亮着眼睛道:“弟子可以男扮女装成丫鬟混进去,这样圣女就不用为难了。”
桑枝:“…………”
想法很好,下次不许想。
她抬起眼看向谈弃:“这几日,你尽早将京州的布局打探清楚,将地貌图给我,至于状元府我会假扮丫鬟进去。”
谈弃惊道:“圣女乃金枝玉叶之身,岂能当丫鬟,还是让弟子……”
“任务完不成,我和你都得受罚,你想被关禁闭室?”桑枝打断了他的话。
谈弃顿时闭上了嘴,蔫着脑袋,不甘不愿道:“弟子领命。”
一个时辰后,桑枝伪装成身世凄惨的卖花女顺利跟着新科状元府的管事嬷嬷进了后院,分配成了三等的粗使丫鬟。
负责打理后院内种植的花花草草。
嬷嬷带她们一众丫鬟进府前,反复交代了许多遍绝不能生出攀富贵的心思,一旦被发现有伤风败俗的行为,立即杖责二十大板。
不死也残。
桑枝入府后,表现得尤为乖巧,以至于嬷嬷非常满意,只不过原本艳丽绝色的容颜即使用厚重的脂粉掩盖,也在一众丫鬟堆里显得异常突出。
甚至有点鹤立鸡群,毕竟每天都往自己脸上涂抹厚重脂粉的丫鬟只她一个。
时间长了,嬷嬷便担心她会生出二心,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做事,认清自己的地位。
桑枝连着好几日被警告,无奈地叹了口气,再一次保证:“嬷嬷放心,桑桑一定谨遵您的话,也绝不靠近主子半步。”
管事嬷嬷像是没听见,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道:“若实在想着攀一攀,也得耐心些,等相府那位过来了,会有你们机会的。”
桑枝:“?”
合着她这几天的诚恳保证都喂了狗了。
“我真的没有这种想法,嬷嬷多虑了。”
管事嬷嬷分外贴心:“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但切记别做出那些下三滥的事,不然神仙来了都保不住你。”
桑枝:“…………”
这个嬷嬷好像听不太懂人话,讲得她嘴巴都干了。
一直到傍晚时分,她将后院内所有花草全部修剪一遍后,管事嬷嬷才彻底放过她。
桑枝把剪刀放到一旁的竹篮里,直起腰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进府到现在也有五日了,当初一同进府的一共十二个三等丫鬟。
其中也有一个长得白白嫩嫩算得上小家碧玉的姑娘。
嬷嬷怎么就只盯着她一个祸害。
夜幕降临,半弦月影影绰绰地悬在枝头,散着层朦胧的微光。
作为打理花草的三等丫鬟,桑枝并不需要守夜,用完晚膳后,便能宿在屋内休息。
三等丫鬟的屋子是四人一间,加上她目前一共住了三个人。
但其中一个名为牙儿的丫鬟需要去前院值夜,另一个则叫木果,在厨房做事。
牙儿走后,桑枝看着半开的大门,好奇地问道:“进府时,嬷嬷特意说过三等丫鬟的活计不需要值夜,为何牙儿每隔两天就要去一次?”
木果抖开床上叠好的被褥,随口道:“牙儿是二等丫鬟,平时做的活就是去伺候主子的。”
桑枝:“可这不是三等丫鬟住的屋子吗?”
木果瞥了一眼半开的门,压低声音解释道:“嬷嬷的意思是二等丫鬟的房间住满了,让牙儿暂住一段时间,但……”
她的声音更轻了:“我听别的姐妹说,是牙儿想要勾引主子,要打二十大板扔去洗衣服的,但主子网开一面,没有罚她,她才被排挤到这儿来了。”
好家伙,当丫鬟还会被排挤。
桑枝不理解地皱了皱眉:“这么说来主子还挺宽宏大量。”
又或者说,他对牙儿感兴趣。
木果索性放下被子,去将门关了起来,坐到桑枝旁边,小声地八卦:“我曾经远远地见过主子一面,是我这辈子见到过最好看的人,听别的姐妹们说,主子从不发脾气,人特好。”
桑枝没记错的话,调查的资料内显示新科状元名为颜词,三元及第,前途不可估量。
高中状元后与相府三姑娘定下婚约。
是京州目前的新贵。
桑枝用手托着下巴,黑瞳转了两圈,转而问道:“我听说府内还借宿了一位公子?”
