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禾回头看了一眼崔榗枞,见他神色敛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但是说话间的语气却有些严肃,可是转念一想又不见得这人会对两个小孩子生气。
崔榗枞走过来说:“等会儿我便去和主持提一下此事。”
闻言楚禾点点头,“应该的,崔表哥来这里就是为了后山清净,无人打扰你看书。”
崔榗枞淡淡地掀起眼皮看了楚禾一眼并未作答,闻言招了招手又唤川吉到面前,“等会儿楚二小姐临走之前把我之前在主持那开过光的佛珠让她带走。”
川吉领命退下,没多一会儿就拿出一个四方的梨木椟出来。
“这是何意?”楚禾见那木椟盖上嵌了一颗绿珠,想来不是什么随手之物。
“母亲托我给佛珠开光,这几日我不打算回去,你便一道给带回去吧。”
楚禾拿过那木椟,并未多看几眼,只看着那笋子说:“这笋子新鲜,不如等我做好之后带来给崔表哥一道品尝。”
说完,楚禾便去观察崔榗枞的表情,生怕在对方的脸上看出一丝不愿意来,好在崔榗枞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道:“等你做好之后再说吧。”
这也就是没拒绝的意思了?
楚禾镇了镇心思,向崔榗枞微微福身:“那崔表哥我就先回去了。”
楚禾回去之后便把木椟安放在包袱里,顺道把小朝在山下买的药拿出来放在手里。
小朝在一旁看着,又连声劝道:“小姐,这药性大,你可要悠着点来,别伤害了自己。”
楚禾捏紧了手中的药包,若不是事情危急她又何苦要用到这个伤敌一百自损一千的方法。
小朝见自家小姐脸上决绝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情是必须要这样去做的了,便叹了口气说道:“只盼着崔公子那样冷淡的人日后不会冷落了你。”
楚禾随身藏好药包,推开门便往外走。
“我们的马车何时会抵达这山上?”
“大约两日后,那日门房说四月十三就安排马车接我们回去。”
楚禾在心中盘算着时间,四月十三就在后日,也就意味着留给她准备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随我再去看一眼母亲吧。”
楚母的灵牌就在大殿的后方,香火日日不断,楚禾站在灵牌前常常幻想母亲是何种模样,可是从小到大她都没想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母亲,想必上辈子是您和父亲保佑着,我才能从火海里重生回来,所以这辈子总不能活的那么自私了,父亲身体不好,你还是多多保佑着他顺遂无忧才好。”
至于她自己的打算,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心甘情愿的受着,最差不过是和上辈子一样的结局,除了唯一放心不下的楚安阻外,楚禾并无其他挂心的人了。
楚禾在灵牌前静默良久才准备回去,结果刚出殿槛就见外面一阵喧哗吵闹。小朝循声望去,似是看见了一个熟人。
“那可是钱大人?”
楚禾脚步顿住,若是自己能勉强活下来,她倒是想帮一帮钱黎,让他能够继续在扬州府做一个好官。
她并未贸然过去,只拉住一个小沙弥问道:“前方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沙弥回复道:“今日寺里来了一群考生,不知为何中间起了冲突,恰好钱大人在此处就帮忙调解。结果这书生中有来头不小的人,不愿让步,双方争论不下这才闹到了大殿之前。”
楚禾闻言皱着眉头,这殿前的清净全被这些人毁了一干二净。她原是不想多管此事,忽地脑子中灵光乍现,像是想起了什么。
上一世扬州府爆出科考案的丑闻,前脚朝廷才派人过来调查,后脚钱黎便在办案途中被人行刺而死,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案子。
可惜她孤身一人,对面都是精壮男子,楚禾绝不会此刻冒然上去。正犹豫间楚禾被周围看热闹的人推搡了几下,一个趔趄撞到一个大汉的身上。
那大汉跟这群书生无关,就是路过看戏,被楚禾撞这一下却正巧扑到一个对面一个男子身上,于是便立马大骂起来。
“何人不长眼,瞧不见这儿站着人呢。”
楚禾被小朝堪堪扶住,眉头紧锁,不愿意与旁人起冲突。
可是被大汉撞到的男子却不依不挠,非要对方同他道歉。
那大汉也是个脾气硬的,说什么都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凭什么要让自己来道这个歉?
“你来!”大汉一把拎起楚禾的衣领,楚禾就像扼住了小鸡仔的颈项那般动弹不得。
身后的人操着一口乡音,大声道:“要道歉也应该是你来道歉,别说我欺负一个弱女子,都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你是女子也得按这个规矩办事。”
楚禾被拎着衣领的时候就被吓得不轻,小朝在后面拼命地护住她。
“你别动手动脚的,你可知道我们家小姐是哪个府上的?”
那大汉闻言转过头来,面露困惑,说到:“无论是谁府上的,这道歉不是应该的嘛?”
楚禾被夹在众人之间动弹不得,早就不停地说抱歉,只是大家都是看热闹的,哪管她到底说什么?一时之间与那边的争吵不相上下。
那边书生们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并不把钱大人放在眼里,却没想到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些不相干的人来,平白无故地抢了他们的风头。
为首的那个叫做赵浦树的书生原本还在与钱黎对峙,结果被那边一打岔,心思就有些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也是听了旁人的话今日才到这里,原以为会是煮酒作诗的场面,却不料竟变成了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样子。
钱黎只稍稍向后瞥了一眼,他派出去的侍卫眼下还没回来,为了避免更大的混乱他只好孤身一人先挡在前面。
身为父母官,这种时候也没有退缩的道理。
“各位都是读书人,难道不懂这佛门前不可语的道理?”
赵浦树只是一个寒门子弟,闻言便生了一些怯意,可是不知道是谁从背后推了他一下,反倒是让他更往前了一步。
于是立即作揖,冲着钱黎一拜再拜。
“钱大人,在下无意于此,这便离开。”
他这话一出,身后的人就开始大呼小叫。一时之间,两边的呼声不相上下。
楚禾好不容易解决了那边的事,回头就看见钱黎和一个陌生男子被众人围住,当即大叫一声:“官老爷来了!”
说完,四周果真安静了不少,众人的视线齐齐地都朝她看过来。
楚禾正待想办法时,瞧见一队官兵刚好顺着山道上来,缓了她的燃眉之急。
见此状,楚禾自然是退到一旁,不再去掺和。结果刚站没多久就看见钱黎朝着她走过来。
“楚二小姐。”
“钱大人。”楚禾微微一笑,“刚才情况混乱,没来得及向钱大人问好,请大人切勿怪罪。”
钱黎摆摆手,不在乎地说:“楚二小姐不必拘礼。”然后又问道:“楚二小姐是今日过来礼佛的吗?”
楚禾摇头说道:“小女在这里待了快半月,只是今日刚好路过此处。”
正说话间,那些书生皆被前来的官兵分散开,刚刚还吵闹不止的人群已然安静了下来。
“钱大人也是来这里烧香的吗?”
“不是,我是来寻崔公子的。”
寻崔榗枞?楚禾原以为崔榗枞来此处自是隔绝红尘,安心读书。
钱黎话音刚落,一回头就看见崔榗枞从后山的路上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