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奉七月盛夏,蝉鸣鸟叫。
国子监的学堂窗外有一片雾松林,树叶都是一簇簇的针状,浓墨一般的绿,郁郁葱葱的几乎能盖住天日,些许细碎的阳光从缝隙中落下,亮成浮金掠影于地面上,清晨若是起了雾,还会挂上几滴水珠,窗外浓翠滴露鸟雀穿行,窗内夫子正在讲九章算术,明媚的阳光与郎朗的教书声传遍整个学堂,幽静中别有一番诗意。
烟楣端坐在案后,用仅剩的脑子在思考。
船舱那夜的人是太子。
太子!
怪不得那日在马场如此嚣张。
她日后要与那人面对面吗?
既然是太子,倒是不用担心此事被泄露了,对于太子来说,和她扯上关系没什么好处,虽然她失了处子之身,但按世俗的眼光看,太子肯定不想闹大。
但是,她这身子是定是出了问题了,还与那太子有关,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贴到他的身上嗅他的味道。
不行,她不行,那是太子,会死的。
可她好想要,想到要发疯。
一个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烟楣呆呆地望着案上的九章算术,一望就是一堂课。
一堂课为一个时辰,满屋子的学子的腿都跪麻了,夫子布置完课业后离开,一群学子都东倒西歪、扶桌艰难起身。
“第二节课是骑射课。”烟桃一边费力爬起来,一边道:“我们不能迟到,教骑射的夫子脾气很不好,若是迟了,是会被罚抱缸的。”
烟楣药效已起,浑身酥软,腿也麻,根本起不来身。
烟桃起身去扶长乐,长乐则看了一眼烟楣。
烟楣便适时的道:“二位姐姐先去吧,我身子弱,自要多缓一会儿,不必等我。”
她自然不会为难长乐等她,她可没有这个身价,若是连累了长乐受罚,让长乐对她生出不满,她的日子就难过了,还不如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长乐便没有任何负担的随着烟桃走了。
烟楣一个人继续在原处缓着,很快,学堂内所有人都走了,有几位是龇牙咧嘴扶墙走的,看来那位教骑射的夫子真的很严格。
就连太子殿下也走了。
烟楣心中野欲疯长,她颤抖着双腿爬到了季望楼所在的课桌,恰好看见季望楼的书案桌上放着一个护腕。
她颤抖着手,将那护腕捡起来。
精铁护腕,冰凉,坚硬,握在手里很重,比她的大臂都粗一圈,她嗅到了上面有那天在船舱的味道。
她难以自禁的将这护腕贴到了她的下颌上,模仿那一晚,他掐她下颌时的动作。
——
季妄言折返回学堂时,便看见了这么一幕。
穿着一身红色学子服、眉目艳丽旖旎、唇瓣红润水嫩的姑娘伏跪在他的案前,将他的精铁护腕放置在脸庞上,用纤细的粉嫩手指捧着、摁在自己的脸上,她肤色嫩,摁一下,便出一道红痕。
季妄言露出了一个混着戏谑、快慰的笑容。
抓到了。
他行走间悄无声息,烟楣也毫无察觉,她只迫切的用精铁护腕绕着她的脸来摁,不得其法的用痛楚来压身上的痒意,那种感觉,就像是掐弄夏日中被蚊子咬出来的红包一样,疼,但是止痒,还隐隐透着一种舒适。
她越来越用力。
正在她头脑昏昏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一旁伸过来,从她手中拿走了那护腕。
护腕被拿走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随着那护腕向前一探身,死活不肯松手似的,她本就腿软,这一倾压过去,整个人都跟着压过去了,脸就贴上了一只手。
手背宽厚,骨骼健硕,青筋鼓起,带着男子独有的血热气,烫的她的脚趾都跟着蜷缩起来,仿佛动动手指就能盖住她的整个下颌,捏断她脆弱的脖颈一般。
她真像是个被鱼馋坏了的小猫儿一般,呜咽着蹭过来。
滚烫的手,比冰凉护腕更好。
而就在她情意昏昏间,突然听见一声笑,带着三分嘲弄玩味,从她头顶响起。
“一日不见,烟姑娘怎的变成这般模样了。”那只手没有碰触她,甚至还从她的脸上抽离,不愿碰触她一般,带着几分讥诮的低沉声线也自头顶响起,他道:“难不成尝过男人味道之后,便离不开了吗?”
烟楣听到这话如遭雷劈,白嫩的脸皮瞬间涨得通红,惊慌的抬头,正对上季妄言那张居高临下、傲然轻物的脸。
烟楣宛若偷东西被人抓住了的贼一般,立于原地动弹不得,手足无措,脸颊涨红,一想到她方才那般姿态被人瞧见了,她就觉得两眼发黑,羞愤欲死。
她亦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半天都辩解不出一句话来,只狼狈的跪坐在木板地面上,垂着头不敢言语。
眼泪都在她眼眶里打转了。
季妄言则直接一步跨到她面前,坐到了她面前的书桌上,膝盖与烟楣的锁骨平行,烟楣狼狈的想爬起来,但被他的铁靴踩到了脚踝上。
烟楣足下穿的是浅口玉色鞋履,他只用靴尖轻轻一碾,便直接将鞋履踩下来了,露出烟楣的足袜,他带着些惩罚意味,用铁靴踩在烟楣的足上。
那只玉足不过六寸六,雪绸做的足袜在阳光中泛着浅浅金色的泠光,隐约能看见里面的玉色足尖轮廓,烟楣惊恐的想躲,他便加了一分力气,坚硬的武靴踩的烟楣足尖生痛。
她本就羞臊的不敢抬头,一疼,眼泪就顺着眼眶往下掉,珍珠一般啪啪打在木板上。
季妄言饶有兴致的看,也不收力,只问道:“哭一哭,便想糊弄过去了吗?孤且问你,方才为何要偷孤的护腕?”
