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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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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对话尤在耳边,然而才短短一天过去,这段恋情却已经划上了休止符。

钟雨又有点想叹气了,她想如果此时她不是在酒店跟一只大头鬼共处一室,而是在酒吧,或者在家也行,她一定会给自己倒上一杯度数不高的酒,放点音乐,再放点冰块。

另外虽然说是不想去考虑,但多年习惯使然,钟雨还是有那么片刻把心思转到了工作上。她想起那被她赶鸭子上架的小郑,不知道这姑娘能把事情办成什么样,明天还得打个电话问问……

一旁的人头一点儿也不知道她都在想些什么,还在非常认真地给她“科普”着:“鬼的名字之所以是个秘密,就是因为你如果听见有人叫你的名字,猝不及防之下,可能会一下子想起一些生前的事——死的时候的场景啦、那些不甘心的没做完的事儿啦,就这之类的,进而造成鬼气失控。尤其对那些还不太稳定的新鬼来说,可是相当危险的。”

说着,它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钟雨:“唉,我原本都已经能控制得挺好了,就算听见喊我名字都没啥事了。结果姐你一来,直接给我看我死的时候的视频,这刺激法,那谁受得了啊,谁能不失控的啦。”

“抱歉。”钟雨微微侧过头,“我不知道会这样。”

她说话的时候总习惯直视对方,一双微棕的眼瞳一眨不眨,目光专注而平和,显得十分真诚。

“没事没事,能理解能理解,”人头马上说,敬畏地看了一眼钟雨:“瞧您这通身的黑,嘿,黑得那叫一个透亮,都块成一大墨团了!这体量,咱们这种小虾米跟您比,那就是蚂蚁比大象,不是一个等级的!我当时路过打眼这么一看,眼珠子都差点吓掉下来,还以为见到了什么千年老鬼,思来想去,跑来想试试能不能抱个大腿。结果您说,您最近才刚做鬼!”

它感叹地道:“哎,我以前光知道这人与人之间,差距有时候是天差那个地别。没想到鬼和鬼,它也能有这么不一样。”

“钟姐,小弟虽然没啥见识,但要我说,就您这初始设定,那高低得是个主角啊!虽然咱们之前有点小误会,不过问题不大,现在都解开啦不是,小弟我以后可就跟您混了,多多关照,哎,多多关照!”

钟雨:“………”

在这一刻,钟雨分散出去的思维终于全都收了回来。她顿了一下,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浑身都是,鬼气?”

“对啊,”人头理所当然地说,看上去十分惊讶:“你自己看不到吗?”

钟雨陷入一阵沉默,然后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她自然地道:“重新回到这具身体里以后,就看不见了。”

“这……难道有身体还能起到什么隔绝效果吗?这么神奇!那姐你岂不是再也不怕反噬了?”人头简直羡慕死了:“哎,什么时候我要是也能有这么一个身体就好了!”

钟雨闻言却摇了摇头,淡淡道:“只是现在罢了,就算有了也不见得能撑上多久,毕竟都已经成鬼了,还不知道以后呢。”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她下意识地便往引导人头打消对所谓“身体”的渴望的方向去说。总归,虽然目前看来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要尽量去遏制可能发生的危险。

“以后啊……”果然,听她说起这个,人头顿时也跟着一下低落下来,哑声说:“谁知道什么以后啊,咱都这个样子了。”

鬼能有什么未来呢?

也许就像人头自己说的那样,鬼对情绪的控制能力远不如活人,很容易就会陷入进去。

就比如现在,只是这样一句话,就让人头看上去难受了起来。只见它落回沙发里,一对松弛的大眼皮子耸拉着,那张毫无生气的青白脸庞显得恐怖又阴郁,一边叹气一边自语道:“没准明天,后天,我就跟我那老大哥一样,也消散了。”

其实钟雨说这话的初衷,除了防止人头窥伺她的身体外,也有一部分人想打断它对她所谓的“身体”情况的继续问话。钟雨觉得今天的“交流”已经够了,毕竟套取信息这样的事,讲究一个细无声。多观察,少说话,说得越多,越容易暴露。

然而人偏偏就是这样一种极易被影响的生物,情绪有时候其实这是世界上最会传染的一种病毒。

钟雨本身也不是什么软弱的人,但也许是这两天经历的变故多少有点密集了,只是听人头这样唉声叹气几声,那些纷乱的情绪就又淡淡地袭上了心头。

她脸上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只是微微别过头去,视线落在被风吹得轻轻翻飞的窗帘上。

那窗帘在风中哗哗抖动的样子像只振翅的淡紫色蝴蝶,地上一块块灿金的光斑随之一隐一现,明明烁烁。

回忆就像水一样,不经意就涌上心来。那些细碎的、轻飘飘的过去像是秋风卷起残叶剪影,在人心头一掠而过。

此时钟雨的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了这样的一幕:

一条长长、长长的走廊,栏杆很旧了,黑铁缝隙里浸着红色的锈痕。

姜馥郁清瘦修长的身影立在走廊尽头。

他半趴在那儿,两手撑着栏杆,身形被夕阳镀上一层朦胧的金影。回过头来时,逆着光的眉眼有种影视剧中的定格画面一般的美丽和遥远。

他张开嘴,说:“以后?谁知道以后呢。”

说的也是这样一句话。

声音是那样的好听,清澈中带着淡淡的磁性,像干净的、石间跳跃的泉水,听在耳朵里,让人从心底里觉得舒服。

钟雨记得,那应该是在“来茶”俱乐部里的职工宿舍楼上。也是他们隔着门“见”的最后那一面的那一栋楼。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恋爱,那是她头一次走进这栋楼里,去找姜馥郁。宋姐说他没上班,可能是病了,问她要不要去看看。钟雨说去,宋姐就给她指了方向。

“湖对岸那个树林子后头,钟老板你顺着路一直走就是了,有点旧那栋。哎呀,修的时间有点久了。”

本来还要亲自带她过去,但被钟雨拒绝了。

她自己走着过来,刚走到楼下,很巧的一抬头就看见姜馥郁趴在外面的栏杆上,不知道是在吹风还是在看太阳。

那天他们站在黄昏的走廊上,聊了很久的天。

钟雨想了想,想起这句话应该是在自己当时随口问了他一个问题之后他回答的。

好像是问的:“有没有想过以后,要一直做服务生吗?这行业前景是不太好的。”

然后姜馥郁就这样回答了。

他说以后?谁知道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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