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张倩和男人的视线,颜懿洋抱着秧宝撒腿就跑,秧宝以为大哥在跟她玩儿,握着小拳头朝前一挥,咯咯笑道:“冲啊——”
一口气儿冲到人多的国营饭店,颜懿洋累得一屁股蹲坐在了门口的棕榈树下。
秧宝坐在他怀里,顺着香味歪头朝饭店看去,就近的一张桌子前坐着位少女,点了份肉丝米线,正夹了细白的米线和香嫩的肉丝往嘴里送,秧宝盯着她的动作,喉咙跟着滚动了下,右手的食指往嘴里一塞,跟着嗦了嗦。
颜懿洋看得好笑,抹了把头上的汗,拉出她含在嘴里的小手擦了擦:“秧宝饿了?”
正好那位小姐姐偏头看了过来。
秧宝不好意思地一头扎进颜懿洋怀里,“嗯”了声。
颜懿洋一手揽着她,一手掏出早上颜东铮给的钱票翻了翻,有五斤粮票,四两肉票。
偏头看看窗口挂的牌子:“秧宝想吃什么?”
秧宝抬头跟着看了过去:“肉肉。”
又歇了会儿,颜懿洋抱着秧宝起身走进国营饭店,点了份肉末烩芭蕉花,两份肉丝米线。
肉都挑给妹妹,颜懿洋拉扒了一碗半米线,半盘菜,
吃完,去窗口给沐卉买了两个包子,随之四下打量圈,见有两名农场来学习的医护人员,正从门口经过,忙抱起妹妹跟了上去。
颜懿洋背着路上睡着的秧宝到病房,沐卉刚吃过饭,护士帮忙去食堂打的,用的是她昨晚跟张倩要的两块钱,三斤粮票。
见妹俩进来,沐卉靠墙坐起,伸手道:“把秧宝给我!”
颜懿洋转过身,让她接过秧宝。
“我和秧宝吃过饭了,这是给你买的包子。”颜懿洋说着把包子放在床头柜上,起身去水房,洗把脸,站在走廓的吹风口处,吹了会儿风,去找陆湘。
中午休息,陆湘在宿舍下面的水池边洗衣服。
“陆姐姐。”
“懿洋!”陆湘拧开水笼头冲了冲手上的肥皂沫,走向他道,“吃饭了吗?”
“吃过了。陆姐姐,你们培训班今天有没有收到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白衬衣,绿军裤,戴着副金丝边眼镜。”
“我不负责招生。怎么,是有什么事吗?”
颜懿洋摇摇头:“陆姐姐你忙吧,我走了。”
一同从沪市来的外科医生艾敏端着盆过来,远远看到离去的颜懿洋,问回来继续洗衣服的陆湘:“那孩子谁呀?”
“记得我跟你说的秧宝吗?他是秧宝大哥,颜懿洋。他们爸妈都是咱沪市来的知青。”
“哦,找你什么事?”
“问我们培训班今天上午有没有收到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学生,白衬衣、绿军裤……”
“是不是戴着副金丝边眼镜?”
陆湘讶异道:“你认识?”
“上午我们外科班进来位新学员,情况跟你说的基本吻合,镇医院负责招生的刘主任介绍来的,叫蒋士绍,挺懂礼貌,下课后还主动帮我拿人体骨骼模型。”
“哦,我去跟懿洋说说。”
“诶,你衣服不洗了?”
“回来洗。”
颜懿洋走得快,陆湘直追到病房门口才将人叫住:“人问到了,在外科班,叫蒋士绍。懿洋,你找他干什么?”
“我上午带秧宝上街,见他跟张倩阿姨走在路上拉拉扯扯的,感觉不像是好人,就想打听一下,回头跟我妈妈说说,让我妈劝劝张阿姨,离他远点。”
“哈哈……没看出来呀,颜懿洋你还是个管家婆。”
颜懿洋扯了下嘴角:“陆姐姐,你也要离那家伙远点,正经的好同志,谁会跟女同志在大街主上拉拉扯扯。”
“人家那是谈恋爱。”
颜懿洋:“我看是以恋爱的名义耍流氓吧!”
“嗯,这话有几分道理。行了,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少操心。赶紧进去吧,我走啦,晚上再来找你和秧宝玩。”
“陆姐姐再见。”
颜懿洋目送她走远,这才推门进屋。
沐卉靠坐在床头,手里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秧宝,见他进来,问道:“你和秧宝上午见到张倩了?”