学堂之内,二人一跪坐于地面,一高坐于案上,季妄言以审讯的姿态,胜券在握的逼问她。
烟楣恨不得地上有条地缝,她好钻进去这辈子都不出来,但没有这条地缝,太子殿下见她不答话,还渐渐加力踩她,她只得道:“我,我没偷,我就是想看看。”
她不敢说自己是想嗅那股味道,也不敢说那护腕贴在脸上,会让她觉得好受,那些话太不知廉耻,她羞于言明。
可季妄言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她便听到季妄言端坐在书案上,单手撑在膝上,另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敲着案面,道:“可孤分明瞧见,你将孤的护腕贴在脸上亵玩,烟三姑娘,冒犯太子,你该当何罪?”
他的语气并不冷冽,甚至尾音还调笑般上扬,但眼角眉梢却暗藏着几分狠劲儿,像是随时都能如在马场上时,抬手抽烟楣一马球杆、要废她一只手似的。
烟楣又怕又臊,只垂泪道:“烟楣退离国子监,不再出现在太子面前,惹太子厌恶。”
季妄言原本逗弄她逗弄的好好的,听了这句话,刚才那点勃勃的兴致就都没了,胸口莫名的堵得慌,一阵烦躁直顶上胸口。
不该是这样的,季妄言想,她该扑上来抱他,该求着他来给,而不是说要走。
她凭什么走?碰了他的东西,就得把命偿给他。
他坚硬沉重的武靴向下一压,直压的烟楣哽咽痛叫。
“走?”他面上骤然冷下来,怒极反笑道:“偷了本太子的东西就想走?烟三姑娘好大的胆子!”
烟楣痛的匍匐在地上,太痛了,她顾不得什么尊卑贵贱,只伸出手,求饶一般去抓他的衣服下摆,纤细粉嫩的手指像是猫爪子一样无力的抓挠他的下摆,让季妄言消了些火气。
他轻抬起武靴,垂眸看着匍匐在他膝前的烟楣,道:“孤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怎么偿还孤。”
烟楣学聪明了,这位太子喜怒无常,她只抬起头来,道:“烟楣都听太子殿下的吩咐。”
当时学堂内空无一人,寂静的只有窗外的鸟叫虫鸣,烟楣身后便是屏风,有些许阳光的暗影透过屏风的缝隙投在她身上,她满脸都是泪,纤细单薄的肩都在颤。
季妄言有点后悔了。
他知道这姑娘身板有多薄,站直了也才到他的肩膀,轻的他一只手就能轮起来甩,比刚出生的小豹子都弱,被他踩上一脚,要哭上半天。
他不喜欢看她哭,不,他喜欢看她哭,但不是这种哭法,他喜欢看她在船舱里那样哭,她在船舱里哭的时候,把他看的头皮发麻,浑身滚热,而现在这种哭法,只看的他心生烦躁,他不喜欢这种哭。
“还算凑合。”季妄言其实对她的回答还不算满意,但他不松口,烟楣就一直哭,他不想看烟楣哭,只能勉强一下自己,他道:“你听话些,孤自会给你奖励的。”
他本是坐在书桌上的,现下一伸手,拖着烟楣的脚踝将烟楣拖过去,直接拎起来抱在怀里,烟楣的惊叫响彻他的耳旁,他见烟楣叫个没完,就道:“小些声音,会引来夫子。”
烟楣浑身发抖,她道:“太子殿下想做什么?”
“孤说了。”季妄言一脸理所当然的道:“给你奖励,你方才那般亵玩孤的护腕,不就是想要孤吗?孤给你便是。”
他的动作很快,带着一种“攻略城池一口吃下”的意味,嘴上说是“你想要孤”,实际上却比她凶猛百倍。
烟楣被他说的浑身打颤,她下意识地推拒季妄言的胸膛,季妄言动作一顿,那双丹凤眼危险的眯起来,转而看她,问:“你不想要孤吗?”
烟楣的两只手摁住她自己的下半张脸,她怕自己喊出来。
她真切的意识到了此刻抱着她坐在学堂案桌上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分明是没道理,不能做的事,但他说的理所应当,简直百无禁忌嚣张肆意,尤其爱作践人取乐。
危险,可她偏偏想要。
她真的受不住了。
她颤抖着不再反抗,可季妄言却因为她刚才的动作而心生恼意,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黑漆漆的眼定定的望着她,又问了一遍:“你不想要孤吗?”
季妄言想,她要是再敢说什么离开国子监,他就把她的腿踩断。
他幽冷至极的眼神,让烟楣后脊突生一阵颤栗,弱小动物在遇到食肉动物时的求生本能让她闭嘴。
烟楣眼泪顺着脸蛋往下滚,被他逼迫也好,被药效逼疯也好,总之是熬不住了,她用两只手捂着脸,哭着说:“想。”
季妄言顿时神清气爽,满意的勾起唇角,伸出两指,捏着烟楣的学子服,道:“今日只给你一些,日后看你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