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宇文颢最近很烦闷,与王竟夕的姻缘是彻底无望了。永王这些日子有意无意在自己面前炫耀与郑家娘子的婚事,更像是明目张胆地给他一拳,似乎在说他这个太子不得圣人亲厚。朝臣们更是有意结交永王,让他越发觉得不堪。
如今的东宫,门前冷落车马稀,郁结于心,难以消解,今日索性称病不去早朝。
“太子殿下,快救救我阿耶!”柳氏衣衫不整,发髻凌乱,未经通传便闯入了太子的书房。
“如此行事,成何体统!”心绪不佳的太子怒斥道。
“今日早朝过后,御史中丞黄慎向圣人密告,阿耶与剑南节度使相会于永崇坊应灵观,道阿耶未得圣谕,不得与边将亲近。如今阿耶已下刑部大狱,不知死活!”
“你说什么?!”太子攥紧拳头,脸色发白。
与边关将士私会乃大朔大忌,幽州节度使史奕明如今被圣谕召回京,太子这些日子为避嫌连史思思都未见过。柳惟这是老糊涂了么!剑南节度亦是呈南诏国贡品一事回京。
柳如月呜呜哭道:“太子殿下,现下如何是好?”
太子回过神来:“立刻回你寝殿,从今日起,你切勿踏出东宫一步,不得再见任何人!”
太子烦躁不安地在书房来回踱步。现下立即进宫,多有不妥,但若是不去,有心之人将祸水东引,想必更糟。左思右想,做了决定:“立即备马入明光宫面圣!”
此时,通事舍人来报:“中书令杜如知面见东宫!”
杜如知喘息未定,急促道:“太子殿下,左相卢林桧才奏明圣人,道是柳惟与剑南节度使刘剑相会之前与太子见过面,柳惟与刘剑结谋欲拥立太子为帝!太子此时不宜进宫面圣!”
文帝冷眼看着稽首跪于御座下一动不动的卢林桧。永王刚下赐婚诏书,太子那边便被奏报欲自立为帝,卢氏一族真当自己因宠爱华妃而昏庸了么?
“既如此,着刑部侍郎张显煜为主审,好好审审。”张显煜乃太子姨母的女婿,知道轻重。
跪于地上的卢林桧一听张显煜为主审便知圣人心意。不能扳倒太子,那将剑南节度使换成自己的人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裴大将军,本王还未恭贺你高升!”尽欢楼六层的金樽阁里,定北王用茶盖拨了拨茶,抿了一口。
愣得裴元轩不明就里地看了徐良一眼。是自己做错什么了?
七年前在与吐蕃一场战役中,定北王救下已经奄奄一息的裴元轩,秘密将其送入军中朝堂内。待他在兵部升至四品侍郎后,又有意与其有嫌隙,造出将他死死压制在四品不能擢升之势。除徐良、徐基外,谁都不知裴元轩是定北王的人。
定北王这是自裴元轩入京后第一次与他会面。裴元轩印象中的定北王,从不在言语上与属下打过机锋,只有山雨欲来之前才会如此。
徐良忽视了裴元轩的眼神,仰头望了望金樽阁的房顶。王爷昨夜亥正自王忠瑞将军府越墙而出,功夫依旧是他们乃至虎贲飞骑望尘莫及的。只是如今王爷位高权重,不似当年需探入敌营,用这样的功夫探入小姐的闺房有些大材小用了。
今早寅时三刻来迎王爷上朝时,听汪福全道王爷昨夜处理边疆奏报丑时三刻才入睡。和着才睡了一个时辰,不用朝食便上朝去了,如今以用朝食为借口入了尽欢阁面见裴元轩。
得不到徐良的回应,裴元轩即可稽首于地:“王爷,可是臣有什么疏漏?”
徐良心里暗晒,哪里是你有什么疏漏,是王爷如今红鸾心动,得偿所愿,情场得意罢了。
“起来坐,动不动便行大礼,不嫌累得慌。”定北王放下茶盏。
待他坐定,定北王问道:“如今是什么情形?”
“末将所辖的左卫将军、录事参军事、仓曹参军事、兵曹参军事、骑曹参军事【1】均与臣一心,无论何事,定能听臣号令。且右骁卫将军乃王忠瑞大将军旧部,与右骁卫大将军不睦。末将与右骁卫将军在酒肆豪饮数次,他皆抱怨右骁卫大将军不懂军务,只因是欧阳右丞的裙带才得以上位。某以为,右骁卫将军堪用。”
“既如此,行事小心些。吴王在军中可有异动?”
“并无。仅有一次吴王代圣人例行巡察时,内侍不慎将茶水泼洒在吴王褶袴上,吴王去了右卫大将军姜疏宇寝殿更换花了两盏茶的时间。”
“姜疏宇?”定北王双手扶额,沉思片刻:“徐良,他可是九年前于我朔方陇右小团的司仓,因押运粮草不利受罚,当时是如何处罚的?”
