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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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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霞笼罩大地,暮色沉沉,已经过了翻牌子的时辰,长青阁依旧没有动静。

清扫院子的宫人勤勤恳恳做着手头上的活,更不敢胡乱嚼舌根,皇上从未连着召一人侍寝,兰选侍已经很厉害了,要知道想从宫女翻身为主子的人数之不尽,从未有一人成功过。

更重要的是这兰选侍背后还有德妃娘娘撑腰,听闻下午毓宁宫有两个宫女对兰选侍出言不逊,转头就被送进典狱剪短舌头打断双腿,可想而知德妃娘娘有多看重兰选侍。

夜色朦胧,用过晚膳,沈榆坐在榻前翻着典籍,感受着晚风拂面的清新。

“夜里凉,主子身子要紧。”

听竹端着糕点进来,看见半敞开窗帘立即要过去合上。

沈榆并未抬眼,“不必,莺花犹怕春光老,岂可教人枉度春。”

听竹脚步一顿,恰好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眸,女子对她淡淡一笑,“这风来的恰好。”

晚风夹杂着兰花的清香,充斥着屋内,的确令人身心舒畅,听竹便未关上窗户,而是看了眼窗外,凑过脑袋压低声音,“玉画两人已经被娘娘处置了,今后无论是谁敢在背后编排您,娘娘必定都不会放过。”

“还有冷宫那几个曾经对您不敬的奴才,都已经不会说话,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嚼舌根。”她语气加重。

翻过一页书籍,沈榆轻捻着一颗圆滚滚的葡萄,抬头看了她眼,“娘娘待我如此好,您说我该如何报答才是?”

自己是对方提上来的,但凡因为流言而失宠,那德妃也会前功尽弃,再一个也可以彻底笼络自己为她所用,冲在前头抛头颅洒热血。

闻言,听竹顿了下,“奴婢不敢妄言,但无论是报答娘娘,还是为了主子您自己,如今留住皇上才是最要紧的。”

“这种事岂是我能决定的。”沈榆眉间微蹙。

听竹取过一件软毛织锦披风盖在她身上,目光如炬,“不急,凡事徐徐图之。”

相视一眼,沈榆点点头没有出声,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似不想叨扰她,听竹退后两步就转身出去,兰选侍喜欢看史书,德妃娘娘平时更喜好那些乐谱,但皇上更喜欢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每个月总有一天会去永和宫,贤妃在字画上的造诣堪比大家,平时纵然有东施效颦之人,也只是惹人笑话,渐渐的便无人再卖弄。

日升月落,沈榆辰时就起身洗漱,早早的就去给德妃请安,平时毓宁宫其他殿里的才人也会过来请安,但这几日德妃对外宣称不适,便谁也不见。

刚到主殿外头时,只见一行人影在窃窃私语,为首的是黎贵人和吴婕妤,两人父亲皆是在周尚书底下做事,进宫后也一直唯德妃马首是瞻,前朝后宫永远都是息息相关。

许是看见来人,黎贵人微微抬起下颌,随手扶了下耳边的流珠,“这是哪位妹妹,怎的我从未见过。”

对面迎来的女子一袭绯色流彩暗花宫装婷婷秀雅,芙蓉如面,颇有几分桃羞杏让的姿态,与她们心中的粗使宫女认知截然不同。

“黎姐姐孤陋寡闻了,这是皇上最近宠幸的兰选侍,如今瞧着的确是花儿似一样的美人,难怪皇上怜爱,我瞧着也心中亲切。”吴婕妤笑着介绍。

沈榆上前屈身行礼,“嫔妾见过黎贵人吴婕妤。”

余光瞟了她眼,黎贵人扭过头视若无睹,“你与她有何亲近,她一个替娘娘洗夜壶的奴婢,站在一起闻着都有味。”

话落,她掩鼻走至一侧。

吴婕妤面上笑意渐落,连忙打起和场,“自古英雄不问出处,凡事岂能小瞧于人,兰选侍能得皇上青眼,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周遭的宫人都低着头心中各异,便是生的妲己褒姒一般又如何,还不是靠德妃娘娘一手提拔,不然能不能见着皇上还未可知。

“娘娘请各位主子进去。”

花榕从殿内出来,好似未听见刚刚的话。

黎贵人率先扶着宫人进入大殿,似乎一刻也不愿靠近沈榆。

后者行至最后,等进入殿内时,德妃已经坐在了上首,鬓上点翠流珠华贵端庄,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嫔妾叩见娘娘,娘娘万安。”三人齐齐屈身行礼。

花榕余光轻斜,殿内伺候的宫人立即退了出去。

轻抚着护甲,德妃懒懒的抬眼,“一大早就听见外头吵吵嚷嚷,有这个功夫,为何不花点心思如何留住皇上。”

话至此处,屋里又静谧一片,黎贵人一副欲言又止,“嫔妾哪有兰选侍那么有本事。”

娘娘身体不适不宜侍寝,那么好的机会不给自己,反而给一个粗使宫女,她始终不明白这是何意,一个宫女顶了天也只配给皇上玩几天新鲜的,能替娘娘办什么事。

德妃瞥了她眼,不怒反笑,“本宫看你的本事也不弱,净干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你不丢脸,本宫都替你臊的慌。”

