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她闻舒忍辱负重,只能眼睁睁的苏萤这不要脸的贱货讨好江郁、围着江郁团团转,心头已然愤恨不甘到了顶点。忍了这般久,直到今日她才可扬眉吐气,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苏萤眼睁睁的瞧着江郁任由闻舒挽住,丝毫挣扎勉强也无,一时间又想起自己到底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能近江郁的身,不由得心头又是一涩。
但转念一想,竟然到了此时此刻自己还在想着这些往事,到底是如何懦弱不争气……
“刺啦”一声脆响,岩壁上的火把猛地爆裂出一星火花,温暖的橘色火光映照在潮湿且坑坑洼洼的岩石表面,显出一种别样的光泽来。
闻舒心头正舒畅着呢,却不曾想抬首一瞧,恰好对上江郁那双无波无澜的眼,指尖霎时间一抖,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江郁的袖子。
她掩饰一般,抬手将耳畔的乱发抚至耳后,忽而一声轻笑,“江大哥,到时候取此女龙筋时,可千万得小心。龙筋取出之时,需得保证让此女神志清醒,否则龙筋的效用便会大打折扣,我们筹谋这么多久,万万不可在最后关头功亏于溃。”
她看向苏萤,那目光如同看着一头待宰的羊,亦或是一脚便能踩死的蝼蚁,哪里还有往日里的小心翼翼与畏惧。
江郁看了闻舒一眼,没有开口。
苏萤想笑,她甚至当真勾了勾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这些人将她浑身上下的血肉都计划了个明明白白啊,丁点儿也不肯放过啊……
龙筋蕴于全身血肉之中,却要生生将它剥离,强行抽出,甚至为了保证龙筋的效用,要让她保证神志清醒?
若此事仅由闻舒提出,她苏萤身为雷泽山的人、身为龙主之女,又岂会言一丝一毫的苦?
可偏偏……
偏偏……闻舒要让江郁来做这个点头的人。
密密麻麻如同剜心般的痛终于遍及全身,苏萤狼狈的喘了两口气,断断续续道:“江郁,你要剥我的龙筋,给她用?”
声音低到几不可闻,颤抖的几乎让人心碎。
雪花裹着严寒渗入地底,晶莹剔透的冰层逐渐开始覆盖困龙滩的法阵,竟将原本滚烫粘稠的龙血也一并冻住,晃眼看去,可怖不详。
“没了龙筋,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你应当……”
“我知道”,骤然响起的清越男声径自打断苏萤未尽的话语。
苏萤抬头愕然望去,却只瞧见江郁面上隐隐的不耐。
见此情状,闻舒只觉心头大快,温声道:“苏萤啊苏萤,你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压旁人时,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日?”她摇了摇头,面带惋惜:“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沦为鱼肉的感觉,不好受吧?”
话音刚落,只见吴嬷嬷抬手一甩,一枚飞钉便直直地朝苏萤的眉心激射而去,只听吴嬷嬷骂道:“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谁都怨不了!”
飞钉来势汹汹,瞬间便没入血肉!
尖锐刺痛自伤处起,顷刻之间便席卷全身,宛若烈火烧身,苏萤双手猛的紧握成拳,只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仿佛碎裂了一般,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渗人声响。
这般剧痛之后,她甚至连一声惨叫也再无丝毫力气喊出,瞬间失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委顿于地,就在她倒地的同时,原本束缚她手腕的铁链竟然也应声不见。
闻舒心下愈发的愉悦,只是脸上却不露分毫,只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苏萤如今的惨状,“今日已是第三日,你的灵力差不多已经被困龙滩吸尽了。江大哥今日便会取了你的龙筋,为我续骨接命。”
江郁望着阵中的少女,看她被冷汗沾湿的鬓发,整个躯体都在因为疼痛而细细发抖,脏污的白裙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污,好像一只跌入尘埃污泥中的破布娃娃,哪里还有往日里尊贵娇矜的模样?
“江大哥,我说的对吗?”
闻舒的话已出口多时,可江郁仍旧毫无动作,只是出神一般的望着阵中的苏萤。
闻舒望了望江郁,又扭头恨恨的看向苏萤,心中焦躁无比,等了这样久,眼瞧着她就要成功,临了临了总不能就功亏一篑!
她只觉这会子一呼一吸的时刻都让人分外难熬,再也耐不住,朝前一步踏出,整个人陡然腾空而起,瞬间便落在苏萤身侧,俯身抬肘一翻,五指成爪,便将苏萤的脖颈狠狠掐入掌中,接着右手朝上一摊,一把匕首便凭空而出掌心。
匕首握于手中,朝着苏萤的胸膛正中狠狠刺下。
——那是护心鳞所在之处,亦是龙筋起始之处,是龙族的真正的要害。
护心鳞坚硬无比、无坚不摧,世间利器无可破之,只有当龙族灵力消失殆尽之时,才会失了作用。
其实闻舒大可不必用此全力,此时此刻苏萤几乎灵力尽失,护心鳞几乎已成了摆设,只要用利器轻轻一刺,便可戳破。
可是若能让苏萤多受一份苦楚,她便是多费几分气力,那又如何?
