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云回来前已经清理了一番，应当没什么残留。
但可能因为石夜是先天魔体，确实有着超乎寻常魔修的敏锐力。
……所以，是那奇怪的气味引得石夜狂化？
果然，那华离山庄甚为古怪。
容昭云偏头沉思，尚未被“占用”的手空落落的。她随手挑起石夜的一缕黑发，轻柔绕在指间把玩。
红烛吐泪，枕在她腿上的石夜眼神逐渐清明，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唇畔的手指上。
他的手止不住抖了抖。
容昭云已经飘远的思绪回到石夜这里。
少年完全呆住，眼前的境况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范畴，往常害羞的神色都完全隐去，目光也不似从前，躲躲闪闪。
还挺可爱。容昭云有些恶趣味在身上，那原本被石夜捧着的手指反客为主，轻轻一压，便覆上石夜的唇珠。
恶劣地磨了磨。
石夜瞬间回过神，他猛地松开手难以置信地合上眼，僵硬着身子，飞快起身，往远离容昭云的方向移。
他动作太快，慌乱不已，容昭云还来不及松开指间缠绕的发丝，他便已经端正坐在软榻的另一侧。
容昭云看着指间被扯下来的黑发，无语又好笑。
少年却不知痛一般，头也不抬。被摁压得泛红的唇轻启，又随着下垂的睫羽缓缓合上。
反复多次，容昭云都差点以为自己的魔气把“小仙鹤”给毒哑了。少年才缓缓开口：“是吾逾矩……”
当真是被那骗人的仙修给教坏了。明明是她先动的手，但少年却选择乖乖道歉，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又傻又天真。
容昭云歇了逗弄的心思，一身疲惫也被石夜有趣的反应给治愈。她见好就收，站起来，挥手，银链叮咚作响。
“阿夜，你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方才我给你补充了些魔气……如果你日后需要，可以直接晃手上的银圈儿，那我就知道，阿夜你需要我。”
石夜沉默，整个人像是被那透过窗扃的婆娑树影淹没。恢复清贵气度的少年反而在这阴影中寻到几分安全感，双目紧闭，仿佛这样就可隔绝诱人的气息，无视体内炽烈的魔气。
石夜摇头：“不必……方才是吾孟浪……”
顿了顿，又轻声：“……多谢。日后，定报此恩。”
误入魔爪的“小仙鹤”还给“罪魁祸首”道谢，还要报恩。
太有趣了！简直让人想更进一步试探，把这“小仙鹤”逼到什么程度，他才能抛弃那被仙修灌输的伦常，彻底改变。
可惜，时间不太够她发挥。
容昭云绕着指间的黑发，忽然又生出一个有趣的主意。
她浅浅笑起，小梨涡若隐若现，扬了扬手中的发丝：“报恩倒不必，毕竟我也伤了阿夜。”
说着，她用一道魔气裁下一缕分，与被她扯断的石夜的发丝一道，打了个结，交到少年手中：“我弄断了你的头发，也还你一些。正好凡间有习俗，夫妻间结发，寓意感情和睦。我们……也要和和睦睦，平平安安。”
这样，她也好顺顺利利地登上魔尊之位。
如愿见到手足无措的小仙鹤，容昭云心满意足，挥手作别：“时候不早，我要再去与白颜商量下一步计划。阿夜你就在此处待着，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诉傀儡人。”
身后，少年烫手似地把发结放在一遍，却又用长袖盖上。
迎着稀薄的光线，声音轻不可闻：“……小心。”
***
白颜与容昭云做了些准备，到了中午才赶到了华离魔府。
老仆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一旁，站着与昨日少年面容有八分相似的中年男修。
这中年男修，就比昨天的少年多了点黑胡须，头发挑了几缕变白。伪装得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走心。
他们身后，则有几个昨日颇为眼熟的面孔，包括黑缨和鬼谷老二。
几人很不耐烦，目光忌惮，却又忍不住抱怨：“你们女修真是麻烦，慢死了！多亏归华离兄讲原则，这才等你们到现在……！”
容昭云不紧不慢，一句话将他们的不满堵死：“我们带足了灵石。”
十分嚣张，但效果奇佳。那几人涨红了脸，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反驳的话。
见几人小有口角，那被称为归华离的中年男修便笑眯眯出来打圆场：“我听说几位对我的心血之作渡劫塔很感兴趣，包括我儿在内，不少修士也在这里渡劫成功。眼下，我儿既已结婴，此塔对我又毫无用处，我确实有割爱的打算……”
容昭云：“你开价。哦，对了，这院内砍梨花的灵石也一并算进去。”
归华离：……
归华离挺了挺胸，道：“两位小友莫急，价钱是一方面，可我更想能够懂得我的美学，体会到我的聪慧的人来接管这渡劫塔。”
太油，真的太油腻了。
这一身油星子，估计放魔界最大的衡河里涮上三天三夜都涮不干净。
但“人间油物”对自己“漏油”的行经毫无察觉，双臂张开，自然上举，挺起胸膛：“来吧，让我带大家欣赏一下吧！”
本来被油到的众人，听到这话，仿佛油锅里落入一颗火星子，顿时噼里啪啦炸开。
