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镇人流如织,客栈前锦衣华缎络绎不绝,小二招呼的满头大汗,眼见又来了几辆华丽的马车,忙不停歇的拿布巾抹了把汗,匆匆从客栈出来帮着牵住马缰绳,点头哈腰的挂起满脸笑。
“客官,可巧啊,明日百花灯会,整个百花镇,就咱们百花居还剩几间上房了,您们里边儿请。”
小二盯着马车帘,眼珠子泛光,谁想头一个出来的竟是位戴着幂篱的郎君,满身的贵气,虽看不清神色,却光从举止就能瞧出是个气性大的。
小二咽了口口水,心下嘀咕,礼数却更周到了,上前就要问候,只是才踏出一步,跟随护卫的侍卫就亮了剑,抵着她的喉咙,眼露寒色。
小二当下脸色微白,举起手讨饶,一边说,一边连退了好几步,“误会误会,小的就是想伺候好贵客,尽尽心,大人可别与小的一般见识。”
侍卫板着脸,虽收了剑,却依然横在小二的喉咙口,没有退去。
小二只觉今日没看黄历,惹到了不该惹的,当下就要下跪道歉,低着头,却听见马车上一位女君突然发话,先前还丝毫不近人情的侍卫立时便撂下了手,小二喉咙得到口耑息,急急忙忙松口气,挂起笑,往马车上看。
“女君雅量,小的多谢女君海涵。”
小二话里话外透着谄媚讨好,却在看清马车里出来的人时,眼神定住了。
百花镇何时来过这样气度的贵人,这…这今日可真是开了眼了。
小二不敢耽搁,忙又作了两个揖,颤颤巍巍道,“女君,方才小的没规矩,险些冲撞令弟,是小的不是,小的先给您赔罪了。”
小二迎来送往,人情世故熟稔,更兼处事圆滑,多有几分见识,自认没见过夫郎敢越妻主前头走的,故而这惊叹过后,没多想,就以为是从小受宠的弟弟,跟随阿姊出远门特来百花镇赏灯。
谁想此话一出,罪是赔了,又惹了前头郎君的不满,扶着侍从的手转过身来,径直走向自己。
小二发懵的寒毛一竖,还没想好怎么问好,就结结实实的挨了美人的一记狠踹,好巧不巧的踢在膝盖上,滑溜的扑通一跪。
“……谢郎君赏。”
小二不知自己话哪里说的不对,可既是惹着了贵人,当下便先认了罚。
宫侍冷着脸,晓得主子不满何事,当下又是一个嘴巴子拍在小二脸上,呵斥,“瞎了眼了,这位是咱们女君的夫郎,什么弟弟,简直胡说八道!”
“哎,小的有眼无珠,谢君郎赏,谢君郎赏……”
小二身处民间,又是小县城的出身,至多见过几个吆五喝六的小官吏,就算是她们身边的正君,也无非是端着身份,给些脸色看,哪见过这样跋扈的?
如今这阵仗,倒是让她惊了跳,难怪难怪马车上还未下来的女君那般气度的人物,都压不住他。
小二嘿嘿赔着笑,心里却是对慕言衡更上心了些,原来贵人家的女君也是惧内的,这般也容易,对这气性大的君郎更殷勤些,想来那位女君也不会怪罪。
“君郎,女君里边请,小的迎您们去最上等的上房。”
慕言衡心气顺了些,隔着幂篱轻纱瞪眼马车上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凤昭颜一眼,自顾自的转过身。
哼。
步履款款,帝卿昂着下巴,骄横又任性,马车上吃的醋,堵的气,此刻借着由头,当着心上人的面,全发泄在了小二身上。
堂堂正正,毫不收敛。
就是要叫明里暗里敢肖想自己东西的人知道,自己就是她凤昭颜的夫郎,气性大,不好惹,谁也别上来找死。
包括那个还在京城的许清临。
去他的指腹为婚,去他的青梅竹马,凤家嫡长女正君的名头只有本帝卿能占!