火光掠过匕首的刀刃,反射在苏萤突然睁开的眸中,一时间那眸中的银色光芒盛到了极致。
闻舒只觉匕首狠狠触到了一方硬物之上,那一瞬间她便觉不对,果然下一刻天旋地转了起来,再睁眼之时,已然攻守易形,冰冷的锋刃已经横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众人全然不及防,也不知苏萤何时起身、又是如何动作,只觉眼前一花,便见闻舒已被苏萤牢牢辖制。
苏萤竭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手,喉头一滚,强行将嘴里的鲜血咽下,不肯露出一丝乏力怯弱来,她道:“你们的算盘打的倒是极好,只是我这条砧板上的鱼嘛……却不太满意,想掀了你们的如意算盘。”
眼瞧自己的主子被人挟持,吴嬷嬷大惊失色,嗓子几乎喊破了音:“怎会如此,你当灵力尽失了才是!”
匕首锋刃又朝着闻舒柔软的脖颈软肉中压了压,苏萤顾不得从额角不停滚落的冷汗,冷嗤道:“孤陋寡闻,滚!”
话音才落,吴嬷嬷便觉一股极其凌厉的气朝她袭来,重重的击打在她的腹部,立时喷出一口血来,眼瞧着就要狠狠地砸向一旁的岩壁,斜刺里却伸来一只手臂,稳稳的定住了吴嬷嬷的身形。
江郁收回手来,琉璃般的眼眸中丝毫情绪也无,只凝着阵中的两人:“放了小舒。”
苏萤敷衍的挑了挑眉,形势逆转,她眼中却仍旧没有半分神采,只余一片虚无,她扣住闻舒的手腕,狠狠一用力,只听闻舒一声痛叫,左手手腕便软软的垂了下来。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只这一瞬间,闻舒的眼中就凝满了泪珠,顺着脸颊滚滚而落,她口中哀道:“江大哥……救救我……”
吴嬷嬷焦急万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只望着江郁。
江郁蹙眉的望着阵中两人,忽然之间瘦长的五指一收,只听一声破空之音,苏萤足下的石壁瞬间应声化作齑粉,原本藏在岩石之下的阵法图再无从隐藏,只见原本已经被苏萤鲜血填满的凹痕竟然被冻成了冰块!
江郁点点头:“竟然想出这法子来,倒也不算太笨。”
苏萤抿了抿唇,她沉默的看了江郁半晌,道:“你二人退开,否则我就……”
“杀了小舒?”江郁不以为然的接道。
只见他唇角一勾,从来都清俊淡漠的脸上竟然现了三分兴致勃勃,可语意中却满是威胁:“你大可以试试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江郁此刻面上的神情,让吴嬷嬷心下陡然一惊——她自小看着江郁长大,此人性子无情淡薄,从未因他人出现过任何情绪的波动,可今日竟然……
“事”字才出口,凛冽的杀意如同飓风,瞬间卷至苏萤面前,“轰”的一声卷起她的墨发与沾血白袍。
苏萤闷哼一声,整个人立时趔趄,却立刻又站稳了,可是自肺腑深处涌现的鲜血却再也难以忍耐,瞬间顺着苏萤的嘴角缓缓流下。
她没了大半灵力,再不似从前那般刀枪不入,仅仅是这种程度的杀意,也足以让剧痛弥漫全身。
可仿佛破了了大洞的胸口呼呼的刮着凄彻透骨的寒风,这点痛又算什么呢?
她当然应该知道的,在江郁心中,她苏萤什么都不是。可在心底最深处,她又忍不住欺骗自己。
——毕竟从头到尾,江郁都未亲自对她出手,对不对?
困她于此处、要夺她灵力的,只有吴嬷嬷与闻舒二人,江郁他……
他从未亲自动手。
可现在……
就在苏萤一阵恍惚之时,只见江郁忽的动了!
月白色镶嵌水墨暗纹的广袖施施然展开,仿若遮天蔽日一般,将苏萤的所有视线牢牢挡住。
苏萤心下一凛,立刻回神,调动起残存的灵力。只见数不清的尖锐冰刺轰然暴涨,从已然化作冰层的鲜血中拔地而起,化作一柄利戟,朝着江郁激射而去。
去势汹汹,叫人胆寒!
可刺耳慑人的声响却在利戟触碰到江郁衣袍时戛然而止——可江郁分明丝毫防备也无,径直朝着利戟撞来,这是怎么回事?
闻舒在一旁瞧得心惊不已,眼瞧着江郁毫无防御的胸腹就要狠狠撞上锋利的冰刺,却见利戟在即将捅破江郁胸膛时忽然止住了所有的去势。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超厚锅盖小心翼翼来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