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禾呼吸一滞,却也极快地理解了崔榗枞的意思。
按理来说,这便是她想达到的目的,可是事情发生了之后她反倒是生了怯意,又要这般把全部的筹码绑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吗?更何况他们之间并无夫妻情意,顶多只有夫妻之实。
崔榗枞读多了圣贤书,自然是要做个正人君子。可若是有一日,她再被人抛弃了应该怎么办?
楚禾想着,面上露出的表情显得有些呆滞,却不知道落在崔榗枞的眼里却是另一种意思。
“等回去了之后一切交由我来告知,切记不可胡说,也别说我们是喝醉了酒之后才有的夫妻之实,要说,就说我们两情相悦。”
楚禾知道崔榗枞这是什么意思,酒后失态传出去多多少少会有些闲言碎语,特别是他现在关键时刻,名声什么的也重要百倍。
“好。”最后楚禾点点头,认同了崔榗枞的叮嘱,“若是你当真觉得为难,也可忘了昨夜的事,就,”楚禾抓紧了被角,“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日后绝不会在出现在你的面前。”
楚禾说完便低下头,不敢去看崔榗枞的眼睛,她重生一次的人了,自然是知道捆绑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有多痛苦,她不希望到最后和崔榗枞沦落到相看两生厌的地步。
她说完这句话很久之后还是没有听到崔榗枞的声音,楚禾便试探性地抬起了头,果真对上崔榗枞一双如冰淬的眸子。
吓得楚禾连忙闭了嘴。
“那你有没有想过,”楚禾抬起头,对上崔榗枞欲言又止的神色,“若是你有了身孕,该当如何?”
楚禾抿着嘴,不知如何作答,她想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有了身孕也是极大的可能,可她当时想的却是大不了喝完避子药或是堕胎药,反正日后她也不会嫁给旁人。
是以如今面对着崔榗枞,她却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特别是看着崔榗枞那样认真的神情,又想到自己欺骗他的事情,便更加沉默。
她不说话,崔榗枞自是默认对方认同了自己的话,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我先叫你那婢女进来伺候你吧,有什么事情便等回去了再说也不迟。”
小朝进来之后还十分小心翼翼,左顾右盼的,直到确定了这里的确就她们主仆二人才放松下来。
她走到楚禾面前,想伸出手去掀开被子,可是手到了半空中又停了下来,面上很是为难。
“怎么了?”楚禾看着她的表情,仿佛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结果对方立马瘪了一下嘴:“小姐,你真的把崔公子欺负了?”
原本还认真地等着小朝说什么的楚禾,这一听立马红了脸,坐起来就想打人,结果不小心扯到了哪里,疼得她龇牙咧嘴。
“你在胡说什么?”
小朝不认同地说道:“小姐你一开始不就是这样想的吗?”可是见她疼得半天保持一个姿势没动弹又红了眼。
“要不要奴婢去叫大夫?崔公子嘱托了要是小姐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要立马和他说。”
楚禾摇头,“别和他说了,刚刚他问我今日下午能不能回楚府去,等回去之后你便偷偷地去取避子药来吧。”
小朝不解地瞪大了眼睛,“为,为何要避子药啊?我听说崔公子回去之后要向二爷提亲,人家不都是说母凭子贵吗?为何到了小姐这儿,却还要避子药?更何况这药定是会伤身的,小姐当真要喝?莫不要一时糊涂做了傻事。”
“啰嗦什么?”楚禾说着话就要掀开被子下床,还好虽然昨夜之事二人都显得生疏,但是崔榗枞这人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保持着一贯的善解人意,在那事上对她也不算是粗鲁。
这么想着,楚禾偷偷地红了耳尖,仿佛觉得那人温热的气息还停留在自己的耳边,有力的臂弯依旧牢牢地把她桎梏在怀里。
直到小朝出声才把她游离的神思叫回来。
“啊?你刚刚说什么?”
小朝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小姐可觉得肚子饿?崔公子一早就安排了人做些好消化的吃食,想来也是为小姐准备的,这么看,崔公子可比大公子好多了。”
楚禾一听,连忙肃清了表情,“日后可不能当着旁人的面再说这样的话了。”
小朝悻悻地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奴婢嘴快,下回不会了。”
用早膳的时候,崔榗枞并未出现,直到她坐上了马车,然后在快要启程时看见了一早上都没见到面的崔榗枞。
见她屈腿坐着,崔榗枞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身上可还爽快?”
