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不敢托大,当即化作原型,一条白鳞巨蟒,支棱起来。
百丈开外,白鳞巨蟒看到了站在院墙之上的石公子。
长命立刻一头扎入水中,微波粼粼的湖面应声卷起层层白浪。
眨眼的功夫,它便从湖面另一侧探出头。
它张开嘴,足足有石夜手臂粗细的尖牙泛着可怖的森光。
长命的原身白蟒气势骇人,可炼气期的石夜竟是不卑不亢,没有一点恐惧。
他分明手无寸铁,区区炼气,但却让人觉得他仿佛是凌然立于九阙之巅,身后剑光赫赫,睥睨天下。
复命回来的容昭云见此,一时生出几分怪异感:
她从无影魅手中救出来的小傻子石夜……竟有如此气势?
容昭云隐匿身形,暂且观望。
石夜已经向着院墙外松涛林海又迈出一步,衣袂蹁跹,似将这一处的云雾都尽数收入袖中。
容昭云看得兴味盎然,可也担心好不容易找来的“护身符”认不清状况,干脆冲着院墙外沿下的护城河弹出一小块儿魔气。
川流不息的浪花被惊得四下奔逃,惊慌失措地拍打着院墙,呜呜哭喊。
石夜淡漠垂眼,却又迈出一步。
长命从未遇过这样棘手的情景,压力颇大,斟酌发问:“石公子,请回!此处危险,你这是要做什么?”
石夜蓦地闭上眼,从院墙一跃而下。
耳后魔契犹如万火灼心,鬼哭一般的风声刺耳,可迅速下坠的石夜却扼住自己的喉。
长命紧追而至,只听呼号的风声之中传来石夜的声音:
“我要证明我对她的爱!我至死不悔!”
长命:……?!
长命惊愕万分,连蛇信子都忘记收回去,嘶嘶道:“这么爱……”
容昭云赶紧现身,银链立时缠上少年的细腰。
长链一卷,石夜整个人便被跌入容昭云的怀里。
下一刻,容昭云带着石夜,回到东梁阁中,堪堪避开了这次即将被触发的戏子咒。
石夜并不领情,肃然怒视:“汝……容昭云!”
容昭云点头:“嗯……我在呢。”
她瞧着石夜因恼怒和灼痛而染着薄红的脸,拭去他眼角被魔界狂风冲击而流下的水渍,漫不经心:“想不到阿夜对我用情如此之深。”
石夜挥开容昭云“作乱”的手:“此咒荒唐!……解开!”
可惜,现下他人在容昭云怀中,体无余力,炼气境的身体又孱弱不堪一击,没有丝毫威慑感。
反倒是那双眼,因坠落受风,潋滟多姿,竟显出几分楚楚动人的意味来。
哪儿有刚才的骇人的气势?
果然,刚才一切大概是由戏子咒引发的幻觉。
话本里赘婿都是卧虎藏龙,触发相应剧情的时候,饶是不太聪明的小傻子,也能沾染上几分王霸之气。
不过——
容昭云将石夜的五指挨个收拢,握在手心,面上带笑,杏眼之中却没什么笑意:
“阿夜,有魔契在,你逃不掉的。”
银链摩挲着石夜的耳畔,石夜反手抓住银链:“解契……!吾与汝绝不可结为道侣!”
石夜深吸一口气,苍白着脸,手中青筋浮起,将银链一撇,借力挣脱了容昭云的桎梏与怀抱,总算踉跄站了起来。
他并没夺门而逃,先将因两人亲密接触而有些凌乱的衣衫褶皱抚平,这才低头,直视容昭云。
像是挣脱泥潭的仙鹤,梳理了一下凌乱的羽,这才恭谨肃然地看向站在岸边的人。
孤注一掷的“仙鹤”开口:“吾名,叶寂时。”
容昭云:……?
虽然连养他的石婆婆都隐晦提及石夜有几分傻气,容昭云也觉得石夜行为举止多少有点不同寻常。
但傻子怎么会知道仙尊的名讳?
容昭云心中有了猜测,试探:“那……需不需要我准备些灵石,把你送去仙魔二界边境,助你回归宗门?”
少年郑重点头:“如此甚好。”
容昭云:……!
她现在终于明白这小傻子身上的怪异从何而来:
想必之前在半夏村,这小傻子可能就被别有用心的所谓修士诓骗,没少做伪装仙尊、诓骗灵石的买卖,因此也学了些仙法。
可惜太傻,入戏太深,信以为真。
也怪不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否认身份,试图逃跑。
先天魔体的痴傻少年被诈骗团伙当作摇钱工具!——怎一个惨字了得!
