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钟雨无语，又来？
这老头手里拿了根棍子，为求谨慎，钟雨往后退了两步。
老道士非常激动，挥着他那根白须棍子，指着钟雨破口大骂：“你这女鬼好不知死活！昨晚老道放你一马，今日居然还敢送上门来放肆！真当我丘十二现在老了废了，提不动刀了！”
说罢直愣愣地朝着钟雨扑了过来。
他这么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钟雨一时也不太敢接，于是只能转身往后跑去。
这老道士一把年纪了，自然没她跑得快，钟雨几步便轻松拉开了距离。但她匆匆朝左右扫了几眼，发现这院子实在小得很，四处都是墙壁，没什么地方可绕。
钟雨只得跑进方才那间正殿里去。
一边跑，一边抽空划开手机屏幕，低头发了个定位出去，附带两个字：报警。
老道士提着他那白须飘飘的古怪棍子在后头穷追不舍，嘴里还不断喊着：“女鬼！往哪儿跑！看招！”
钟雨嘴角直抽，她真是怕了这老疯子了。
钟雨小时候练过有七八年的民族舞，底子本来就不错，再加上后来独身在外为了安全，也为了保持精力充沛，她这些年来一直坚持健身，后来还花了些功夫去学了些散打、拳击之类。所以如果真的打起来，普通壮年男子都能撂翻在地，更别说这么个老头子。
但现在这大半夜的，周围除了这疯老头和他那徒弟也没什么第三方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钟雨觉得自己大概要有嘴也说不清。
没准就是个什么新型讹诈套路。
而且他徒弟虽然看着挺瘦的，但到底是个成年男人，身形也不矮。等动起手来就是二打一，周围环境也是陌生的……钟雨觉得自己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这间小道观的正殿本来就挺窄，再加上里头放了的一堆神像、供桌、香烛、挂画，空间就更挤了。
钟雨身体很灵巧，体型又瘦，一个纵身跳过供桌，躲进了神像后面。
那老道士跟着追过来，但他又老又胖，没办法跟钟雨一样跳过去，只能从旁边绕。等他绕过来了，钟雨已经又跑到神像前面去了。
钟雨果断带着他开始就这么围着神像转圈。
一转十来圈，钟雨面色还很轻松，老道士已经气喘如牛。
他徒弟没跟进来，只站在殿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望，一副愁得不行的样子，嘴里喊着：“师父！师父您慢点啊，小心腰！师父，师父您别冲动啊！”
钟雨一边带着人兜着圈子绕，一边还有功夫举起手机回头录像。后来干脆转身把镜头对着他倒着跑。等老道士跑不动了，她还停下来等一等他。
给老道士气得，整张脸涨得通红。
钟雨开录像当然是为了保留证据，到时候等警察来了也好说。省得这老头一激动跑出个三长两短来，或者自己摔一跤什么的，还反过来要找她麻烦。
又跑了七八分钟，那老道士彻底跑不动了，气喘如牛，叉着腰，指着钟雨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你站住……！你一直跑、跑！你算啥本事！”
钟雨心想我不跑，难不成等着你过来打我？
外头伸着脖子望的那年轻道士见他们终于停了，赶紧从门口一溜烟蹿进来。跑到老道士身边，扶着他，小心翼翼地朝钟雨看了一眼，小声道：“师父，师父您歇歇。那个……那个师父啊，她真是，真是鬼啊？我咋觉着不太像呢。你看，你看她还拿手机朝咱录像呢，那鬼能有这么智能吗？”
“蠢材！”老道士被给他气到，顺手就抄写着那根白须棍子照着头邦邦给了他两下，骂道：“鬼生前不也是人吗？会用手机有什么奇怪的！现在过清明节人家还给祖宗烧手机烧电脑呢，个蠢东西！”
年轻道士被打得哇哇乱叫。
大殿里灯光挺亮，钟雨这时才看清，那老道士手里拿的好像是根……拂尘？
她也不太确定。
双指节粗的大木棍子，有扫帚那么长，表面隐约雕着些花纹，木棍顶上连着一丛半臂长的白色长须。那白须看上去浓密顺滑，在灯光下隐隐发亮，像是某种质地极好的兽毛。
在钟雨的印象里，影视剧里看到的道士们有的是拿着这么一根东西，叫拂尘。
但是老道士手里这根，比起她小时候见过的那些——比如说太白金星拿着的，看着要长一号也大一号，后面缀着那截兽毛又好像显得短了点，没那么飘逸。这么舞来舞去的……看着倒像把别致点的拖把。
老道士将年轻道士锤了一顿，又指使他过去对付钟雨：“去！老道我跑不动了，你过去把这女鬼给抓住！”
年轻道士啊了一声，面露难色，看了看钟雨，小声说：“这，不好吧……”
