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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献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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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灰心丧气地骑马回宫,过嘉福门的时候因他心不在焉,竟忘了勒马将鱼符交予城门直长,若不是太子左内率杨浩大叫“此乃太子殿下”,恐怕城门直长就要持刃拦截了,亦是这大叫声叫醒了太子。若今日真在嘉福门被持刃拦截,他恐怕又要受到文帝的训斥。

他这两天的情绪败坏到了极点。

自定北王回京后,先是王竟夕似乎与他有了嫌隙,再是妙真道长的一席话,他与王竟夕的婚事不说是毫无指望,但肯定是遥遥无期了。

而今日的武考又让他在京城贵公子前丢了脸面,文帝肯定亦知晓了。

这些年,圣人心理上对他多有防范,朝中权臣尚书左丞卢林桧也与他作对,他这个太子当得步履维艰。唯有在朝事上勤勉,对圣人毕恭毕敬,功课上优于别的皇子,才能让他的太子之位有坐稳的可能。

前年纳了杜欣睿为太子良娣后,她的父亲中书省中书令能够为他所有,加之自己太子良媛柳如月河东柳氏在钱财上给他支持,他的日子稍有起色。如若王竟夕能够为他的太子妃,在兵权上也有了依靠,就不怕太子之位易主。

行至东宫明德殿,杜良娣正在殿中候着他。她给一脸不快地太子行礼后,挥手让内侍退下,坐下给边太子点茶边道:“殿下,阿耶已将今日之事告诉妾。事缓则圆,还请殿下宽心。殿下想,如今消息是圣人有意传出,此时谁与长宁郡主亲近,必遭圣人猜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宇文颢赞赏地看了杜欣睿一眼:“内侍来报,近日长宁郡主常去定北王府,皇叔不怕么?”

“殿下莫不是忘了,如今沈太妃在定北王府,殿下与郡主都曾养在太妃跟前,按理殿下也应该时时去定北王府请安。再者说来,定北王多年不近女色,且长宁郡主与定北王年岁相差约莫十五载,说句让殿下不痛快的话,若是长宁郡主能得定北王欢心,恐怕圣人还张罗着赐婚呢!”

“圣人猜忌定北王,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定北王回府,若孤时常去恐遭圣人多思。”

她紧接着道:“是了,殿下比妾思虑周全。再者说来,阿耶说,殿下此困局亦有破解之法。”

“中书令如何说的?”

“殿下想,妙真道长摸骨在京城无人能及,然如今圣人最亲近的道长是谁?但阿耶说现下殿下只需静观其变,他定会助殿下心想事成。”

这一席话,说得宇文颢顿时开怀,一把把杜良娣搂到怀里:“你可真是孤的妙人!”

这意料之外的动作让杜良娣手中茶杯嘣一下掉到了地上:“殿下,还是白日……”

四月十五,定北王自明德门与哥舒亦所率武将汇合,京城百姓拥到朱雀大道上,争相目睹保家卫国十三年未回京的大朔战神定北王。

行至朱雀门东边的安上门,乐工二人、歌工二十四人奏《破阵乐》和《驾朝欢》,正式开始献俘告太庙。之后,文帝在含元殿论功行赏,加官进爵赐物声经久不息。

午后,文帝准定北王在其王府大宴众将,众将推杯换盏,甚是畅快。而此时定北王却与哥舒于书房议事。

“王爷,已经按您的吩咐,封元及已于朔方屯兵五万,高定天已于河西屯兵五万,陇右的屯兵五万目前由我阿弟哥舒云暂领,陇右之前所征的五千骑兵,臣已经通过三镇节度使调防布兵的时机,在距京城四百里的朔方宁县置妥当。”