木果想了想:“你说的是姜公子吧。”
她顿时直起身,眼眸亮起:“你见过他?”
木果摇头:“没有。”顿了顿,见桑枝眼睛一瞬暗了下去,又补充道,“牙儿肯定见过,她一直在主子身边伺候。”
“不过……”说着,木果像是怕被别人听见,转头又看了一眼房门,小声劝告她,“我听闻姜公子脾气不好,还总喜爱去烟花柳巷之地,你长得好看,若是碰到了还是离远些好。”
桑枝愣住,姜时镜重女色?
她资料里没写这个啊。
“你说的这个姜公子,是唤时镜吗?”
木果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姜公子唤什么,我不知晓,但府内只借宿了他一位公子,没旁的了。”
闻言,桑枝眉间渐渐皱了起来,离开蜀地时,褚偃给了她一份关于姜时镜的资料,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姜时镜沉迷武学,不重女色。
当初天魔教被灭教,最大的原因就是教内以修炼采阳补阴为主,残害武林侠士。
教主还将魔爪伸到了石家的小公子身上,才会被姜时镜血洗。
和木果所说的判若云泥。
难不成这人还有两副面孔?
“桑桑,你好像对姜公子很感兴趣。”木果看着她疑惑道。
桑枝眼睫快速眨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地解释:“虽说只是借宿一段日子,但姜公子也是主子,我怕日后冲撞了,遭嬷嬷骂。”
话音刚落,打更声蓦然传进了屋内,与此同时还有一只个头极小的蜘蛛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爬了进来。
桑枝发现它时,它已经爬到了木果的肩膀处,见她瞧自己还卖萌似的眨了眨芝麻大的眼。
鸡皮疙瘩一瞬间就攀上了她胳膊。
而毫不知情的木果还在饶有兴致地同她分享新得来的八卦。
下一瞬就被咬了脖子,昏倒在桌上。
小蜘蛛咬完人后,吭哧吭哧再爬下去,身上挂着一条几乎透明的蛛丝,拖在地上,像是在给桑枝带路。
桑枝怕木果起疑心,先是将人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才顺着几乎不可清的蛛丝往目的地走。
夜晚的状元府被橘黄色的烛光笼罩,后院内的丫鬟大多都不用值夜,早早便已歇下,桑枝一路跟着蛛丝倒是顺利的没碰到一个人。
绕过两座亭子,再穿过游廊后,她才在假山边上瞧见了一身蜀地服饰的谈弃。
银饰在月色的照耀下仿佛散着若隐若现的微光。
举手投足间,轻细的铃铛声随着风清晰地传入桑枝的耳畔。
她惊了一瞬,查看了一圈附近见没人才小跑上去,厉色道:“不是说过,来了中原要遵这边的规矩,你怎得又换上了苗服。”
谈弃见到她的一茬犹如小狗,眼睛唰得一下就亮了,但听到话后又蔫巴巴地暗了少许:“弟子穿不习惯中原的衣服。”
闻言,桑枝视线下垂看向他身上这件由蛛丝编织的衣料。
以他们目前手里的银子在京州能买到的最好的衣服,也是用粗布制成的,虽然样式新颖好看,但确实不如蜀地亲手编织。
少年虽是褚偃派来盯着她的尾巴,但说到底才不过堪堪十六,比她还小一岁,这个年纪在现代还在念高中。
他的眼睛很圆,每每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时,就会让她想起宿舍楼下那只玳瑁猫。
桑枝轻叹了口气,将手腕上一个价值不菲的玉镯摘了下来,放到少年的手上。
“这个玉镯应当值不少钱,你先拿去当了,买身料子好点的衣服穿。”
谈弃呆了一茬,反应过来后差点把镯子扔了,急忙道:“不可,弟子岂可用圣女的物件抵……”
桑枝怕他毫不压制的声音把别人招来,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他嘴:“小点声。”