他们纷纷响应，试图挤到前面：“我们去看看！”
白颜和容昭云对视一眼：“……嗯。”
几人刚走出这客厅门，却听一阵兵刃相接之声。
容昭云停下脚步，循声看去。
一扎着高马尾的少女正与家丁模样的修士们对峙。
她穿着青灰色的衣裳，质地平平，浑身上下既没有装饰，也没有法器，唯一值钱的，大概就是手中的那柄剑。
寒光湛湛的剑，剑身上，还往下滴着血，颤巍巍的。
不过少女的状态也不好，肩胛骨伤可见骨，冒着深黑的魔气。
少女瞧见他们出来，厉声斥责：“华离魔府的，你们快放了陆之问！”
容昭云记得，陆之问，就是白颜提供的失踪修士的名字。
少女神色肃然，见衣着各异的人鱼贯而出，当即大声道：“你们是不是也听说这里可以提升修为才特意赶过来的？”
被戳破心事，但魔修们脸皮厚极，鬼谷老二更倚老卖老：“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与你何干？”
少女急道：“这里有问题！陆之问他也听说过此处不错，还来勘察过，觉得正适合突破，便给家中留了音信，来到此处……但前几日，家中他的魂灯忽明忽灭，显然凶多吉少！所以，他娘才让我过来救他！”
鬼谷老二嗤笑：“我们又不认识什么陆之问，哪儿知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是不是联合了某些人一起编故事，合伙蒙人，好买下这里，自己享用？”
他说着，目光飘向唯二的两位女修——伪装后的容昭云和白颜。
少女这才反应过来鬼谷老二含沙射影，忙解释：“我只是好心，跟你们都不认识！我就是来救陆之问！”
黑缨察觉到什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少女：“你是那陆之问的什么人？是他的炉鼎吧？漂漂亮亮，却穿得这么破烂……不如别惦记那家伙，跟了我，保证你锦衣玉食……”
“我钟渝不是什么炉鼎，我会成为魔界第一剑修！”少女柳眉倒竖，剑风一转，神色却有几分不自然，“我来救陆之问，是因为我们有婚约在身……”
容昭云从她的神色中看不出自愿和甜蜜，倒品出几分细微的屈辱来。
黑缨猥琐一笑，显然想到什么：“你该不会就是那‘后养媳’吧！”
凡间有贫穷家庭，会把女儿卖给其他人家当童养媳，换取银钱；魔界道德普遍低下，自然也把这陋习学了来。
有些魔修生下孩子不想养，又或者养不起，更可能是因为修炼资源匮乏，于是便把孩子卖给其他人家，当做“后养媳”，换灵石法宝。
“后养媳”比炉鼎好听点，但性质差不多。
这词一出，钟渝脸色大变：“……我只要找回陆之问这个人！”
归华离侧头，冲老仆使了个眼色。
老仆垂首：“这位钟姑娘慎言，小老儿并未听过这号人物，他未曾到访我们魔府，您来质问我们，我们也爱莫能助……”
归华离捻着不算长的胡须，笑道：“也许，这位陆郎只是去哪位红颜蓝颜那里小住几日，玩得太开，这才魂灯不稳……同为魔修，不难理解。”
简直把钟渝的自尊踩到泥中。尤嫌不够。
归华离捋须而笑，继续：“这也只是个猜测，但归某好心劝姑娘一句，不如顺着归某这思路查查看，别只盯着归某这里，格局太小……今日归某太忙，恕不招待姑娘——送客。”
又涌出几个修士，掏出法器，将钟渝围住。
少女身手灵活，一一躲过。但运气不佳，踩上这石板上一小块儿青苔，顿时向后倒去。
身法不错，运气欠佳，是个好苗子。
“等等，”容昭云往前一步，越过众人，扶住钟渝，看向归华离，“我们想买这魔府，当然也要进渡劫塔一观。这位钟姑娘不也就想进去看看，不如一起？”
白颜亦帮腔： “若是钟姑娘的道侣没来过，让人进去看一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归华离本见着钟渝修为也不过元婴，想了想，还是应下：“罢了……就依两位姑娘的。”
钟渝看向两人，轻轻点头：“多谢。”
容昭云泰然接受，没有应声，只递过去一瓶极品止血丹药。
钟渝接过，吃下一颗，深深一拜。
她所以很小时便被当做后养媳卖去陆家，在陆家过得也并不顺心。陆家也不算富裕，否则，也不可能存了那利用女人帮助儿子修炼的心思，不养炉鼎，而是招了这么个后养媳。
但好在陆家至少知道不能竭泽而渔的道理，见她有几分天赋，倒也允许她以剑入道，成为陆家的剑。
可对于陆家来说，她这柄剑根本不需要养护。这样的极品止血丹，她碰都不能碰。
人生百年，第一次温情与关怀，还是来自一个陌生人。钟渝心中感动，还想说什么，却被归华离打断：“……你们就不急着欣赏我伟大的杰作吗？？这可是我耗时千年，倾力打造的人生巅峰之作！保证各位去了，都不会愿意离开！”
钟渝拼了命地拽容昭云的衣袖：“别去！那里不对劲儿！！”
容昭云拍了拍钟渝的小臂，示意她松开，云淡风轻：“哦？那我们可要好好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一下，加了一段剧情，嘿嘿
娘子又去打怪了，你能坐的住吗？咦？？仙尊，咱们约好的小剧场采访，解读你的回忆录，你去哪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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