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晴夏像一条丧家之犬,落魄地离开繁华的城市,回到家乡小城去看望她再也见不到的父亲。
原本答应陪她一同回家的乔鸢并没有跟来,因为临时接到了采访邀请。
“叔叔怎么样了?”
“他……很好。”
“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做的菜了。”
“……到时候打电话给你。”
江晴夏拖着疲惫的身体刚回城,还没来得及回自己的出租房,就被乔鸢接到了家,做乔鸢心心念念了好几天的酸黄瓜汤。
江晴夏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为什么面对伤害过她的乔鸢,始终放不下脸面彻底断交。
“……金金剧本捋得怎么样了?当初我答应帮她要到这个角色的时候就说了,一定要认真对待。”
金金,正是那个取代了江晴夏的女演员。
江晴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抢走角色,竟是乔鸢一手安排?
“你说晴夏啊……我后来觉得她不太适合演女二,她缺少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
正聊着电话的乔鸢,蓦然抬头,竟发现江晴夏正站在自己房间门口。
乔鸢没慌半分,依旧是那坦荡到让人恶心的笑容:“晴夏,你怎么上楼了?该不会是汤已经做好了吧?”
江晴夏握紧拳头,此刻只想痛骂乔鸢的虚伪。
可她却……
“我……我发现胡椒粉用光了,我想去超市买一点,就是不知道超市在哪儿,所以上楼问问你……”
“超市?建南街有一个,两公里呢,你开我的车去吧!”
看着乔鸢递过来的钥匙,江晴夏有无数次机会,将钥匙狠狠扔在地上,摔门离开。
可她却只是低下头唯唯诺诺接过钥匙。
江晴夏从来没有一刻这么自我厌恶,十年过去了,每当回忆到这一幕,她都恨不得掐死当初软骨头的自己。
豪车、豪宅、名誉、地位。
她没有的,乔鸢全部都有。
已经如此幸福,乔鸢却还不知满足,非要把深埋地底渺小的她玩弄在鼓掌之中,看她在冰冷的漩涡里挣扎,才开心。
而她竟傻得真当乔鸢是朋友,甚至为了照顾乔鸢,没来得及见她临终的父亲……
不知不觉泪一滴滴落在方向盘上,耳畔都是乔鸢那句冰冷的话:“晴夏啊……她缺少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
破釜沉舟?
狠劲?
江晴夏哭着哭着,笑了,轻轻踩了下制动。
因为,她脑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第二天,乔鸢出了车祸,在中午。
江晴夏难得睡到自然醒,醒来时社交网站全面瘫痪,因为乔鸢的意外离世。
那是江晴夏睡得最舒服的一天,只是身上又多了让她厌恶的机油味。
但江晴夏总算有一刻,庆幸自己从小在那个脏脏破破的汽车维修店长大,不然她也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对那辆车动手脚。
在乔鸢的葬礼上,江晴夏一个人默默站在角落,脸上虽挂着泪,却有一种欣赏自己杰作的骄傲。
原来她也能做出轰动全世界的大事。
她从未想到懦弱渺小的自己,就这么轻易将一个高高在上众人掌上的明珠摧毁。
“你就是江晴夏吧?”一个男人突然与她搭话,并递来自己的名片,“我是黄伦。”
江晴夏自然认得大名鼎鼎的黄导演,只是不知道黄伦为什么认识她?难道乔鸢提过?
黄伦没说什么,要了江晴夏的手机号码便匆匆离开。
半个月后的某天,当江晴夏快要忘记这事,她接到了黄伦的电话。
“有时间过来试镜吗?”
“试镜?”江晴夏匆忙翻出乔鸢给过的剧本,“导、导演……我试……试哪个角色,我准备一下。”
“女一号。”
“……”
江晴夏的好运来了,在乔鸢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之后。
她与乔鸢在气质上本就有几分相似,年纪又比乔鸢更具优势,相貌绝对算得上同龄人的佼佼者。
经过几轮面试,江晴夏成功胜出。
当然,像她这种没背景没名气的小演员赢得女主角,实在不该在现实生活中出现。
只有一个结论。
黄伦。
江晴夏发现在面试阶段,黄伦一直在明里暗里照顾她,当有其他人对她提出异议时,黄伦总能第一个站出来反驳。
黄伦对她的好,肉眼可见,也绝对没那么简单。
不过,男人对她感兴趣,江晴夏从小到大也经历腻了,这个男人倒是有能力,有财力,或许也有资格成为她最后的港湾。
只是黄伦让江晴夏很失望。
他对她关照,却又保持着恰好的余地,从不逾越。
或许学生时代,江晴夏还喜欢文质彬彬腼腆克制的异性,可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一个眼神足以春宵一度。
她需要一个坚定而强大的靠山,并不是一个连示爱都不敢的暧昧对象。
随着剧的热播,她与黄伦的绯闻越传越厉,可那终归是假的,江晴夏多希望可以是真的,起码以后不愁没戏拍。
她见过太多昙花一现的女演员,一时运气好,红了一部作品,又迅速查无此人。
谁走到高处,都不愿再回到低谷,江晴夏只能寻找其他机会。
而余庆文正在这个时候出现。
嫁入豪门无疑是比成为某导演的情人更好的结局,江晴夏努力迎风而上,成功上位。
虽然婚后的生活一地鸡毛,但她不后悔,江晴夏嫁给余庆文本就图得名利,现在她什么都有,很知足。
唯有一点遗憾,随着年纪的增长,她也想体验一下做母亲的感觉,可不知为何,婚后七年,她一直没有怀上孩子。
而这最让她耿耿于怀的事,还时常因为婆婆的刁难,被全网人调侃。
一次饭局,江晴夏遇到了久别重逢的黄伦,黄伦这几年没怎么拍戏,一个人在国外进修,上个月刚刚回国。
不知为何,黄伦身上并没有学成归来的荣光,反而眼中郁着愁闷。他憔悴了很多,头发花白,皮肤枯黄,黑眼圈像是墨浸的。
饭局结束,黄伦偷偷拦下了江晴夏:“要去我家里坐坐吗?”
