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司月薇在睡梦中无意识翻了个身,鼻子撞到护栏,疼得眼泪流了下来,人也彻底清醒了。
她坐了起来,身下的婴儿床只能刚好伸开腿,两条腿稍微分开,都会顶到护栏。
司月薇接收了这具身体的记忆,知道自己已经五岁,是个大孩子,不该睡在婴儿床上。
她爬下床,穿上破旧的儿童拖鞋,拖鞋米老鼠的耳朵掉了一只,让司月薇误以为人间老鼠的耳朵只有一只,心心念念想看到真正的老鼠,结果真看到的反而失望极了,竟然跟地府的老鼠一样,都是两只耳朵!
司月薇蹦蹦跳跳来到客厅,看到母亲跟司菲雪正玩翻花绳,她走到母亲的身前道:“妈妈,能不能给我换大点的床。”
母亲在司菲雪面前总是一副笑脸,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像京剧变脸,眉眼间和唇间的褶皱瞬间耷拉下来,很是严肃:“那张床是菲雪借给你的,它怎么了?”
这句话透着明确的意思“菲雪借你的东西你怎么可以不珍惜”。
司月薇呆了呆。
如果她真得只是五岁的人类幼崽,这个时候会委屈哭出来吧。
可她的灵智从生死簿诞生出来已经有五百多年,不久前,她甚至经历过毁天灭地的灾难,正因为那场灾难,她穿越到了这本灵异文,成为衬托女主善良美好——只有五岁的真千金。
五年前,司月薇跟司菲雪被双方父母抱错,上个月,司家发现真相,并找回司月薇。只不过司菲雪没有因此失去司家上上下下的宠爱,反而她回家那几天司家对她着实恋恋不舍,她回去没几天,她的亲生父母来了电话,哭着说菲雪离开了司家后得了厌食症,这让本来无限宠爱司菲雪的司家心疼不已,二话不说,把司菲雪接了回来。
司月薇在司家没有遭受恶意的虐待或欺辱,她更像透明人,只要她自己不出现不说话,大家甚至会忘记她的存在。
原主就是这样的小孩,司月薇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五岁的小孩子忽然来到一个陌生环境,肯定是小心翼翼,担忧自己的爸爸妈妈会不会不喜欢她,害怕自己会不会表现不好被扔掉。
可是司家的人并不能理解,每次在饭桌上,他们都会把司菲雪和司月薇放在一起讨论。
“月薇要是能像菲雪一样开朗就好了。”
“乡下人能教育出来什么好孩子。”
司月薇穿过来当然不能跟原主那么胆小怯懦,如实道:“那张床太小了,翻不了身。”
母亲蹙眉:“你睡觉这么不老实吗?”
司月薇:“……”还成她的错了不成?
事实上,家人对司菲雪的偏心已经到了可怕的程度。
“菲雪从来没像你这么挑剔过,真不知道你养父母怎么把你养得这么娇。”母亲很喜欢把养父母没把司月薇没教好挂嘴边:“行吧,有时间我给你买张新的床。”
司月薇假装没听到前面那句话,开开心心回去了。
一周后,司月薇仍然没有看到自己的新床,而她又长个子了,晚上睡觉需要蜷着腿才能行。
司月薇在母亲去公司前,问道:“妈妈,你什么时候给我买新床?”
“什么床?”母亲显然已经忘记了这件事,看到司月薇可怜巴巴的眼神,忽然回想起来,有些愧疚道:“抱歉啊宝贝,妈妈工作太忙给忘了,下班就去买。”
这个时候司菲雪拉着西装革履的父亲走过来道:“妈妈,昨天你跟爸爸答应我去游乐场。”
母亲为难看了看司月薇,买床的事情的确是最先答应的司月薇,可是司菲雪想去游乐场很久了,今天好不容易她跟丈夫都能抽出空,最后她选择一个折中的办法:“薇薇,你想去游乐场吗?”
司月薇摇了摇头。她其实挺想去游乐场,想看看人间幼崽都喜欢玩什么,但是她知道,即便去了,父母只会围在司菲雪身边,她仍然是被忽略的那个。
“那就没办法了,我已经答应你妹妹,这样吧,要是我们从游乐场出来,家具城还没有关门,妈妈就给你买床好不好?”母亲的眼神像是在说‘这是你自己拒绝的可不怪我’。
司月薇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有点想笑,心里没有任何期待。
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保姆、司月薇、司菲雪三人,过了一个小时,保姆带着司菲雪出去逛超市,上午九点到十一点是采购时间。
司月薇把自己的小书包找了出来,把没吃完的零食和几瓶奶饮料塞进去,又放进几件衣服,小孩子的衣服并不占空间,不过小书包仍然塞得鼓鼓的。
她不想再当司菲雪的对照组了,她要离家出走!
司月薇背上小书包,换上外面的衣服——一套小黄鸭的套装。
穿上小皮鞋,打开大门,短短的腿迈过高高的门槛。
“嘭”的一声,关上大门,司月薇头也不回离开司家。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我飞!