老道士眼睛一瞪，又拿拂尘敲他脑壳：“你说什么！你去不去？你这蠢材，你也是道士！捉鬼是你该干的活！快去！我长春一脉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废物弟子！”
那年轻道士被他推搡几下，没法子，只得犹犹豫豫地朝钟雨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期期艾艾地回头去看看老道士。
老道士简直要被他气死：“看我干什么！看个屁啊！我给你的符呢！你的剑呢！蠢材，拿出来啊！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
年轻道士被他吼得一激灵，赶忙慌慌张张地抬手往腰间摸去，扒拉半天，从腰带上解下一把木剑来。他抓着这剑，又用另一只手匆忙地撩开道袍，往裤子兜里一阵乱掏，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黄符。
老道士看上去很想过去给他两脚。
年轻道士右手拿着剑，左手捏着符，好像终于松了口气，定了定神，目光看向钟雨。
钟雨站在神像身后，将手机镜头对准他的脸，声音很冷静：“无论你要做什么，我劝你想清楚，我十分钟前已经报过警了。”
年轻道士：“………”
年轻道士又回过头去看他师父，很慌张地喊道：“师父！怎么办啊师父！她说她报警了！”
老道士回道：“放屁！这你也信！鬼怎么可能报警！”
年轻道士于是松了一口气，咽咽口水，正准备继续往前，斜地里突然扑出来一个人，从殿外跑进来，一下子给他按地上了。
那人动作非常快，力气也挺大，年轻道士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趴了。
接着，就听“哐”地一声巨响，不远处院门忽然被猛地推开来，门口照进一束强光，一下子从门口涌进来好几个人，为首的那个喊了句：“小周！有没有武器？”
按着年轻道士那人抬头回道：“有！他拿了把剑！”
他把那剑从年轻道士手里抢过来，利落地丢开到一旁，然后后知后觉地愣了一下：“呃，好像是把木剑。”
门口进来的几个人走过来，其中一个喝了句：“我们是警察！都别动，都别动！”
脸朝下被按在地上的年轻道士：“………”
殿门口满脸茫然的老道士：“………”
钟雨心下微松，将手机放下，抬起手扬声示意：“我在这儿！我是钟雨。”
十来分钟后，一行四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了本区派出所的大厅里。
一张木桌四把椅子，一边坐着一老一少俩道士，一边坐着钟雨跟她的助理小许。八目相对，面面相觑。
钟雨目前共有两位助理，一男一女。女的那位小郑，早上刚被钟雨派出国去。剩下的男助理，就是跟前的这位小许了。
小许三十来岁，长得挺高大，这会儿正殷勤地看着钟雨，小声问道：“钟总，我把张律师叫过来？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他等着的，一个电话就能过来。”
方才钟雨的定位跟报警的消息，正是发给他的。
大概觉得自己处理得还挺周到，小许有点美滋滋的，按捺着没表现得太明显。但钟雨是谁，他心里想些什么，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钟雨朝他微微摇头，说：“等会。”
小许愣了愣，不说话了，眼睛偷偷看她脸色。
钟雨微微低头，看手机，看她之前拍下的视频。
她这两个助理，一个是公司配过来的，就是这个小许。虽然年纪已经比钟雨大了几岁，但之前在公司跟钟雨见面时，自我介绍一口只管让她叫自己小许。
另一位小郑，则是钟雨自己招的。
回国这一个多月以来，钟雨虽算不上刻意，但平时确实将事情交给小郑更多一些。
倒不是两人能力上差得有多远，实际上小许比较年纪大几岁，经验还要更丰富一些。主要是这小许，不知到是本身性格原因还是后天养成的，行事风格总有些“油”，叫钟雨看了心里不喜欢。
钟雨工作时间里是相对比较严肃的一个人，喜好简洁高效的交流方式，对下属的能力和效率也有一定要求。要做的事情太多，而她的精力和时间有限，对于那些常常把心思浪费在一些无意义方面——比如琢磨上司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咖啡吃什么口味的饭和爱听什么样的废话——的人，钟雨称之为蠢人。
小许在钟雨眼里就是这么一个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