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开出一段距离,司机询问目的地,李株赫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权茶在哪儿吃饭。
他再次打开图片看了看,依稀能辨别出是个天台,但具体位置无法判断。
无奈之下,李株赫只能让司机开去权茶的家。
[说不定你要在影院看到他们亲——]
权至龙刚刚想说的是什么?
电影不同于电视剧,尺度大得多,正因为无比清楚这一点,李株赫才不敢向下深想。
沈亚美去世后,权茶的监护权被移交给了远在中国的祖母,她没选择搬过去,而是一个人留在了韩国。
曾受过权亚美恩惠的李株赫便实质性地担当起了监护照顾她的责任。
说是照顾,其实权茶很省心,带给他都是好消息。
除了那次……说喜欢他。
巨大的震惊让李株赫脑中一片空白,可细想想,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见面时总是柔软温顺的打扮,对视时故作镇定移开的目光,从未缺席过精心挑选的礼物……对同龄男生毫无关心的权茶将她的心意隐藏在了日常的点滴里。
因此,那天拒绝的话不经思考地说出口,李株赫就有些后悔。
权茶年纪小,至少不应该那么强硬,会伤了她的心,引起不好的后果。
比如,现在种种“叛逆”行径。
入目一片灯红酒绿,仿佛权茶就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他焦躁地揉了揉头,思考着该如何与她沟通。
李株赫眼中的“叛逆少女”还在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反复确认权茶是自愿出演电影,而不是为了李株赫转行,徐柔过于开心,拉着她回了高中常一起偷偷去吃的烤肉店。
当然,开心的原因还有一个,权茶在《共生》导演组里给徐柔找了个实习职位,没课的时候就可以过去积攒经验。
烤肉店有两层,一层大厅,一层天台,担心被打扰或偷拍,权茶包了场。
以前两人是未成年,如今没了拘束,无所畏惧。
徐柔要了一堆烧酒和啤酒,混在一起兑着喝,还在她发了ins后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说要不醉不归。
“这样不行,我明天还有——”
“今天你上热搜,金敏熹也上热搜了。”
“……那怎么了?”
“你说李株赫看到你们的名字,第一想法是为你被黑而鸣不平,还是为了《小姐》入围戛纳高兴?”
李株赫与金敏熹交往过,虽已分手多年,但不可否认她对他的影响真真切切,无法磨灭。
权茶沉默片刻:“你太损了。”
为了让她陪着喝酒,无所不用其极。
徐柔笑起来,在她眼里,除了伤心,李株赫没有带给权茶任何积极的情绪,自己的闺蜜值得更优秀的男人:“别想了,你以前圈子窄,身边就那几个人,拍戏不一样,很容易因戏生情,刘亚任他……”
提到这个名字,权茶眼前就浮现出了那张温柔与不羁共存的厌世脸。
上次分别时,他主动加了她的kakatalk(聊天软件),礼貌平和的样子,仿佛她才是前辈。
剧本里倒真有不少亲密戏。
“别乱说,我是去认真拍戏的。”
“我也是去认真拍戏的,”徐柔眨巴眨巴眼睛,此地无银三百两,“绝对不是想围观你谈恋爱。”
权茶:“……”
话题转到别处,两人从高中聊到大学,酒瓶相继变空。
权茶没怎么样,徐柔先认了输:“看不出来啊,你酒量这么好,之前跟我藏拙呢!”
瞅着娇娇弱弱的一朵高岭之花,灌了这么多,除了脸颊微微泛红,跟没事人似的。
权茶轻声吐槽:“是你太菜了。”
徐柔:???
“再来!”
十几分钟后,她彻底醉倒,扶着桌子长睡不起。
对面的权茶虽有些晕晕乎乎,但还能正常走动,意识也比较清醒。
她披好外套,将徐柔从沙发上拽起来,打算结账离开。
这时,楼梯处传来纷繁杂乱的脚步声。
来人很多,都是男生,有的遮掩严实,有的只戴着帽子,后面跟着服务生。
领头的那个视线在她脸上凝了几秒,惊讶得几乎愣住,后面的人推了推他,才想起正事:“您好,我们想和您商量一下,能不能允许我们在这边吃饭?已经很晚了,我们特意找了这家店过来……如果可以留下,我们会很安静,不会打扰到两位。”
搞清楚来意,权茶立即表示理解:“正好我们要走,你们留下来吧。”
那男生连忙鞠躬道谢。
权茶一手拿着包包,一手扶着徐柔,微微有点吃力。
男生们好像认识她,没直接落座,零零散散地站成一排,一直排到楼梯口,像是在行注目礼。
最后一位戴着口罩,个子超出别人一大截,模样莫名熟悉。
185?186?
