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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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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竟瑶嘴里吃着含桃含糊不清地说:“阿姐如今成了定北王府的香饽饽了,这,嗯…这许多含桃都拿回府里来了!”

还未等王竟夕说话,阮氏便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后脑勺,沉声道:“休要胡言乱语!”

“阿娘,我怎地胡言乱语了,您可不知,阿姐的马术是定北王亲自教授,且将自己的战马狮子骢让与阿姐,真是羡慕死人了!”

王竟夕学会骑马一事,阮氏自是高兴无比。女儿是要嫁给太子的,将来那些马上的活动并不少,可不能让人笑话了去。

然四月初八妙真道长的一席话和圣人的态度让阮氏的心情一落千丈,如今自己的丈夫儿子戍守边疆,手握重兵,圣人诸多猜忌,想着虽女儿不愿,但嫁与太子终究有人护着。如今倒好,女儿的婚事一团乱麻,京城如今是谁也不敢与女儿攀亲了的。如此,丈夫儿子的处境更加艰难,不知道丈夫看到自己的前些日子递出去的信后作何感想?

二女儿现在又攀扯王竟夕与定北王的关系,那更是危险。丈夫忠心耿耿,绝不会反叛圣人,若女儿与王妃亲厚倒是无人非议,毕竟是圣人将王竟夕养在沈太妃名下的,但与定北王扯上关系那就大为不妙了。

阮氏当下厉声道“瑶儿,如今你也十三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要明白!勿议定北王府任何事,明白么?”

王竟瑶讪讪地哦了一声,顿时觉得吃到嘴里的含桃也不香了。

王竟夕赶忙搂着阮氏,打岔道:“阿娘,可否预支些银钱于我,还有十日便是斗香会,现下我还缺些香料。”

阮氏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前额道:“你呀,还真得嫁个富贵人家!不然我看你这香也是制不成了!”说完这话,阮氏心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五月初五,宫中大宴群臣命妇,宴席上枭羹和肥龟成了菜肴的主角。

枭因为长大了就会吃掉自己的母亲,所以得了不孝鸟的恶名,因此在端午这一天被食用;端午这天阳气最旺,但阴气已经开始生长,正是阴阳相包裹之形,这时候要食用一些与之性质相似的东西。

龟这种动物骨表肉里,正式外阳内阴之形。虽说供膳厨艺高超,主菜味道鲜美,然王竟夕对于奇特的肉食甚是不喜。还是那些单笼金乳酥、七返糕等小糕点甚和她意。

端午这一天,竞渡成了大朔南方的重头戏,而京城地处关中腹地,并无广阔的水域,因而,宫宴后的馈赠和斗香会成了最热闹的活动。

馈赠是最热闹的。皇亲、朝臣向文帝献物多是图个献瑞,在于心思而不在于贵重。而州府、藩镇则是在常赋之外敬献的,当以贵以多能让文帝高兴,这些东西早在端午前几日就送入了文帝的内库。

定北王是文帝的五弟,又是藩镇长官,王竟夕听宫中传言,大量的金银、奇珍异宝、茶叶、酒酿、珍贵药材被定北王的飞骑送入内库时,文帝喜笑颜开,身边的李玉大总管和柳真人都夸赞定北王这些年与文帝兄友弟恭。

殊不知,李玉和柳真人早就得了定北王价值不菲的馈赠。席间,文帝亦给近臣赏赐了端午衣、银碗、百索、扇子等物。

自摸骨相面后,文帝不似以往召王竟夕入宫与太子一道与他用膳,宫里风传文帝似乎要给太子另立太子妃。

宫中的妃嫔、尚宫、内侍向来跟红顶白,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那日,从内文学馆出宫的路上,碰上了向来不喜她的华妃。平日王竟夕给华妃见礼,华妃都虚情假意地让她无须多礼,然那日竟假意和命妇说话故意让她在地上跪了半炷香的时间。

内文学馆的安定公主一众贵女们有意无意的借故冷嘲热讽。王竟夕本就不愿嫁太子,如今众人的反应她倒是不放心上,可陪侍的芸香时常为自家娘子感到委屈。

好在内文学馆因端午时节在五月初一就休馆了,王竟夕才得空准备端午的礼物。

向长于自己的亲人献物也是大朔端午的节俗。她养在太妃跟前,宫里的妃嫔亲王皇子她都备着礼物,原也不费她什么功夫,因这姑娘最图省事,每年端午都是备命缕。

可今岁她却为给定北王的犯了难。命缕就是红、黄、蓝、白、黑五种颜色的丝线合并而成的缕索,这五种颜色与阴阳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有关。将命缠于手腕,可以防止被恶鬼抓走或者被兵刃所伤,因而是大朔朝最常见的端午厌胜佩饰,轻而易举地从东西市买到。