封元及乃封常胜嫡长子,长定北王六岁,如今膝下留有二子一女,长子封宇昊十岁,次子封宇墨七岁,女儿封念兰四岁,其妻便是产女难产离世。

次子封宇昊自出生后定北王便收其为义子,两年之后,定北王手下猛将郭子渝在回鹘之战中为其挡刀而亡,而郭子渝留下二子一女,次子郭梓轩时年不足一岁如今已经七岁,被定北王收为义子。

武将收义子在大朔相当寻常,加之定北王当时年过二十尚未娶亲,过继儿子亦令沈太妃安心不少,这两个孩子现今都养在陇右官邸。封常胜前岁薨逝,封元及为封氏一族组长。

哥舒亦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王爷,两位郡公知道臣来京献捷,托臣给王爷请安,望王爷早日能回陇右。宇昊如今功课常得夫子称赞,臣来时亦考教了两位郡公的武功,小郡公天分更高。”

定北王嘴角上翘,两个孩子在武功上的天资都不错,只是在功课上都显不足,得夫子称赞怕也是安慰的话罢了。

“哥舒三郎,恐此次吾入京后圣人不会轻易放回陇右。吾恐得在禁军中另谋计策。你明日稍作休整,后日大军启程离京三百余里处你想办法掩人耳目,快马返回陇右。三镇的监军是否处置妥当了?”

“王爷安心,调防朔方宁县的五千精锐骑兵定护得王爷回陇右。监军都是兵部尚书田留安安排的酒囊饭袋,对于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如今日夜留恋乐营,他们身边的官妓均是臣安排的暗探,王爷安心。且私兵一事仅封将军、高将军与臣知晓,绝无泄密可能。”

“若是把事情都摆在明面上,回陇右是易事。然,如今时机未至。”

哥舒亦心有疑惑,文朔九年后,王爷一直在筹谋,本应于回鹘一战后,边境安宁,王爷应率十万大军直扑京城,留足十万恐河东及幽州节度使有异。然王爷昏迷醒来后竟然要冒险回京,且如今又说时机未至。一向为定北王马首是瞻的哥舒亦把心一横,道“迟则生变,还请王爷三思,未将实忧心王爷处境。”

看着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属下,心中一暖,少有安慰属下的定北王道:“哥舒三郎,勿忧。吾知晓厉害,若是不能护得自身周全,便是将千万将士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如今幽州有何动静?”

“幽州近日与并无战事,然节度使史奕明与吐蕃可汗来往似乎过密,恐有易数。”哥舒亦有些担心。

“史奕明血统不明,其心亦不明,只要河东牵制住幽州,无需多虑。河东节度使王忠瑞那里传来什么消息?”

“王将军对河东军务一直晨兢夕厉,其子王渊也兢兢业业。只是近日御史大夫张延英被贬为代州太守后,与王将军有了交往。”

“派人盯死了张延英,他敢在大朝上谏本王,不知背后是谁忍不住了。”

“臣明白。臣另有一事禀呈于王爷。兵部尚书田留安的嫡女田齐燕,昨日竟然驰马出了明德门,到屯兵的兵营寻王爷去了。”

昨日定北王正要去明德门,王竟夕来府上练习骑马,他便改了主意。想必田齐燕认为依惯例他应该于明德门的屯兵营了。

“本王知晓了。去罢,与他们饮酒去,难得有一天这样的日子。”

两人往前院的路上,定北王又道:“哥舒三郎,前日本王已得你快马送来的香谱和香料。这事办得好,辛苦了。”

哥舒亦顿了一下,屯兵、调防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得王爷一句辛苦,一本香谱和香料竟然值当王爷道一句辛苦。“吐迷度让臣转告王爷,王爷若需香料,可拿着臣前日一并送入定北王府的信物去西市胡人所开的百香铺,无论何种要求,香铺店老板必定遵从。”定北王点点头。

将军府

“娘子还未睡醒?”栈香轻声问守在殿门外的丁香。

“今日娘子去宫里观献俘礼,晨起太早了,现下估计还未醒。”想到自己娘子不愿晨起的模样,丁香掩嘴笑着答。

“昨日娘子吩咐我,今日陪她去定北王府骑马,要不要唤醒娘子?再晚一些恐怕娘子未尽兴便要宵禁了。”