……果然,跟叶寂时沾边的,没有什么好事。
时近傍晚,余霞成绮。
石夜透过半开的蠡壳窗,淡淡一眼,敛眉轻咳:“吾需速行。”
容昭云托腮看着眼前稍显焦急的少年:“可我没想好什么时候送你回去。”
离婚典满打满算,也只剩几个时辰。
容昭云抬手,蠡壳窗一合,银链已经缠上石夜的肘腕腰肢,将人彻底玩弄于股掌之中。
石夜显然没有想到对方“背信弃义”,蓄力挣脱,怒斥:“汝……!无耻!言而无信!”
银链毫不在意少年的蚍蜉撼树一般的反抗,如星流霆击,将他的外衫割成缕缕布条。
一抖,布条便如阵风拂过满树梨花,簌簌落下。
容昭云凑近动弹不得的石夜,拂去他肩上最后一片外衫的残骸,道:
“阿夜,我们魔修,当然可以言而无信,不讲道理。”
容昭云碰了碰石夜耳后的魔契:“还可以,颠倒黑白,强取豪夺。”
石夜偏过头,喉结因愤怒而上下滚动,却被无情的银链限制,只余一片红痕。
“荒唐!荒谬!无——!”
容昭云一一应下,却趁石夜张口之际,两指并拢,探入他口中,以魔气凝结出一段粗一些的银链,塞了进去。
银链两段,从少年带伤的嘴角延展,顺着少年瘦削的脸颊,贴着耳垂,在浓密的青丝中,打了个……蝴蝶结。
容昭云浅笑:“不好意思,才想起来——阿夜伶牙俐齿,要是伤到性命可就不好了。”
石夜双目赤红,面色灰败,因愤怒,浑身震颤。
孤立无援的仙鹤终究信错了岸边人,自以为对方会帮他一把,岂料……
岸边人直接把他弄得更脏更狼狈。
岸边人容昭云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语重心长:“这是魔修的第一美德,不要轻信他人。”
“至于魔修的第二美德……”容昭云信口胡诌,“那就是,‘装模作样小半天,荣华富贵一辈子’。”
容昭云召出一面水镜,对水镜另一端的与百岁有九成相似的少女吩咐:“百岁,把你姐姐长命让你准备的东西送到东梁阁……门口。”
东梁阁阁门大敞,石夜余光一扫,目之所及,一览无余。
他愤愤然向另一侧别过脸。
容昭云推了推身旁的屏风。
屏风被魔气托起,挡在两人身旁,隔绝洞开的大门。
不久,脚步声传来。
容昭云道:“百岁,把东西放在门口,你先离开此处。如有需要,我会唤你。”
百岁不似姐姐长命稳重,仍带着少女的稚气与好奇:“主上,为什么呀?”
百岁每说一个字,银链困住的少年身躯就更僵一分。
容昭云:“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百岁:“可我已经九十八,九十九……九十九加一岁啦!不是小蛇蛇啦!”
容昭云:……
她最后到底把长命也叫来,让她带着在某些方面异常迟钝的妹妹百岁离开。
待两人的气息彻底消失,容昭云才绕过屏风,取过百岁送来的箱子。
她弯腰开箱,长发垂落,姣如明月的玉颈若隐若现。
死死盯着容昭云的石夜忽地,又别过了眼。
容昭云从箱子里挑了一件缠枝纹喜服,操纵着银链,迫使石夜双臂抬起,给他换上。
她的动作并不熟练,连前襟的扣子都几次扣错位。
尴尬。
容昭云强行继续之前的话题,掩饰自己的失误:“阿夜,你只需要跟我一起完成婚典,装模作样这小半天就行,我一定保证你‘荣华富贵一辈子’。”
少年听了这话,又激烈挣扎起来,紧绷的肌肉试图突破银链的封锁。
徒劳无功。
容昭云好不容易给他穿好的衣服又凌乱了几分。
她不得不再次凑近,给他整理好,隐去银链的形态,又用上禁声诀。
少年剑眉微微下压,桃花眼中寒芒毕露,淡色的唇因为无法出声而轻轻震颤。
容昭云一时好奇,凑近去看他的唇形,揣摩:“你想说,‘有伤风化’?”
石夜应当点头,让这女魔头明白所作所为,堪称荒唐。
但这女魔头凑得实在太近,近到他似乎嗅到一股清甜泉香。
有些熟悉。
甫一迟疑,容昭云已经摇着头,捧着箱子,往侧室走去。
不多久,便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喜服上的缠枝似乎随着她的步调也跟着活了起来,摇曳生姿,满室生辉。
竟将这天边的朝霞都比了下去。
容昭云左手微动:
“阿夜,走啦,成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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