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围见过楚安珠之后就自行离开了,倒是崔榗枞还坐着,一旁的崔柏杳避之不及。
楚禾坐在一旁听着崔榗枞和楚安珠说这话,楚围此次前来是想邀请他参加扬州府尹曹甚举办的宴席,这几日崔榗枞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点扬州府大概的情况。
这曹府尹原是京城人士,在扬州已经有十年之久,听说他最近业绩斐然,朝廷有把他左迁回京的意思。
“那你就同你表哥一道过去,”楚安珠说,“这扬州府他比你熟悉太多,多结交一些人总归是好事,何况这还是扬州府尹。”
“母亲说的是,儿子正好也有此打算。”
这样的宴会,一般不会邀请女客。楚禾知道自己是没什么机会借此机会接近崔榗枞,倒是装作不经意地说了句:“我先前见过曹府尹的夫人,那时她身体还算不错,只是最近却很少听到关于她的消息了,不知道这次她会不会现身。”
楚禾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透露着惋惜,这倒不是在做戏。大概五年前她在某次宴席上偶然见过一次府尹夫人,只知道这个夫人说话婉转温柔,待人和蔼,只是当时她的神情看起来不甚愉悦,眉眼耷拉,不像其他夫人那般抱团交谈。
只这一眼楚禾便记住了这么一个人,但是上辈子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她听说了扬州府尹夫人去世的消息。曹甚最后也没左迁回京,而是辞了官职才回了京城。
至于其中原由,楚禾却不能得知。
闻言,楚安珠便顺着楚禾的话说道:“这夫人是京口人,应该是与我一般年岁。只不过我出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这不过只是闲谈时的八卦,因为坊间传闻府尹夫人在出阁之前有位私定终身的情郎,而嫁给曹甚也不过是迫于因为威逼利诱。后来情郎无奈远走他乡,此事便不了了之。
楚禾说完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她并不主动与崔榗枞交谈,但是视线却一直在对方的身上停留。
这日崔榗枞没坐多久便也离开了,楚禾拒绝了楚安珠留下一起用晚膳的要求,带着小朝回去了。
第二日楚安珠叫了自家成衣店的绣娘来给楚禾量了尺寸,又留楚禾在月落院用午膳,楚禾推辞不过便带着小朝留下来了。
今日中午崔榗枞并未在府上,楚禾旁敲侧击了一番大致知道崔榗枞是和楚围一道出门去了。
姑侄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楚安珠便要去向楚老夫人请安。
崔榗枞抱着椅背不愿同其一道前往。
“我一见大表姐便心中发憷,母亲行行好就不要带着我去了。”
“那你要一人留在院中?”
崔柏杳摇头,“我想二姐姐带我出去玩,来了扬州府好些天,我却不曾出去看过。”
楚安珠知道崔柏杳性情顽劣,担忧楚禾一人照看不及,又恐给她添乱,便下意识地想拒绝。
还未开口就听见楚禾说道:“姑母若是有事便去吧,放心把小杳交给我。我带他去逛逛这扬州府。”
楚安珠也不是那种拘着孩子的性格,想了想便同意了,又给楚禾多添派了两个家丁。
一路出府向东,崔柏杳上蹿下跳,滔滔不绝,就连看见路上开的花也得多问几句。
楚禾耐着性子与他搭话,没一会儿便走到了扬州府最热闹的东临大街。
崔柏杳要了糖葫芦又要糖人,楚禾想着他现在正在换牙便只同意买了糖葫芦。
崔柏杳被拒绝也没有生气,小手拉着楚禾的手前后晃悠。
“二姐姐这话说的与哥哥简直一模一样,平日在家他也不许我多吃甜食,说是糖吃多了牙就掉没了,害得我每次偷吃糖块后就会担忧一觉睡醒没了牙。”
楚禾知道崔榗枞虽然夸大其词,但是这道理却一点不假。小孩子若是从小吃多了糖,轻则牙齿不全崎岖难看,重则日日牙疼寝食难安。
“你哥哥遍览群书,应是所说为实。这糖啊还是少吃点为好。”
崔柏杳笑笑,拿着糖葫芦就往嘴里塞。
二人一路说笑,继续往东南方向行。
刚路过书坊,崔柏杳便抱着头站在街上大声说头痛,楚禾不知道他最近念书到底念到了何种程度,让他一见到书就头痛,便蹲下身轻声哄道。
“我从前也念过两年的书,只是书念的并不算好,所以一直很钦慕过目不忘、信手捏来的人。我相信小杳也会成为这样的人的。”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崔柏杳扣弄着手指,刚想说些什么余光便看见从书坊走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哥——”
崔榗枞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楚禾和崔柏杳二人,他一手拎着一沓书卷,信步走到二人面前看着蹲在地上的楚禾问道:“你们二人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崔柏杳伸手就要去拉崔榗枞空闲的那只手。
“是我求二姐姐带我出来玩的,哥,你又来买书了?”