王竟夕的骑马自从得了定北王的教导,便对骑马这事不再抗拒。

第一次驭马过后,她竟然有些上瘾。第二日又去了王府练习。当时恰逢定北王上朝,徐良一时没有控制好时长,下马时,她的腿都在抖,大腿内应该是磨破皮了,腚也疼。

当晚,王府就送来了治伤好药,她还听说定北王当日让徐良在鞠场和虎贲飞骑的十骑一一比试,第二日,徐良的胳膊便抬不起来了。

三日后,磨破的伤好了,几乎每日她都去鞠场跑马,技艺越来越纯熟了。今晨进宫去观献俘大典了,得知文帝让定北王于王府大宴功臣,想着今日驭马是去不成了,午时回到将军府连午食都没有进,便睡下了,却忘了告诉栈香。

栈香是三年前自王忠瑞所辖的河东节度镇拿着他的书信入了将军府,是王忠瑞在河东寻得的武艺高强的女子,派她来保护王竟夕。本来出门多是芸香或者丁香伺候,但二人均不善驭马,去定北王府驰马的差事就落在了栈香身上。

“今日定北王有大宴,多有不便。”其实王竟夕在她俩说话的时候就醒来,只是不甚清明地在榻上发呆。

丁香和栈香赶忙进了寝殿伺候梳洗。

“娘子可要用些午食?从宫里回来您倒头便睡,现下可否饿了?”丁香边给王竟夕净面边问道。

“我在宫里进了三碗酥山和好些巨胜奴,一点也不饿。”

丁香一听便急了:“芸香怎么也不拦着娘子,娘子还在服药,这又冷又热的,娘子身子如何受得住。夫人若是知晓了定要罚奴婢们的!”

酥山,就是在牛酪或者羊酪里加入蜂蜜,加热到近乎融化、非常柔软后,滴淋在宝相花纹瓷盘上,一边淋一边做出山峦的造型,最后放到冰窖里冷冻。

宫里的奉御给王竟夕请过脉,道她是脾肾阳虚,气血双虚,然胜在年岁尚小,因此嘱咐寒凉的东西可是一口也吃不得的,否则身子不适不说,在子嗣上也要艰难。

奉御给开了当归、白芍、生地黄、熟地黄、党参等温补的方子,熬药的水需是午正后的荷叶水,光是收集水就是一番功夫,还嘱咐熬药是需加入六颗红枣、六片姜片,熬药是火候一直要适中,每幅药一天药要熬三次,按照熬出来的先后顺序分晨、午、昏三次服用,每年须在立春至春分、立夏至夏至、立秋至秋分、立冬至冬至四个时节服用。

娘子现下服着药,如何吃得寒凉之物!

王竟夕心虚道:“就一次,想来无妨。丁香切莫让阿娘知晓。今日光禄寺太官属的供膳许是得了圣人恩准,竟用含桃【1】在酥山【2】的山峦上点缀。以往宫宴圣人都将含桃赏赐给近臣,去岁将军府也得了一盅。我原想着吃一碗便足矣,还未用完,圣人竟然将所有含桃都赏赐给了定北王府。含桃没有了,我只得多用了两碗酥山。且巨胜奴是热油炸成的,这样一冷一热不就无妨了?”说罢,羞愧地吐了吐舌头。

这下丁香彻底气笑了:“那娘子等下次奉御请脉时和他说道说道。”

边上的栈香忙道:“不若娘子现在去定北王府驭马,想必还能吃上些含桃。”

“是了,若是不方便驭马,那就顺些含桃回来!”

车舆向定北王府徐徐而行,丁香在后面喊道:“娘子可要少食些生冷呀!”

作者有话要说:【1】樱桃

【2】相当于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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