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领王二娘子去马厩里寻匹好马!”定北王接过徐良手里的皎雪,转头对王竟夕道:“郡主,驰马去!”
好久未驰马的王竟夕想在自己的阿娘跟前展示一下,早就按耐不住,翻身上马了。
定北王随即飞身上马,一抖缰绳,双腿夹紧马腹,只听两声嘶鸣过后,伴着一阵响亮的马蹄,两人一人一骑顺着鞠场飞驰起来。
狮子骢的速度自然是快于皎雪的,只是王竟夕的驭马之术与定北王不能相较,皎雪好不容易有了超越狮子骢的机会,兴奋不已,然定北王时不时收紧缰绳,皎雪无可奈何地跟在了狮子骢的后面。
坐在帷帐里的阮氏看到自家女儿驭马如此精进,顿时也欢天喜地起来。
阮氏对沈太妃道谢:“太妃,得定北王教导夕儿驭马之术,真是她的福气。妾多谢太妃。”
太妃笑呵呵地道:“我儿自幼随先帝行军,就好个驭马,举手之劳,郡夫人无需多礼。我现下有一事,托郡夫人给张罗张罗。”
“太妃客气了,妾定当尽心竭力。”
“诶,我儿已是而立之年,别说亲事未定,就是身边连个娘子、通房丫头也无,郡夫人和京里高门熟络,有没有适龄贵女可与我儿相配?”
阮氏想了想,道:“王爷人中龙凤,妾不敢多言,生怕入不得太妃和王爷的眼。”
“郡夫人无需顾忌,哀家此次病中想明白了,得快点抱个孙儿。听说你儿给你添了个虎头虎脑的小孙孙,你不知道我多眼热。”说罢又哀声叹气起来。
都是做母亲的,阮氏自是明白太妃为儿子婚事急切的心思,便道:“太妃未曾让宫里给相看相看?圣人若有意撮合,怕是容易成事。”
“郡夫人,夕儿养在本宫膝下两年,本宫便当你是自家人,明人不说暗话。宫中对我儿婚事甚是关心,然此事还得他中意。”
是了,圣人明里暗里多想给定北王身边塞个人,自己真是糊涂了:“那妾有个人选,说来给太妃参详参详。兵部尚书田留安的夫人与我相熟,前些日子和妾说起,她嫡女田齐燕的亲事甚是担忧。田家娘子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前些年来说亲的人也是不少,就是不能入她的眼。前年家中逼紧了,她还要入道当女冠去。那娘子也是个性子爽利的。”
沈太妃当下心动,田留安也是个武将,女儿恐怕和定北王志趣相投,当下便道:“是个好人选!可郡夫人不知,本宫那儿子多年不在膝下,如今位高权重,本宫也做不得他的主,但凡提及亲事,他便脸一沉,弄得本宫不知如何是好!”
“太妃莫急,妾有个好法子。诗经云: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太妃不如创造个机会,让他俩见面,如此少了些尴尬。”
“诶呀,郡夫人真乃及时雨!以后没事多来陪本宫说说话。”
“太妃谬赞了,妾定时时来叨扰。”
在鞠场的另一头定北王和王竟夕的两匹马都慢慢停了下来。
定北王含着一丝笑意问道:“郡主今日清明了?”
王竟夕有些不好意思地喃喃道:“臣女失礼,王爷勿怪,王爷……”终究还是个十六岁的娘子,让男子瞧见醉酒是一件难为情的事。
“郡主并不失礼之处,只是我不知郡主还有这喜好,改日定和郡主讨教讨教。”
“王爷有所不知,宫中的果酒气味芬芳,口味偏甜,太好喝了,可我不知道它后劲那么大……”
定北王会心一笑,她说的应该是椰花酒,是用椰树花来酿制而成,在他看来,很甜腻,怪不得她多喝了许多。
“那郡主下次试试石榴酒,我与郡主共饮。今日有一事想听听郡主的意思。”
他顿了顿:“宫中恐怕很快册封郡主为公主。”
王竟夕惶然地望向定北王,难道宫中是想让她和亲去么?
“郡主勿慌,宫中册你为公主,是让你入道。圣人已经打消册你为太子妃的念头。然圣人不愿与太子疏离,又恐你嫁与他人于大朔不利,遣你入道,两全其美。”
王竟夕先听不用嫁与太子,心里欢喜得很。然想到入道,阿耶阿娘定是要担心,又有些郁色。
定北王见她默默不语,便道:“郡主若是不愿入道,本王自有办法。”
“王爷勿要因臣女与圣人再起龃龉,臣女……臣女……”她本想说忧心,可转念一想,自己以何种身份忧心。
“郡主若是不愿,本王定护得你周全!”
王竟夕咬了咬下唇,道:“我……臣女……”
“以后在我面前,无需多礼,你我相称如何?”
“于我而言,不嫁太子便心满意足了。入道便入道罢,想必还自由些,只是恐阿耶阿娘忧心,总将他们还是想让我……让我嫁人。”
定北王试探地问:“那你可有心上人了?”
王竟夕心中一阵慌乱,心“扑通扑通”地乱跳,面颊像火烧一样通红,心神不定,好像飞上了天上宫阙。这样的问题如何回答,尤其是在他面前,难不成告诉他自己之前并无心上人,这几日她时时抱着他的衣服想起他么?
王竟夕下意识用力地帅甩甩头。
这时,王竟瑶骑马追了过来:“阿姐,你染病了么?为何脸如此之红?”
似乎察觉到定北王盯着她的脸,王竟夕觉得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自己这点小心思,当着王爷的面竟然被王竟瑶揭穿!
