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榗枞对眼前两方拉锯的场面并无过多的兴趣,他径直走到钱黎的身边,视线从楚禾的身上掠过,微微向钱黎弯身。
“不知钱大人几时到的?”
“到了有一会儿了。”
钱黎话音刚落,就有统领前来禀报:“大人,抓了几个企图闹事的,剩下的都表示绝不再犯。”
钱黎点点头,“先把那几个押回去,不闹事的就放他们走吧。”
统领领命下去,崔榗枞这才适时开口:“这是发生了何事?”
“几个书生在这里起了争执,扰了佛门清净。”钱黎说完又看向楚禾和崔榗枞,“今日原是想找眠生一聚,现在看来却不得不先行告退了,明日我再来此处,楚二姑娘要是也在此处便一同过来吧。”
“不急得,这几日我都在这儿,钱大人若是愿意尽管来寻就好。”
钱黎得了承诺便来人离开了这里,他这一走,前山顿时散了不少人。崔榗枞一回头就看见楚禾望着钱黎的身影出神的样子。
“钱大人生性刚直,为官公正,是个好官。”
楚禾点头,十分认同崔榗枞这句话,所以才不能让一个好官白白的惨死。
把药下在糕点里的打算因为钱黎的此番邀请不得不暂缓,楚禾还得另想办法。
“你说,明天钱大人会从山下带酒上来吗?”
小朝抿着嘴不说话,眼巴巴地看着楚禾。
楚禾看了她一眼便垂头道:“算了,顺势而为吧。”
这日的晚上,三潭山下起了小雨,楚禾一大早推窗出去就看见外面雾蒙蒙的一片,远处的竹林青翠欲滴,倒似是仙境。
用完斋饭后楚禾又在殿前跪了两炷香的时间,起身时见小朝正在门前朝着自己看过来便走了过去。
“昨夜雨水多,山前的落叶恐怕不好打扫。”楚禾说这话的时候略微往山外望,瞧着天是比之前要好上一点。
小朝点点头,“所以只扫了没落雨的地方。”
楚禾带着小朝在殿前站了一会儿,默默地听住持来领着众人诵经,还没听完就看见川吉跑了过来。
“我就猜到楚二姑娘在这儿。”川吉跑得气喘吁吁,不知道他是从何处过来的。
楚禾神色不变,只稍稍往前站了一点,“可是你家公子找我?”
川吉忙不迭地点头,“钱大人派人过来说申时三刻便会上山,我家公子邀小姐一起过去用晚膳,还说小姐不必自行准备东西,只人过来就够了。”
楚禾不知崔榗枞为何添上这后一句话,想来大抵是因为她做的东西总是不合他的胃口才这般说给自己听。
“知道了,回去告诉你家公子一定不会迟到的。”
川吉话带到了便走了,楚禾一低头就看见不知何时裙裾上竟沾了一些泥点,身上的衣服还是今早刚换的新的。
“先回去换身新衣服吧。”
楚禾没想到崔榗枞还会记得昨日钱大人说的话,当真邀请她去一道用膳。她一回去就翻了几件衣裳出来,这次出来原就是为了给母亲祈福,所以带的衣裳大都以素色为主,好一番挑选下来才选了一件楚禾自己满意的衣裙。
全笋宴没做成,楚禾的计划便难以实施下去,但是临出门前她还是把那包药带上了。
楚禾到崔榗枞的院子时,钱黎已经到了,正安排人把从山下带来的吃食摆出来。
钱黎一回头就看见楚禾推门进来。
“楚二姑娘也到了,我原还想着叫人去唤你过来,不料眠生比我想的周到。”
楚禾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除了和楚围这一个男子有过一点交集外倒没有像这样接触过别人,这才知道做官的也不一定都是像楚围那样死板的人。
莫名其妙想起这人的名字,楚禾下一秒就听见钱黎和崔榗枞说道:“明日楚兄大概能到扬州了,他这次一出去就是走了半月之久,亏得还有你同我作伴。”
楚兄大概就是指楚围了,在这三潭山不见红尘,楚禾倒是快把楚围这个人忘了,这么突然一下被人提起来不免又想起那人临走之前威胁自己的话。
楚禾心中似被秤砣压着,遍体不快。
“此次水患突然,不知治理的情况如何了?”
楚禾听见崔榗枞问道。
“大概是顺利的,若不然朝廷也不会迟迟没有消息。”
走神间就听见崔榗枞在叫自己,楚禾抬起头朝对方看过去。
她不知道崔榗枞在这儿山上都是看什么书,又想这人本是图后山清净,却没想到这一日一日的倒是也没那么安生。
楚禾压下心思,等此番事情过去之后她再也不会再来扰他。
等到走过去楚禾才知道崔榗枞唤她过去是所为何事。
“不是一直念着吃笋子吗?看看这些可都符合心意?”
楚禾顺着他的话朝桌面望去,果真看见摆了不少竹笋做的膳食,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想来也不是钱黎都想到此处,大概也是崔榗枞安排的。
只是,他为何要做到这样?
楚禾揣着心中的疑惑对崔榗枞微微一笑,颇为感激道:“此菜式五花八门,我从前从未见过,今天算是在催表哥这里长了见识。”
钱黎一边拿着食篾一边表示认同地点头道:“说起来这中原菜系各地皆不相同,我从前一位自己见识的还算多,没想到遇见眠生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钱兄严重了,只不过是小时候求医,去的地方多些罢了,倒是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崔榗枞说话时不卑不亢,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
楚禾却听见那一声“钱兄”,想来崔榗枞虽然到这扬州府没有多久,但是适应地却极快。这样的人,前世就算去了京城也是如鱼得水,要不然也不会连带着能把楚家一同迁过去了。想到这儿,楚禾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人究竟日后会变成何种模样。
山上多是出家之人,鱼肉之类的食物楚禾也有几日没有碰过,看见摆满的一桌子的吃的也不免得馋虫冒上来。
果然,下一秒她又见钱黎从怀中掏出一壶酒来。
“这酒可是我最近得的好货,今日特地带来给眠生尝尝。”
楚禾瞥了一眼那酒瓶子,窄口青瓷外壁光滑刻有梅花,看起来颇有质感。
“眠生酒量比不得钱兄,还望钱兄手下留情。”
钱黎哈哈大笑两声,“那是自然,喝酒要适量,切不可过量饮酒出了丑态,特别是像你我之人。”
楚禾站在一旁听着有些赧然,上次在望江楼那次事后她就听说钱黎也在场,想来她醉后的丑态也被人看了个一干二净,一下子脸颊就变得通红。
钱黎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又哈哈大笑两声说道:“楚二姑娘那种的也算是真性情。”
楚禾不好意思地笑笑,“钱大人莫要拿此事来打趣我了。”
“那楚二姑娘这次可要来点?我这儿可是十八年的陈酒,错过这村可没有这店了。”
还未等楚禾开口说话拒绝,她就听见崔榗枞说:“要是她喝醉了,你管?”
钱黎讪讪一笑,“我就是说着玩,就算是楚二姑娘想喝,我也不会让她再喝醉了。”
崔榗枞没看楚禾,却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楚禾见状连忙说道:“算了,钱大人的好意小女心领了,只是我这酒量到大人面前只有见笑的份,还是不给你们添乱了。”
钱黎也只是客套地邀请一下,没打算真的让楚禾喝酒,此话就暂时揭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