客栈前,气氛为之一静,一行人受尽瞩目,凤昭颜下了马车,垂眸交代了侍卫几句。
看热闹的人群唏嘘起来,颇有些惋惜这样品貌出众的女君娶了这样一个凶悍的君郎,只是贵人家的家务事,不好在明面上再多议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也就散了。
等凤昭颜吩咐完事,客栈前已经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在侍卫的跟随下,凤昭颜进了百花居,过了大堂,上了三楼,过了几个曲折的回廊,到了东面只有一个出入口的阁楼,临着湖水,微风习习,下头花木繁盛,往下望一眼,只觉颜色多到眼花缭乱,春景之盛。
凤昭颜赏了一眼,转身进了阁楼,一抬眸,便瞧见轩窗大开,惯来熟悉宫仪的帝卿半个身在窗槛上,正坐在上头,小心翼翼的往下看。
凤昭颜蹙了眉心,两个宫侍手脚不知该如何作为,见她到了,立时脸上愁云散了一半,微带喜色的直直看她,却不敢出声,生怕惊到坐在上头的主子一个不小心摔下去。
凤昭颜抬了手,示意二人出去,一步步的靠近又开始作什么妖的帝卿,走到他的侧面,靠着另一侧窗弦,满脸冷色。
“殿下,虽是天潢贵胄,可命却不比寻常百姓多几条。”
慕言衡小身板一抖,显然没准备好,只能迎着微凉的湖面春风,脸色微白的呛声,装作不怕的样子,拍拍窗弦,“凤昭颜,你这是承认在意本帝卿吗?”
“殿下是臣带出来的,臣自然在意殿下安危。”
凤昭颜不置可否,别开脸,只拿余光注意着他的动静,徐徐说道。
慕言衡没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气的一扭身子,想要扯过她的视线,没想到才一动,身子一晃,失去平衡。
凤昭颜眼疾手快的将人拉住,眼神里如寒霜凝结,下颌线紧绷,“殿下,是想威胁臣在意您超过许清临?”
慕言衡心提在半空,脚悬空的感觉,仿佛能抽去人的一半灵魂,脸色都发起了青,听见拉着自己的凤昭颜嗤笑他的这句话,恼怒与惊惧交织,失了声,就拿乌眸直瞪,满脸的你再说一遍。
凤昭颜冷冷扯唇,“还挺拧,殿下,真不怕臣松手吗?”
你敢!
慕言衡继续怒瞪,乌眸黑而亮,灼灼生艳。
凤昭颜眼微眯,舌.抵了抵牙,面色冰冷的露出了抹温柔的笑,“殿下以为臣不敢?”
不然呢?
慕言衡有恃无恐,心里继续害怕着,却笃定她不敢松手。
可凤昭颜不想惯着这样骄纵到无法无天的帝卿,在他满是挑衅,不服,你敢的眼神里,一下松开了手。
慕言衡瞪大了乌眸,失重的感觉袭来,直直往下坠,墨发乱舞,衣袖上飘,他看不清窗子前心上人的神色,只能感到满是窒息的风声在耳边叫嚣。
凤……凤昭颜松手了?
凤昭颜……她竟然敢松手?
帝卿脑海里满脑子都是这几句话,连惊叫,害怕都忘记了。
凤昭颜眸底划过丝冷光,五指握了下窗槛,眼睛里是慕言衡掉下去的那一抹身影,不远便有她交代过的凤家护卫候着,可是有什么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来不及多想,凤昭颜一个纵身,跳了下去,在侍卫眸光一滞,急急刹住的脚步里,将人揽进了怀里。
“殿下,下回最好选个别的法子,这点手段,臣还没放在眼里。”
在那一片花海里,花瓣被二人惊的簌簌落下。
凤昭颜依旧冷着脸色,映着满眼的姹紫嫣红,却异常的不愿再看怀中人一眼,径直松开了手臂。
慕言衡就这样被摔在花瓣堆里,愣愣的终于缓过了神。
“凤昭颜,本帝卿就算死了,也不会让许清临进门!”
生气的掷过去一手花瓣,帝卿的心里全是凤昭颜在他死后,娶许清临红衣拜堂的景象,一时气愤难当,憋闷的接连不断的朝她扔东西。
凤昭颜被扔的满身满脸,在侍卫诧异又不知所措的眼神里,将人一把扛在肩上,狠狠打了屁.股。
“殿下眼里就只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