“王二娘子,你跑两圈,叫本王看看你的驭马之术。”
能得定北王指点,王竟瑶兴奋极了,立即驰马而去。
“郡主,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与我言明,愿替郡主排忧解难。”
“王爷……太子从来都不是我的心上人,我一向待他入阿兄。”
她此话一出,定北王笑得如沐春风:“嗯,我知晓。”
“那可否过两月再入道观,下月我的及笄礼,已经拖迟一载了。今岁阿娘上元节过后便发了请帖了。若是因入道再次错过,怕阿娘更不安乐。”
“郡主就这点小愿望?”
王竟夕其实还有一个愿望。
去岁她便十五了,该办及笄礼,当时圣人大恩,允准王忠瑞及王渊回京。却不料欲及笄礼前一月,吐蕃攻打大唐交通要冲石堡城,父子回京只得作罢。
然王竟夕及笄前三日,宫中传来消息,石堡城竟然丢了,王渊亦是身负重伤。王家风雨飘摇,不知圣人要如何处置,及笄礼是想也不敢想了。
幸得当时圣人也深知石堡城难守,而王忠瑞尽管丢了石堡城,确也斩杀了吐蕃猛将钦陵赞卓,此乃大功。兵部当时与王忠瑞交好的武将官员不少,亦认为王忠瑞无功无过,丢了石堡城之事就不提了。那时早就过了王竟夕的十五岁生日。
及笄是京中贵女的大事,于是,王家便将及笄之礼放到了王竟夕十六岁。
思及此,王竟夕吸了一口气,道:“下月及笄礼,王爷有空来否?”
“定能赴约!”
六月初一,朔日大朝,九品以上的在京官员都要参朝,宣政殿内,文帝坐定御座后,朝参官员按其官品高下依次拜谒圣人,诸司奏事。
此时已临近午初,给事中依例奏无事准备退朝时,太史令及其下属灵台郎由班序出列,稽首于殿内,太史令道:“臣有要事启奏。前些日子,圣人命太史局观星象时留意太子与长宁郡主姻缘。灵台郎昨日夜观星象,于戌正三刻,现三星伴月,亥初太白星入西南角,正对东宫明德殿,太白星入明德殿后昏暗两炷香之久。长宁郡主命主水,太子命主金,乃相生之相。然太白星入东宫即为两金相克视为土。虽土能克水,然长宁郡主乃贵命天河水,三星伴月之势下土势微弱,故相克之势反噬于太子,东宫不稳则紫微星亦其害。”
此言一出,大殿上鸦雀无声,大臣们目瞪口呆。高座之上的文帝沉默不语,目无表情。
然左侧班序第一位的太子脸色有些发白,攥紧了的拳头让人无法察觉地抖动。
右侧班序第一位的定北王斜眼厉色看着太史令。众臣心里均道,东宫不稳紫微星亦受其害,这不是明摆着说长宁郡主相害于太子和圣人么?太子妃肯定是当不成了,如今性命是否能保住都难说了。
太史令和灵台郎还稽首一动不动地跪着,一炷香后,文帝沉声道:“可有破解之法?”
灵台郎微微抬起身子,道:“长宁郡主乃贵命,我大朔之贵人,若其以身入道,为大朔、圣人及太子祈福,则此灾祸可破。”
太子立刻大声奏道:“圣人,长宁郡主乃戍边功臣王忠瑞将军之女,若令其入道,恐寒了王将军之心!”
“太子言之有理,朕不能寒了边关将士之心!”
吴王出班跪奏:“圣人自幼看着长宁郡主长大,郡主兰心蕙质,温婉贤淑,如今令其入道恐圣人不忍,太史局可否另寻他法?”
太子立即道:“臣愿……”话未说完,中书令杜如知立刻接过话去:“圣人,如今太子妃人选一波三折,若改了人选,臣恐朝中非议,于东宫不利。”
欧阳坚回禀:“太子妃之事乃圣人家事,如今星象于圣人东宫不利,长宁郡主若入道为圣人东宫祈福,乃其幸事。圣人,臣请封郡主为公主入道!”
朝堂上窃窃私语,右侧武将皆有不忿之色,文帝道:“定北王意下如何?”
“圣人,请准臣问太史局几句话。”转身便向太史令:“太史令所观星象属实?”
太史令趴在地上,颤颤巍巍地道:“此乃关乎大朔国运,臣不敢有虚言。”
“既如此,太史左丞可有说辞?”太史令斜眼看了一眼平日与自己不亲厚的下属,生怕他此时与自己相悖。
“确如太史令所言,然灵台郎所说尚有遗漏。”
“哦,灵台郎为何言之不尽?”文帝质问道。
“圣人恕罪,只因未关圣人及东宫,臣以为此事不值于大殿一提。昨日亥初一刻,三星伴月之土星于开化坊上空大放异彩。”太史左丞回复道。
“此星象何意?”
太史左丞又道:“此乃相助长宁郡主祈福之人所在。应着开化坊贵女相助长宁郡主。此贵女应与长宁郡主年岁相当,因东宫为金命,故此女亦因为金命,且水生金,故祈福时此女不能与长宁郡主相距太近,否则长宁郡主祈福不助于东宫而助于此女。”
这下大殿众臣开始窃窃私语,武将尤声高。
“开化坊除了法寿尼寺、大荐福寺、酒肆以外,宅院只有欧阳右丞的宅院,且欧阳公就一嫡女,贵女莫不是她?”几个武将议论纷纷。
“某附议,欧阳宅四周均为寺庙,福德深厚,若欧阳相公之女祈福,方便至极啊!”左骁卫大将军笑语盈盈地说。
定北王似笑非笑地看着欧阳坚,一脸好戏快要上演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定北王,你的婚事差点被你阿娘和你未来岳母定下了,只是,对象不是我女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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