崔柏杳说话间,楚禾也站起身子来,蹲久了大腿有些酸软,起身时还趔趄了一下,见崔榗枞望着这样狼狈的自己便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带着小杳随便逛逛。”
像是为了表明自己不是什么居心不良之人,楚禾还摊了一下手,“姑母去拜访祖母了,她同意我才带着小杳出来的。”
崔榗枞没明白楚禾为何向他解释半天,出来玩又不是什么罪无可恕的大罪,便道:“我和大表哥在望江楼陪其同僚用膳,若是你们愿意便同我同去另开一桌,想吃什么自己点,账算在我这里。”
崔柏杳一听,哪里不愿意,抱着崔榗枞就不愿撒手,生怕大鱼跑了。楚禾却是犹豫,毕竟崔榗枞话里说了楚围也在,她实在是不想与他见面。
可是又耐不住崔柏杳期盼的眼神,想着不同桌也不一定能遇上,便迟疑地点头答应了。
崔榗枞妥善安排好楚禾二人的落座之后便拎着书回了楚围所在的厢房,她不知为何崔榗枞吃着一半的饭出来买书,只当他是个书痴,看见此处有书坊便迫不及待地要买书。
崔柏杳性质颇高,小手一挥点了不少他喜欢的菜肴,眼看着两个人根本吃不完楚禾才匆匆叫停。
菜上来之后二人便一边闲聊一边用膳,崔柏杳一股脑地和楚禾说了好些他哥“虐待”他的事迹,引得楚禾饭没吃多少却是一直在笑。
席间小二托着一壶梅子酒上来,说是店中新品送给客观们尝尝以做推广生意之用。
楚禾只好道谢收下。
梅子酒清醇,楚禾只是微微抿了一口就觉得十分甘洌。崔柏杳也嘀嘀咕咕想喝,被她用小孩子不能饮酒给拒绝了。
楚围吃完出来结账,路过下面便看见两道熟悉的面孔,果然凑近一看正是楚禾和他的表弟崔柏杳。
楚禾没想到自己如此不胜酒力,不过一壶梅子酒就叫她头脑发晕,口齿不清。见着崔柏杳软糯可爱,便一把搂住对方的脖子要亲。
崔柏杳何时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下。
楚围立马走上前,想把楚禾的手扯开。
“哪有女子大庭广众之下喝醉酒的先例,楚禾,你看看你面前站的是谁?”
楚禾哪里管他是谁,恍惚间只看见对方严肃的面容,不寒而栗的语气让她不自来地发抖,死活不肯松开手。
又觉得这语气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一时之间难免想起前世痛苦之时,不多一会儿便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死死地拽着楚围的衣袍。
“你为何不救我。”
我的命难道真的不如你的前途重要,若是你一早开口心有所属我也不会做纠缠之事。
你是刽子手。
楚围,我真的是恨透你了。
楚禾没力气说完心中压抑已久的话,只是眼神涣散地仰视着站在身前的人。眼中毫无其他情愫,只有一团火光。
结果等到崔榗枞几人散席,他来找他们二人回家时,就见楚禾这副纠缠楚围耍起酒疯的样子。
他猜测楚禾不可能大胆到在外饮酒,便没有注意这茬,没想到这被她钻了空子。
一见此状,崔榗枞眉间便跳了好几下,又见楚禾眼中痛苦的模样,一时愣怔在原地。
楚围原是见了她喝酒生气,可等到看见楚禾望着他的眼神,心中却涌上别样的滋味。
为何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又为何要让他救他?
他刚想伸手去把人拉起来,却不料从旁边伸出另一条胳膊来一下就把楚禾拉住了。
楚围歪头去看,正好对上崔榗枞的视线。
“小杳让我扶着一下二表妹。”崔榗枞语气寻常,似是没看见楚围眼中的诧异,只掐着楚禾的一只胳膊便把人扶正。
崔柏杳则小心翼翼地在后面用小手扶着楚禾。
楚禾见到眼前的人变了,刚刚的伤心似乎也消失了,指着崔榗枞的鼻子痴痴地笑。
崔榗枞皱着眉偏过头去,似乎很是嫌弃。
楚禾却不愿了,一下子张开手就把面前的人抱住,“蝴蝶别飞了,我抱住你了,我抱住你了。”
一听就是醉的不轻。
崔榗枞眉眼间黑了三分。
一旁的楚围虽不愿楚禾抱着别的男子,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却不好训斥楚禾,叫他丢人,心中有些嫌弃这么不知礼数的人。
只丢下一句:“待她醒了我定要家法伺候。”便拂袖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