江晴夏领略了其中的意味。
这些年来,江晴夏的丈夫一直在外面花天酒地,甚少回家,半年前,江晴夏也想开了,不如各玩各的,开始和众多男演员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好啊。”
毕竟黄伦是她的伯乐,没有黄伦,就没有今天的她,就当这是报恩的一夜。
只是来到黄伦家里,对方却一直没有进入“正题”,只是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一根一根苦闷地抽着。
江晴夏隐隐感到气氛不对,正要找个借口离开,黄伦却抢先开了口:“你知道吗?乔鸢的死可能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江晴夏的心猛然地抖动起来,只能故作惊讶:“谋杀?这话怎么说?”
“几年前,我做过一场怪梦,我梦到了乔鸢,她对我说,她的车被人动了手脚,她是被人害死的,不仅如此,乔叔叔也做了一样的梦。”
“……”江晴夏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后来我一直暗中调查这件事,却查不到一点线索,毕竟当时车祸太严重,证据早就没了。”
听到这里江晴夏才缓了一口气。
“我的朋友一直劝我,毕竟只是场梦,我不应该太纠结这些没有根据的事,让我换个心情,我没办法专心拍戏,只好出国学习,缓解压力。可是……”黄伦语气突然一顿,“就在上个月,我又梦到了她……我只能回国,晴夏,你最近有没有梦到过乔鸢?!”
“我……没有。”江晴夏没有说谎,她要是在梦里看到自己杀过的人喊冤,估计早就吓到精神崩溃了。
“难道只是巧合吗?”黄伦搓了一下疲惫的脸。
“或许是吧,而且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再怎么纠结也于事无补,是乔叔叔拜托你调查的吗?我可以给他找私家侦……”
“不,是我坚持要查,我不能让他们母子就这么枉死……”说到这里,黄伦竟红了眼眶。
“母子?”江晴夏愣愣看向黄伦,她猜出了一些,而黄伦也给了她明确的答案。
“没错,出事时,乔鸢已经怀了孕,孩子是……我的。”黄伦哽咽到不能自已。
江晴夏终于明白,为什么乔鸢那段时间总是呕吐,还天天吵着要吃她做的酸黄瓜汤,原来都是怀孕早期的反应。
一尸两命。
她不但杀了乔鸢,还害死了乔鸢与黄伦未出世的孩子?
江晴夏不知以何种心情,离开了黄伦的家,她只记得黄伦最后一句话:
“我立的那块碑下,埋得是乔鸢的骨灰,有空你可以去那里看看她,陪她聊聊天。”
江晴夏讲述到这里的时候,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在周围四起,弹幕更是满屏的感叹号。
谁也想不到乔鸢与黄伦竟是一对,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在《棋仙》之前根本没有合作过。
而更没人能想到,黄伦孩子的墓下,埋得竟然就是乔鸢。
江晴夏蹭了蹭泪,继续自述,她说,当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坐在一辆车的副驾上,那辆车很熟悉,柔软的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百合芬芳的车载香水,可爱的玩偶摆件……
是……乔鸢的车?
江晴夏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她必须下车!
可车门却已被锁死,如何也推不开,更恐怖的是安全带在自己缩紧,越勒越疼,像是要活活将她割成两半。
正当江晴夏拼死挣扎时,她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嚓——嚓——
清脆而有节奏,像什么东西在摩擦着。
静谧的环境下,每一个细小的动静都在江晴夏的耳中不断放大,她的余光感受到她旁边有个东西在动。
就在主驾的位置。
她不敢看。
然而在梦中,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的头像是被什么人硬按着扭向了主驾的方向。
她的眼睑像是被人强行扒开,强迫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主驾的位置,坐着黑乎乎的一团东西,散发着阵阵腐朽的焦味儿。
仔细看,似乎是人形。
不,那就是一个人,是一具烧焦了的干尸!
那“嚓嚓”的摩擦声,正是扭动脖子的声响。
干尸动起来很费力,却执着地转着头。
终于,在一番不懈努力下,她缓慢将头对向了江晴夏。
那双黑洞洞的窟窿,恐怖得令人作呕,是干尸的眼睛。
“晴夏……”
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乔鸢。
只是异常沙哑,或许是因为吸入了大量烟尘。
“好想吃你做得菜啊。”干尸笑了笑,笑得冰冷阴沉,她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焦黑腹部,“他也想吃了呢。”
“不,那是意外……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怀了孕!别过来,别过来!”
江晴夏绝望地哭喊着,泪眼模糊中,她看到干尸的腹部在膨胀,在……慢慢破裂?
一个焦黑的小团子笨拙而艰难地爬了出来。
乔鸢幽幽地笑了:“晴夏,真好,你也还没有孩子,让我们一起培养他吧,把他当做我们唯一的宝贝……”
江晴夏蓦然感到一个东西在触摸自己的脚,很粗糙,刮得她皮肤生疼。
她颤抖着低头向下看,自己的脚上竟正趴着那团焦黑的小东西,已经爬上了她的脚腕,并不断顺着她的腿努力向上蹭。
一边蹭,一边口中低声呢喃着什么。
江晴夏不想听这小鬼到底在说什么,可是耳朵却不受控制地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让我做你的孩子,好不好?”
江晴夏的身体无法动弹,而焦黑团子也已经爬到了她的腹部,用烧焦的小手,活活剖开了江晴夏的肚子,一点点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