“嗯。”颜懿洋拿起床头柜上包包子用的芭蕉叶丢进门口的垃圾桶,回身搬了张凳子在她床边坐下,“她跟蒋士绍在一起,那蒋士绍戴着副金丝边眼镜装得倒是斯文,手一伸,露着厚厚一层握枪的老茧,看着我和秧宝的目光特诡异。”
“找死!”沐卉啪一声拍在床头柜上,惊得秧宝支棱了下,颜懿洋也吓了一跳,“你注意点,别吓着秧宝!”
说着,忙拍了拍秧宝,嘴里哄道:“不怕哦,秧宝不怕。”
沐卉讪讪地摸了下鼻子:“我现在头晕的厉害,还不能动他,你这几日避着他些,等我好了……”
颜懿洋瞪她:“这是法制社会!防着他就是,咱们又不是警察,他不伸手,管他干嘛。”
“你不是说他想打你和秧宝的主意吗?”
“他没动,你先出手,法律上就是你不对。”
沐卉若有所思:“也是,这种货色最好一棍子闷死!打蛇不死,后患无穷!等我好了,查查他的底细,再做部署。”
颜懿洋认同地点点头:“那个张倩,妈你离她远点。”
“知道、知道。来,小洋洋,跟妈妈说说你前世跟秧宝是怎么认识的?”
小洋洋是什么鬼。
颜懿洋往床边一趴:“困,我睡会儿。”
“诶,臭小子!”沐卉斥了句,却也没有打拢他。
**
颜东铮翻了一上午书报,最终还是决定以秧宝为原型画一个小故事,给《儿童画报》编辑部寄去试试。
手里没颜料、画布、画笔,连长下工过来看颜竟革,他趁机去了趟小卖部,买了套七彩蜡笔,一个笔记本,顺便回家把兄弟俩的铅笔、铅笔刀拿来。
笔记本拆开,铺平,拿铅笔刀把铅笔、蜡笔削好,刷刷几笔,颜东铮就用铅笔在摊开的纸上勾勒出一个喂鸡的小秧宝。
整个故事就叫《豆豆的一天》,讲的是幼儿园小朋友豆豆星期天在家帮妈妈喂鸡、择菜、扫地,傍晚捡到一分钱,守在原地等失主的故事。
连长捧着水烟,站在他身后,看他把画画完,惊奇道:“颜东铮你什么时候学的画画?”
叫他看,比农场小学里的美术老师画得好多了。
“小时候跟我妈学的。你看我把它寄去《儿童画报》怎么样?”
“哎哟,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颜东铮你也知道挣钱喽?”连长打趣道。
“再不想办法挣钱,我们一家子就没饭吃了。”颜东铮说着,一把掏出所有的钱票放在桌上。
连长放下水烟,数了数,三十斤粮票,半斤点心票,五张工业卷,三两油票和八块七毛钱。
“不少啊!”他一个月的零花钱连八块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颜东铮抽出六块五:“这月的伙食费。”
“哦,你把伙食费领出来了。”连长这会也想起来了,回城的证明一开,颜东铮就把户口从农场迁出去了,要不是陆医生随医疗队突然过来,他这会已经带着秧宝回城了。
“方院长跟我说,竟革要是能挺过今天,基本没事。回城……”
颜东铮看他:“我的回城名额没有作废?”
“这两天忙着,不还没来得及跟你要回城证明吗?”
要回来一撕,也就作废了。
“回城只能带走一个孩子,沐卉现在又伤了头,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谁也不知道,还有竟革……你真舍得抛下他们,带着秧宝离开?”
不是舍不舍得,而是不能!
一个个全是跟他一样从异世穿来的,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万一惹出什么事来,或者哪个暴露了,顺藤摸瓜,他和秧宝又怎可能独善其身。
颜东铮打开钱包,取出回城证明递给连长。
连长接过往兜里一揣,拿着水烟起身道:“名额在我手里好几天了,再不给他们分下去,该找我闹了。”
“当当当”铃声一敲。
没一会儿,整个连队的人就聚集在了办公室门外。
回城名单一公布,众人“嗡”的一声议论开来。
“连长,我不服!”张兰率先站出来道,“秧宝被蝎子蛰到脚,你就给颜东铮一个回城名额让他带秧宝回城看脚。现在我家景现被颜竟革抓伤,得了狂犬命,农场的生活条件根本满足不了景现的营养需求。同等条件下,他有,为什么我就没有?”
“总共十个回城名额,你方才听到我念颜东铮的名字了?”
“可他先前是有的呀!你不能因为他现在作废了,就不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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