……
“放我出去,我是无辜的!”
“鬼神大人,你们看,我是有功德的,我怎么可能是罪鬼呢?”
“我在阳间天天做慈善,你们凭什么把我关起来!”
“我杀的那个人奸杀了我的亲妹妹,我杀他是天经地义!”
地府万鬼哀嚎,阎王的表情更加冷峻:“自从地府至宝生死簿被毁,再无鬼神能分辨出这些魑魅魉魍,哪些是善,哪些是恶,哪些应该进入轮回殿,哪些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判官是个俊美书生,并非人间传言中那么凶神恶煞,此时他摇着扇子道:“阎君,实在不行我们直接判吧,我们虽然不如生死簿洞察分明,可至少能分出它们有没有亲手作恶。”
阎王是个冷峻男子,听到判官的建言眉头皱得更紧:“三百年前有个叫王大彪的男人,他生前是当地的乡绅,家乡百姓都称赞他的人品好,活到八十三岁寿终正寝,一辈子连只鸡都没杀过,更别说是杀人,入了地府,鬼差判他无罪,接着进入轮回殿,等候安排轮回,不过没过多久,有个同乡的百姓名叫叶川也去世了,说自己的妹妹是被五名男子欺辱而死,指使那名五名男子正是王大彪。”
判官愕然:“要真是这样那王大彪应该是恶鬼,怎么能让他进入轮回殿,应该让他下十八层地狱啊!”
阎王讥笑:“为了分清黑白,我动用往生石,看到王大彪生前确实用言语引诱那些精壮成年男人去欺辱柔弱的女性,而且不止一次,只不过他没有动手,也没有直言威胁,所以这罪孽算不到他的头上。”
判官叹气:“怎会如此。”
“人是这个世界上心思最复杂的动物,即便是我,也需要借助往生石才能看清楚一个人本来的面目。这世间只有生死簿能一眼看穿人心。”
阎王刚生出感慨,手底下的牛头马面在殿外惊慌失措喊道:“阎君,大事不好,地府又有十几名恶鬼趁乱逃到人间。”
“地府鬼满为患,恐生大祸。”阎王脸色变得铁青:“难不成地府要毁在我手中了吗……”
可要是直接判罪,不知道多少冤假错案,世间没有正法,早晚会出大祸。
就在这时,阎王敏锐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出现在这天地之间。
“地府同源,生死交织,这是生死簿的气息!”阎王有些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生死簿不是被毁掉了吗?!”
阎王动用全部的力量,追踪那股气息的来源,不过那气息过于微弱,追踪到人间便消失了。
阎王沉声道:“判官,我刚才感受到了生死簿的气息,就在人间。”
“什么?”翩翩君子般的判官此刻竟然失去冷静,欣喜如狂道:“阎君,那还等什么,赶快去人间迎回生死簿。”
阎王颔首道:“地府这回有救了”说罢,竟然流出两行热泪。
判官眼眶里也湿润起来,激动颤抖着身躯:“天不亡地府。”
……
司月薇背着小书包来到天桥下,这里有下象棋的叔叔伯伯,也有留着长胡子的老爷爷在乘凉。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穿着道袍的算命先生们,他们各个身前摆着龟壳、铜钱、竹签、蓍草及一张龙飞凤舞的书法宣纸,写得是算命二字。
司月薇脱离司家是深思熟虑,她知道离开司家后,从此没有遮风挡雨的屋檐,想吃饱穿暖,要靠自己的双手劳动赚钱。
她之前路过天桥底下,看到这些野生的算命先生们,便想好自己长大以后去做什么。
现在只不过是把她未来事业提前发展罢了。
司月薇找到大树庇荫风水好的地方,把小书包放下来,从里面取出一套衣服铺在地上,盘腿坐下。
又从小书包里翻出一张折叠的美术纸,上面用蜡笔写了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算命!
司月薇绷紧小脸,郑重其事把这张纸放在身前,找来了四块石头,把它四个角都压得死死的,风吹过来也不会吹跑。
一个富太太正路过天桥时看到这一幕,不由被逗笑了,同时她想起自己的女儿要是当年没有走丢,应该也这么大,这么可爱吧。
富太太眼角略微湿润,身旁的助理道:“秦夫人……”
“我没事。”富太太擦干眼角的泪珠,摆摆手道:“你先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助理也看到了树荫下的小女孩,她知道今天是夫人女儿走丢的日子,难免会触景生情:“是。”
富太太走到司月薇简陋的摊位前,看到那张美术纸用五颜六色蜡笔涂抹的算命两个字,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怅然的情绪一扫而空。
司月薇没想到她的第一位顾客竟然这么快来了,激动地小脸红扑扑,眼睛亮晶晶:“您要算命吗?第一天可以打9折哦。”
富太太这是第一次见到算命先生竟用奶声奶气的声音招揽客人,笑得腮帮发酸,看着司月薇一本正经的模样,故意逗她:“好啊,那你帮我算一算,我的女儿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