谈弃“唔唔唔”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桑枝听不明白,只能一边松手一边警告道:“不许叫喊。”
“玉镯乃圣女贴身之物岂可随意典当。”
说着便想将镯子还给她,桑枝颇为无奈,只能劝解道:“收着吧,这种玉镯我有很多个,不差你手上这一个。”
见他还想反驳,咬牙道:“我不想哪天去官府赎你。”
蜀地排斥中原,中原也同样厌恶蜀地。
带着以讹传讹的偏见,认为蜀地来的不管人还是物,都覆着阴邪要人命。
这种无法跨越的鸿沟,会要了他们的命。
谈弃动作一顿,抬起眼睫看向桑枝,漆黑的眸子里映着明明灭灭的烛光,好半晌,忽地信誓旦旦道:“圣女放心,弟子这几日找到了一份待遇很好的活计,这个玉镯弟子不能收。”
桑枝:“?”
脱口而出:“你没被人给卖了吧。”
谈弃兴高采烈:“怎么会,他们人很好的,给包住给吃喝,还会教一些我不懂的新奇玩意。”
桑枝更觉得他被卖了。
“对了,这是京州地貌图。”他将叠好的图纸递给桑枝,神似小狗的圆眼睛亮晶晶的。
但桑枝满脑子都是她的小玳瑁可能给人卖了。
若有所思地接过地貌图,道:“你那活计……具体是干什么的?”
谈弃一脸真诚:“在屋里溜达。”
桑枝:“…………”
“哦,说起来多亏了这个活计,要不然我也没那么快就拿到地貌图。”他的神情透着喜悦,似乎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活计。
桑枝见他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转了话题:“难得来一趟京州,你……”
“嘶嘶嘶~”盘在谈弃小臂上的糊糊突然钻了出来,直立着蛇头,不断地发出嘶嘶地警告声。
桑枝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尖叫声堵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
她果然还是适应不了这种软趴趴的动物。
糊糊嘶了一阵后,谈弃立马皱起眉,凝重道:“有人在朝这个方向来,速度很快。”
桑枝毫不迟疑道:“我去拦着人,你尽快离开,不要让人发现。”
“是,弟子告辞。”
然而话落后,他的神情逐渐困惑,谈弃不清楚状元府内的地形,选在此见面也只因这边的花开得很艳丽,想多瞧一会儿,现在突然离开……往哪儿走来着?
桑枝将地貌图卷好塞进袖子,一抬头发现少年茫然地站在原地,似乎在考虑往哪里飞。
“往东边五里看到梧桐树后朝西拐,翻过最西边的墙就能出去,快走。”
谈弃呆愣地点了下头,开始辨认哪边是东。
桑枝:“…………”
“这边是东。”
靠近假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侧面,桑枝感觉那人只要再往前踏一步,就能看到她与谈弃。
先不说谈弃一身苗服,就算是正常的汉人服饰,她身为丫鬟被抓到深更半夜与男子躲在假山后,天王老子来了都解释不清现在的状况。
她抿了抿唇,索性心一横往侧边一靠,挡住了假山后的石子小路,而后整个人调转了一个方向,面朝另一侧。
直截了当地拦住了来人。
睁眼说瞎话,夹着嗓子道:“哎呀,我脚崴了,有没有好心人帮帮我。”说着做作地抬起一只脚。
来人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桑枝,被迫停住脚步,在听见她口中的话后,甚至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如同没有骨头般侧靠在假山上的少女,明明灭灭的烛光将她脸上厚重的脂粉映照得诡谲无比。
像夜半三更从地里爬起来的僵尸。
桃花眼内漾着些许漫不经心:“哦?你确定只是脚歪了,不是腰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