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正,安平郡主的车舆出了兴唐观后,自大宁坊东坊门缓缓驶入了朱雀大街。吕战、吕胜在不远处跟随着车舆,异常警惕。
其实大宁坊的东坊门至十六王宅的西坊门仅不到三里路。这一路,吕战已经部布下了其余的虎贲飞骑。
不到三盏茶的时间,车舆便停在了定北王府大门前。
两名侍女先下车舆,紧接着搀着安平郡主往府内去了。有了吕战的安排,一路行至定北王寝殿的院落,才被徐基拦下。
“徐将军,我要见王爷。”王竟夕将帷帽之前的纱掀起一个小角。
看清来者长相的徐基立刻后退了两步。
徐基低头沉思片刻,轻声道:“公主随臣来,还请吕将军安置好县主。”随即给了他一个你有完了的眼神,这个眼神让吕战心里一惊。
院内守卫着众多将士,王竟夕低头跟在徐基身后。带着帷帽又月朦星稀的,将士们自是看不清王竟夕的容貌,只约莫看见身形。
刚入殿门,殿中空无一人,王竟夕将帷帽一除,急声问道:“徐将军,王爷现下如何!”
徐基定声道:“公主,如今王爷仍是高热不醒!”
此话一出,两行泪便从王竟夕眼眶滚落下来。
她快步走向寝床,掀开连帐,一张苍白近乎透明熟悉的脸乍现在她眼前。
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毫无血色的唇,王竟夕颤巍巍地问道:“徐将军,奉御可有良方医治?”
徐基嘬了嘬牙花,狠心道:“公主,王爷已经昏睡五日,并无好转迹象,奉御如今不知高热因何而起!”
王竟夕顿时觉得身子又千百斤重,两脚却像踩着棉花一般,再也撑不住了,立刻跌坐在了寝床边上,忍泪道:“徐将军还请殿外看守,我与王爷说说话。”
“公主,一会儿宫里的奉御便会从太妃殿中过来,还请公主快些。”
哭声随着寝殿关门之声一齐传到了徐基的耳中,一盏茶后,哭声渐歇,似有喃喃的低语声。
此时的王竟夕亦是手脚冰凉,一面无声地滚泪,一面气促,紧紧攥着定北王的手,不忍放开。
“你个骗子,上次书信还道,日后领我看看陇右长烟落日孤城闭的风光,你倒是起来呀!你还……还道要日日给我舞剑!长豫,你不能将我一人留在这世上,是谁说的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如今我就只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了么!”此时王竟夕虽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这等无声之泣,气噎喉堵,更觉厉害。
胡乱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拭掉,用手摸了摸他的前额,滚烫。
她走到沐盆前将巾帕浸水拧了半干置于他额前,抽抽噎噎道:“长豫,冷一冷便不难受了。这些日子,日日思君不见君,总算尝到长相思摧心肝的滋味。人都道天不老情难绝,可如今天还未老,为何你扔下我一人……!”泪水又不禁滚落下来。
王竟夕定定地坐了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道:“宇文琰,宇文长豫,你听着!此生生死相随,我决不独活。若今世缘已尽,便结来世缘。来世你若看到一个脖子下有颗红痣的娘子,那就是我。我若看见肩头有石榴花状伤痕的郎君,那便是你。哦,不,来世你不为武将可好,无需受这皮肉之苦。那我便凭着你手中有多伽罗香的佛珠找你去。长豫,你可一定要找到我。”
说罢,擦擦眼泪,往殿门外走去。
出了寝殿的王竟夕顾不得许多礼仪,帷帽未戴,两眼肿得桃儿一般。
徐基见状,立即对院中守卫道:“立即转身,退出院中,换下一班守卫!”
又转身对王竟夕道:“公主莫急,奉御定能寻到良方!公主未带婢女,而王爷院中连个女婢都没有,还请公主往太妃院中为宜。”
王竟夕长吸一口气后稳住声调:“我正欲去探望太妃,还请徐将军引路。”
王竟夕进入太妃寝殿,只见太妃坐于卧榻上,方欲拜见时,早被太妃一把搂在怀里,夕儿夕儿叫着大哭起来。
边上的秦傅姆和伺候的婢女无不掩面哭泣,王竟夕也哭个不停。
半炷香的功夫,秦傅姆赶忙抹了抹眼泪劝解:“公主莫要悲伤过度,还需劝解太妃,如今太妃身子已经承受不住大悲了。”
王竟夕赶忙止住了哭声:“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太妃先要顾及自身,王爷才能安心。夕儿如之前一般今日便宿在太妃寝殿。”
作者有话要说:宇文长豫你媳妇叫你快点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