定北王替她所书的飞白书得到了内文学馆博士的赞赏,说简直是令人刮目相看,这让她在馆里顿时扬眉吐气了,心中暗道,定北王才用了一层的功力便得了博士夸奖,可见自己与他的差距。

如今若将命缕赠与定北王,于常年征战的他而言,寓意正好,然雷同显得不够心诚;若与众不同,光阿娘不悦不说,皇亲朝臣们恐怕也要议论纷纷。

好在栈香给她出了主意,让她亲手编一命缕,编织方法上与所买的略有不同,不仔细端详是瞧不出来的。再给命缕熏香,更是看不出区别。

文帝赐物后,王竟夕用漆盘端着,来到定北王跟前,朗声道:“王爷端午安康,请择一命缕。”

坐于席间的定北王放眼望去,心道这娘子倒是不厚此薄彼,都一样。

准备抬手拿时,王竟夕头低了下来,漆盘遮住了她的嘴,凑近定北王悄悄道:“王爷,最右侧的。”

定北王定睛一看,最有右侧的命缕似乎比其他的要粗一些,拿起凑近时,还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香气,是王竟夕特制的绝尘香。

这下定北王心领神会,淡淡地道:“郡主有心了。”

徐良见过有给王爷刀送弓箭送宝马的,命缕这种图个吉利的东西,无论如何是和王爷联系不到一起的。王爷常说,孙子兵法曰“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王家娘子的礼物可没有送到王爷的心上。

午食过后,就是斗香会了。

今岁斗香会以“花香”为题,依据每季斗香会的名次,定了安定公主、礼部尚书嫡女张幽兰、平乐县主和王竟夕在宫中斗香。

四人将已经制好的香交予内侍,内侍编号交予斗香会考官。

此次斗香会的考官为惠妃、平阳长公主及衡阳长公主。三人将内侍交来的香品在幽深的房室之内分别焚烧,依香品的内容、香品气韵、香烟的聚散变换、香品形制断其优劣,择为一名为桂冠,并将其制的香品呈给圣人。圣人恩准后,让夺冠者制出在来年的吉礼、宾礼、军礼、嘉礼上使用的量。经费自然由宫中支出,且制香者为此可得圣人的嘉奖恩赐,那其所制香品成为京城贵女人追逐的时尚。

四人交了香品后便坐在了庭院里的宴席前候着。

安定公主气定神闲地看着王竟夕;“长宁郡主,风闻前些时日你心绪不佳,不知制出的香品如何?”

“公主安心。”

“本宫自然安心。”一副得意洋洋地看着王竟夕。她的得意皆因她断定自己定是本届斗香会的桂冠。

王竟夕制香是大朔数一数二的高手,以往她得圣人欢心,太子阿兄更是向着她,因而宫里皆对她恭恭敬敬。

可摸骨一事后,宫中的风向有了变化。自己的母妃是文帝宠妃,前日她明里暗里和惠妃说起斗香会一事,惠妃心领神会,惠妃自是不会为了前程未明的王竟夕去得罪得宠的华妃。衡阳长公主生母杨氏是前朝公主,一直对先帝这些武将颇有微词,连带他们的子女亦是不喜。衡阳长公主更是直截了当地应下了助安定公主夺冠之事。

徐良在还在宴席上的定北王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他起身向圣人行了个礼,道:“臣想求圣人一个恩典。”

文帝忙道:“五郎尽管说。”

“臣听闻一向是女子为斗香会的考官,然臣认为,桂冠所制香料所用之地多为男子出入。因此想求圣人准臣为本次斗香会的考官。”

皇亲命妇朝臣们都一脸惊诧。定北王何许人,如何愿意去管这些小儿女的事情。莫不是向文帝表明自己无心朝堂之事么?

文帝笑笑道:“朕以为是何难事,如此,李内侍领着五郎去品香室,将此事交予五郎裁夺。”

刚徐良禀告定北王的便是徐基送来消息,称安定公主为得桂冠私下拉拢了惠妃和衡阳长公主。其实这些事在定北王眼中太过琐碎,但想起这姑娘痴迷于制香,若是真因摸骨一事让她丢了桂冠,恐怕她眼中要掉出不少金豆子了。且宫里如今对这姑娘旁观冷眼,今日如何还能让她大失所望呢?

李总管向两位长公主和惠妃说明圣意后,三人向定北王行礼离去,只留下了尚服局掌衣事香。

依照惯例,每种香品均使用隔火熏香之法,以次品香一盏茶的时间。所有流程掌衣早就驾轻就熟,然对面坐着冷若冰霜的定北王,她在事香时手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地抖。

第一种香品仅烧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定北王就说了一个换字,掌衣赶忙换成了第二种。然第二种烧的时间更短了,换成了第三种。

或是品香房过于昏暗幽静,亦或是定北王不耐其烦,定北王竟然把左手搭在案几撑着头闭上眼,似乎是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所制的香便是定北王最好的安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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