原本楚禾就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人单独相处,没想到又听到了如此直白的话,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到最后还是崔榗枞自己说:“若是觉得哪里不适直说就行,不必和我见外。”
楚禾一听立马涨红了脸,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崔榗枞见状倒也没再说什么,坐在离楚禾隔着两个人远的地方一直没再回过头来看她。
车厢内陷入连稍微挪动一下胳膊都尴尬的氛围,至少楚禾是这么觉得的,但她又不禁猜测崔榗枞的想法,想到一开始上山的时候,对方还十分心不甘情不愿地载她半程,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变成这个样子。
楚禾轻轻地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缓解自己内心不安的情绪,却不想竟然在晃荡的车厢中睡了过去。
直到马车停在了楚府的角门前,她才被崔榗枞叫醒。
楚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张薄毯,崔榗枞不知何时坐到了她的身旁。
“到了?”她问。
崔榗枞点点头,然后二人这才下了车,临进府前同她说道:“事情我来安排,你且安心待着。”
楚禾隐约知道他要忙什么事,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如果崔榗枞当真提了婚事,那楚围会放过她的概率有多少。
二人临分别前,楚禾还是丢下一句:“你考虑清楚,别做后悔的事情。”
崔榗枞嗯了一声,算是对她的应答,然后看着楚禾走远才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等他到月落院的时候便看见楚安珠等候已久,崔榗枞心里已经做好准备,此刻也迎面走过去。
楚安珠看着崔榗枞走过来,随手抓起手边的东西就扔了过去。
玉石摆件砸在崔榗枞的头上立马就砸出一个细小的口子,周围也是红了一片。
崔榗枞一声不吭地受着,垂着头说道:“母亲,此事还需要你替我做主。”
“你还敢说,我让你照顾你妹妹,就是让你这么照顾到床上去的?!”
楚安珠口不择言,好在一旁的婢女仆从早早地就退下,这话也没有第三个人听了去。
“此事是我的错,儿子此时回来也是为了弥补此事。”
楚安珠虽然动了气,但是看见崔榗枞的那一刻气就消了一大半,她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清楚,绝不是那么不稳重的性子,想必这其中也是出了什么意外。
“你当真是心悦小禾才这么做的?”
“儿子绝不是戏言。”
楚安珠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只能按崔榗枞说的做,“罢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崔榗枞知道楚安珠这一关不会难过,早在她同意之前就已经叫人着手去准备成亲的事宜,此次前来一是为了得楚安珠一句认可,二来也是来和她商量这聘礼婚房该如何准备,虽说他们如今是住在楚府上,可崔榗枞还是不想在这件事情上亏待楚禾。
说来说去,不论二人为何成亲,总之那人是嫁给自己做妻子。
那边崔榗枞只差临门一脚把这事告诉给老夫人,这边楚禾一回来就毫不犹豫地喝了小朝端来的避子药,然后又去向楚安阻请安。
结果她一去到楚安阻的院子里就看见院内摆放的各式补品。
“这是……?”
楚安阻不知楚禾的归期,一大早听到下人来禀报才知道是今日下午回来,听了消息之后就一直在院子里等着。
“这是你大哥送来的。”
楚禾颤了一下心尖,脑中像是被裹了糨糊似的。
“大哥回来了?”
“昨日刚回,这便是他带来的,我说这些东西太贵重没必要,可他一直坚持着,我也不好拂了别人的心意。只是,我却不知他怎么会突然献这个殷勤。”
楚安阻说这话的时候面上露出不解又难办的神色,这楚府中如履薄冰的境遇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不知道为何楚围要一反常态。
楚禾敛着心神坐下,目光在院子那些价值不菲的东西上停留了片刻后才说道:“既是大哥送给父亲的,也算是大哥的心意,父亲安心地收下吧。”
楚安阻在楚禾回来之前也是这么想的,现在父女俩也算是达成了共识。
“一路上舟车劳顿,你且回院子休息去吧。”
楚安阻看着楚禾疲惫的神色,想来是因为这么多天在外劳累了心神。
楚禾这么听着也点点头,她确实浑身上下发软的紧,倒也不是因为坐马车,但是其中缘由她又说不出口。
“那女儿这就回去了,父亲有事再唤我就是。”
楚禾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倒像是离了崔榗枞还有些心神不宁,又或许是知道楚围此刻也在扬州府,不知道崔榗枞口中所说的事最后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小朝念着楚禾身体,一早便烧了热水,看见人回了院子就端来水盆要给她换衣沐浴。
进了澡盆里,楚禾坐在热水中倒是得片刻的放松,这一放松的后果就是直接躺在盆内睡着了,直到水快凉了的时候才醒过来。
醒过来的时候外面澄光乍现,室内更是昏暗安静。
楚禾的心尖便缩了一下,想起要叫小朝的名字。
叫了半天却无人应答,按理来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既是仲春,天气还有些凉,楚禾一出浴就打了个喷嚏。
推开门之后就看见半月之久不见的楚围正站在院子里。
还是没看见小朝的身影。
楚禾按耐住了想关门的举动,捏紧了胸前松散的衣襟,她头发上还滴着水,与楚围那浑身肃立的气质比起来更显狼狈。
她不知道楚围知道她回来之后会来的这么快,更不知道这个人会想出何种办法来折磨她。
愣神间,楚围已经走到楚禾寝室的两级台阶下,与楚禾视线相对。
“我已和母亲提了要娶你为妻之事,前段时间你在三潭山为你母亲祈福,所以这事情才拖了这么久才告知你……”
“什么?”
楚围话还没说完便被楚禾打断,对方瞪大眼睛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