还没判断出他的身高,徐柔脚下踩空,心思跑偏的权茶也跟着一坠。
连接天台和一楼大厅的台阶足足有十三级,摔下去轻则骨折,重则毁容。
权茶条件反射地想扶栏杆,或是护住头,但最终还是选择紧紧地抱住徐柔的腰。
“哎——”目睹一切的男生们惊呼,她也做好了亲吻大地的准备。
不过,意料中的疼痛没有降临。
有什么人眼疾手快,拽住她外套上的帽衫,将她提了起来。
拉链猛地卡在脖颈,呼吸困难的权茶与地面呈六十度,悬在半空中。
徐柔也没摔下去。
【感谢帽子。】
来不及看后面是谁,权茶先在心里感叹。
站稳后,她立即回身:“谢谢。”
高瘦的身材遮住大半灯光,小麦色的手臂因刚刚用力微有青筋凸起,轮廓硬朗立体,却偏偏生了双桃花眼,澄澈温顺少年气十足。
漆黑斑驳的树影摇曳在他身后,清冷的距离感油然而生。
“小心走路。”
他垂眸看了看权茶的脖颈,锁链只在那里卡了一会儿,就磨出了红红的印子。
权茶再次感激道谢。
她离开后,几人终于自在聊天。
“是热搜上那位吧?我没看错吧?”
服务生点头:“是她,权小姐。”
她肯定的回答在男孩子们中间掀起波浪。
“真的漂亮!盛澈哥居然能那么自如地和她说话,要是我一定会结巴。”
“所以盛澈哥是队长。”
“woozi哥来时还在看她的钢琴表演视频。”
“做为忠武路演员再出道,羡慕……”
服务生认得眼前的人是大势男团SEVENTEEN,听着他们的谈话忍俊不禁。
原来被粉丝爱意包裹着的艺人也会羡慕别人。
“泯奎反应好快,不然她就摔下去了。”
“拎住帽子太好笑了。”
“不然让泯奎抓马尾嘛?”
“幸好是泯奎在那儿,她个子好高。”
被唤作“金泯奎”的男生一开始没插话,谈到个子才从沙发坐直身体:“她一米七。”
夫盛宽疑惑:“你怎么知道权茶一米七?”
“我参与拍摄的那个宣传片里有她,”金泯奎神色闪过一抹不自然,解释,“她在首尔艺高很出名,圆祐哥也知道。”
全圆祐推推眼镜,似乎在回忆:“我只记得班里的男生很喜欢给她递情书。”
夫盛宽:“泯奎和权茶不认识?都是97年,应该同一届?”
金泯奎点头:“不在一个班。”
他们唯一的交集就是拍那个宣传片,交流仅限于——
“同学你先拍?”
“谢谢。”
今天是权茶第二次对他说“谢谢”。
她不记得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金泯奎杵着下巴,盯着木质桌面失落出神。
权茶先把徐柔送回了家,她父母都在,看见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儿生气又心疼。
“幸苦你了,小茶,这么晚,要不叔叔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今晚我心情不太好,柔柔陪我多喝了些,希望您不要责怪她。”
“你不用揽责任,等她清醒,我非得好好抽她一顿。”
权茶莞尔,并没当真,要是徐父真如他表现得那么严厉,徐柔也不会活出如此恣意洒脱的样子。
温暖的灯光透出朦胧的烟火气,让孤身一人的她有点羡慕。
但权茶没想到,今晚也有人在等她回家。
楼道灯拉出颀长的影子,深色外衫衬得皮肤清白,李株赫的视线像看不见的网,透过浅茶色的墨镜,紧密地笼罩着她。
这是告白被拒后,她第一次见到他,连短信、电话都不曾有过。
隔着十米的距离,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都没有上前。
还是李株赫率先妥协:“小茶。”
小吊带已经被外套完全包住,下身是天蓝色的牛仔裤,这样舒适的打扮才与他印象中的权茶别无二致。
“株赫哥。”她慢慢挪过去。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和徐柔去吃饭了。”
小姑娘脸颊微红,清澈的眸子无波无澜,呼吸时有淡淡的酒香。
“最近我有点事,没过来看你,学习怎么样?”
“还好。”
两人一同上楼,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权茶知道他有别的要问,就耐心地等。
终于——
“你……为什么出演《共生》?”
“李沧冬导演来找我,试镜后觉得很合适,便出演了。”
“娱乐圈和古典音乐圈子不一样,乌烟瘴气什么都有,不适合你。”
如果是以前,权茶说不定会因为李株赫的关心而雀跃,但现在只觉得排斥。
沉默良久,不知是酒精助长了勇气,还是一直积压的委屈到了极点,她抬头问:“那你觉得我适合什么?弹钢琴?”
察觉气氛有点不对,李株赫尽量缓和语气:“你年轻,在钢琴界刚冒头,如果继续钻研,肯定——”
“可我不喜欢。”权茶打断他的话。
李株赫一时怔住:“不喜欢?”
话音落下,他明显感觉小姑娘眼神变了,类似悲哀的情绪汹涌而上,眼周泛起一圈红。
她暗恋他多年,他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可他连她是否真的热爱钢琴都看不清。
“株赫哥,我母亲已经去世一年多了,我能适应自己生活。”
“既然你已经……拒绝我了,就行事明确一点,不然会给我带来困扰。”
说完,她绕过李株赫,进了家门。
宽大的屋子冰冷漆黑,仿佛可怖的巨兽,伺机扑来将一切吞噬。
权茶没开灯,摸索到钢琴前。
起初,弹的是流畅动人的经典乐曲,一会儿,就演变成了毫无章法的刺耳合音。
纤瘦的十指重重地敲击琴键,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只四下,权茶便冷静下来,理智地停止了动作。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在清白的地板投下黑色的影子。
而屋外,听见嘈杂的钢琴声,李株赫举起手想敲门,犹豫片刻,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茶茶这个子,一般男人还拎不起来(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