像是意识到什么,黎贵人脑袋低了一分,不敢再说话。

有绪昭容那个娇柔做作之辈在,皇上又岂会去其他人那里,她瞧着这兰选侍也是一丘之貉。

似不愿再动怒,德妃摆摆手示意她们起来。

沈榆不急不缓坐在后头,一副谦顺有礼的模样。

“皇后娘娘下月生辰,重华宫那边已经异动频频,平日里总说见不着皇上,这回给了你们机会,能不能把握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别窝窝囊囊只会趁口舌之快。”德妃瞥了眼黎贵人。

后者面色赧然,又看向旁边的沈榆,“刚刚姐姐我口直心快,妹妹莫放在心上。”

沈榆轻轻摇头,“贵人言重了。”

几个宫人陆陆续续进来递茶,随即又快速退了下去。

“无论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德妃语气加重,“兰选侍是本宫提拔上来的人,若再让本宫听见任何声音,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话音落下,吴婕妤两人面面相觑,继而连忙点头,“嫔妾明白。”

“行了,都退下吧,本宫身子未愈,近日无须过来请安,多把心思放在正路上,别做些没脑子的事惹人笑话。”她眉间轻蹙,眼不看心为静起身进入殿内。

三人立即屈身行礼,“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等着人影消失,黎贵人率先起身,只是看了沈榆一眼,就径直离开了大殿。

吴婕妤冲沈榆点头示意后也跟着离开,倒是花榕不知为何走了出来,似乎有话要说。

从主殿送至外殿,路上的宫人越来越少。

“娘娘知道选侍还惦记着旧相识,只是那事证据确凿,娘娘若不严惩如何服众,想必兰选侍能明白娘娘的不易。”花榕跟在后面压低声音。

沈榆神色逐渐凝重,“嫔妾明白,自然不敢怨恨娘娘,只是有些话,嫔妾觉着还是要说。”

左右环视一圈,花榕上前一步,“选侍有话不妨直言。”

犹疑再三,沈榆一副欲言又止,“并非我替昕文开脱,也无意殃及她人,只是我与昕文刚进毓宁宫不久,平时都是璇眉姐姐教导,璇眉姐姐只说娘娘喜静,其他忌讳并未提及,所以香露一事着实冤枉,刨根究底,昕文根本没有这样做的由头,如何敢胆大包天谋害娘娘。”

原主越是想帮昕文,红仪越不让她洗,所以那个夜壶还真没洗过,所以只能借昕文的手,不然她是不愿殃及旁人。

不过既然做了,那就只能将利益最大化,就让德妃以为她和昕文姐妹情深,自以为能拿对方来要挟自己。

“哦?”花榕似在深思,随即又一字一句叮嘱道:“是非曲直娘娘都看在眼里,选侍如今该做的就是如何让皇上记挂,这样……昕文也能早日回到您身边。”

话已至此,花榕转身渐行渐远。

沈榆在原地站了会,继而径直往长青阁的方向行去。

回到内殿,花榕摒退众人,将刚刚的话告知德妃。

“和奴婢调查的并无差别,璇眉一直都与永和宫那边私下往来,如果兰选侍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件事只能是那位做的手脚。”

花榕神色凝结,“老爷与于大人正在因盐商一案较劲,她此时断了你侍寝的路,无非是不想让您在皇上面前谏言,可见居心叵测。”

德妃靠在软榻上轻抚着手中的玉如意,面色如常,“可这不像她的路数……”

似乎总有个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可是父亲已经下了死命令,若是无法在皇上面前谏言,下月皇后生辰宫宴上,就要将府中堂妹送进来。

一个月的时间,纵然她可以侍寝,也无法向皇上开这个口,后宫最忌干政,父亲这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

越想越气恼,她随手将玉如意扔在一旁,“每个人都在逼本宫,他们为何不想想本宫的处境,若非上回替哥哥一事开口,本宫何至于被皇上冷落至今!”

玉如意从榻上滚落至地面,花榕立马上去拾起,看了眼外头,“娘娘,墙有缝,壁有耳。”

若是让老爷得知娘娘心怀不满,必定又会派人取而代之。

深吸一口气,德妃理了理袖摆,神色趋向平常,“且看看她是不是中用的,不中用的东西留着也碍眼。”

话音刚落,屋外闯进一个宫女,看其匆匆忙忙似乎有要事禀告。

“启禀娘娘,刚刚圣驾进了毓宁宫。”宫女小声道。

闻言,德妃猛地坐直身子,面上出现难以掩盖的喜色,“快给本宫更衣!”

见此,宫女垂下了脑袋,语气颤颤巍巍,“圣驾……去……去的是东面的长青阁。”

花榕皱皱眉,又看了看自家主子的神色,立即挥挥手让宫女退下。

五指紧紧抓着袖摆,德妃瞧了眼外头阳光正好,记忆中,皇上只陪她用过一次午膳。

“娘娘莫要动怒,这是好事。”花榕立马劝解,“您不好开口的事,让她去吹枕头风,不过一颗棋子,能成事是她的本事,办不了那这颗棋子废了也就废了,再提拔一个就是。”

屋内重新恢复寂静,德妃垂下眼帘,缓缓摘下护甲,“是不是到了喝药的时辰,端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莺花犹怕春光老,岂可教人枉度春——摘自《增广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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