“贬为申州仙居县衙兵部管事。”当时处置过后报予徐良,因官职太小,并不需报与定北王。
“仙居,申州,淮西节度使。”定北王边饮茶边自语。
旋即,他放下茶杯:“徐良,令徐基去探淮西节度使!吴王若有异,定从淮西做文章!”
“王爷,姜疏宇的正妻乃淮西节度使李希的远房堂妹。”裴元轩又道。
“嗯,本王知晓了。山雨欲来,裴元轩,左卫将士定要掌控于你手中。去吧。”看着裴元轩离去,自己也起身要走。
“末将让尽欢阁备了些朝食点心,不若王爷用了再走?”昨夜只睡一个时辰,今早未尽朝食,王爷身子再好,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
“徐将军,你什么时候领了内侍监的职,是想与汪福全换换么?”脚下却未停下往外走。
徐良急急跟在身后:“王爷,都是些好食用的点心,长宁公主甚是喜爱,不若您尝尝?”
定北王顿时停下了脚步回坐了下来,徐良见机立刻令人把点心端了上来。
定北王端起一碗馎饦就着胡饼,不到一盏茶功夫,便吃完了。指着剩下的水晶龙凤糕、七返膏这些甜腻的东西:“令人给她送去。”
看着定北王用了些朝食徐良既欢喜又担忧,长宁公主的名号能用一次,总不能次次都用罢!
辰正才晨起王竟夕还有些迷糊。昨夜怕真的是梦中见的定北王么。直到伺候梳洗的芸香喃喃道:“娘子昨日吃了些什么?双唇似乎有些红肿,怕不是有些火气?”说得王竟夕一激灵,心里暗骂道,这个莽汉!
梳洗完毕,芸香正要开口叫上些清淡的朝食,只见栈香端上来了些精美的点心:“娘子尝尝!”
芸香一看,不是府上膳房所做,像是尽欢阁的小点心,便问哪里来的?
栈香看了看王竟夕,一言不发。“放下出去吧!”王竟夕脸颊有些热。芸香一看这情形,顿时明白了,恐怕只有那位了吧?
“娘子,你与他……”
“芸香,我……我”长王竟夕好几岁的芸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道:“娘子,他是什么想法?入道之事可有他法?”
“王爷叫我入道躲清静,其余的事情无需我担忧。”
“那夫人可知晓了?”
“芸香,宫中形势复杂,现下别与阿娘说道。”
若是换成另一人,芸香都恐自家娘子吃亏上当,然定北王,一言九鼎的:“那娘子可是欢喜?”
“芸香……”王竟夕作势要打她。
芸香笑笑:“娘子,您腿伤无事了吧!今日闲来无事,您先进些朝食,奴去与夫人说说,让您去西市逛逛,正好去看看您的百香铺。”还特意加重了“您的”。
一听到制香,王竟夕便来精神,连连点头:“伤昨日便无事了!”
“贵人您可算来了!”百香铺米掌柜恭恭敬敬地给王竟夕递上一盏茶:“小人受可汗所托于此地经营香铺十余年,一直候着持信物的主人。这些年,所得的利润共黄金二千两,二八分成,东家一千六百两,都有账簿。小人是否给贵人送至府上?”
芸香和丁香明显激动了,她家娘子一夜暴富了。
善于经商的芸香道:“娘子,黄金当下存于此处更为妥当,若是娘子需要,可拿娘子对符来去。”
“嗯,今日我取走一百两,另外拿出十两,还请米掌柜依平日表现,给店里伙计发个利市,余数由米掌柜继续保管,可否?”戴着帷帽的王竟夕转向掌柜。
“小人一切听贵人吩咐。小人耳力极好,想必贵人之前亦是常光顾香铺的。怎地不早些知晓小人。不知贵人将来有何安排。”
王竟夕讪笑:“早前多有不便。一事不烦二主,还请米掌柜继续经营香铺,多多费心,分成改为三七。”
米掌柜满心欢喜道:“承蒙贵人抬爱,香铺前些日子狠狠赚了一笔,今年的利润恐怕更多。”
王竟夕会心一笑:“我不善经营,日后便由我这婢女芸香与掌柜交涉。若有事,可到兴唐观北边的小道观去寻她。我喜好制香,所制香方均为宫中所用,今后我所制香料拿出部分,你言明与宫中所用一致,通过香铺以高价流出,想必生意能更兴隆些。”
“贵人哪里是不善经营,想必是不喜俗物罢了。”
车舆上,心直口快的丁香心潮澎湃地道:“娘子,娘子,您真的是发达了。”
王竟夕笑笑:“芸香,刚才的一百两,你、丁香和栈香每人十两,李傅姆一两,余下的备用。”
丁香先是一愣,继而不顾礼仪地搂着王竟夕的胳膊,欢天喜地道:“娘子,如今您发财了!奴婢们跟着也发达了!”
作者有话要说:【1】都是禁军中的官职,比裴元轩的官职小,是他的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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