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柔软的大床上,纯色净面的被子掀开一角,只开了夜灯,光线昏黄,随意扔在地毯上的裙子,有一块颜色发深,被水浸湿。
柳柳垂着眼,睫毛又浓又密,微微上翘着,这会儿眼尾耷拉,透出情绪低落,身上穿着秦怀墨刚给她换上的男士衬衫。
恰好遮住大腿。
秦怀墨侧着身坐在床边,微微低头,修长的手指,帮她系着衬衫纽扣。眼神平静,毫无波澜。影子投在墙壁上,强势又冷淡。
他没有碰柳柳,只是找了件衣服给她换上。秦怀墨对她无比熟悉,换衣服的过程中,没有丝毫不自在。
柳柳却觉得难为情,扭着头不看他,咬着下唇,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不用你穿,我可以自己来。”
听到这句话,秦怀墨动作一顿,目光落在她都脸上,眼里透着了然,勾着嘴角,忽然声音低沉:“即使三年没见,我还是知道你膝盖窝那里有一颗小黑痣。”
柳柳没有任何改变。
她一贯是表里不一,虚伪到了极点。脑子里想的东西,跟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秦怀墨一开始摸不清她的套路,陷了进去。
等到后来,他琢磨清楚了。柳柳就是喜欢玩,她待你好时,真心真意。等她腻了,翻脸不认人。
她小孩子心性,即使伤害了人,也是一脸无辜。
恨得他牙痒痒。
柳柳躺在床上,穿着条纹衬衫,双腿细又长,面带恼怒。以前他们两个在床上玩闹的画面,一点一点展现在眼前。纽扣还剩下两个,秦怀墨垂着眼,挨个系好。
刚才掀开的被子,秦怀墨又把它握住,重新搭在柳柳身上,然后隔着被子拥住她。
她眼睫颤了颤,故意躲开他的视线。秦怀墨忽然凑近,温热的鼻息落到她的脸颊。鼻尖碰了碰她上翘的眼睫,痒痒的。
“欢迎回家。”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划过腮边,钻进柳柳耳朵里,像是轻柔的羽毛,却又带着暧昧炙热的气息,让她耳廓发烫。
温柔绵软的语气,让这间卧室变成了甜腻的棉花糖。
柳柳觉得当米虫的日子,挺好的。一日三餐都有人照顾。不开心了还能骂几句,只不过脑袋会被秦怀墨轻轻敲几下。
大概有一周的时间,柳柳都是这么过来的。她想得开,该吃吃,该玩玩。还不忘了拿着平板打游戏。
柳柳觉得自己都长胖了一点儿。她低头捏了捏腰上的软肉,堕落的日子还真是好过。
相反秦怀墨精神却不太好,每天得按时给她做饭,照顾着她的口味。柳柳娇气,葱姜大料一概不喜欢吃。而且他还得变着花样做菜,两天之内的菜色不能重复。
要不然,她能直接不吃饭。
柳柳抗饿,坚信伟大的意志能够克服一切。只要不去想饿这件事儿,她能连着一天不吃饭。而且也算是减肥了。
秦怀墨系着围裙,站在床边,眉紧紧皱着,唇动了动,想骂人又克制住,他端着一盘菜:“哪儿不好吃了?”
柳柳说:“里面有醋,我不爱吃。”
他又瞅了眼盘子里的糖醋里脊,眉宇间透着怒气,忍耐住:“我就放了几勺醋用来调味。咬下去都是甜的,你能吃出来醋味?”
柳柳仰头:“能。”
秦怀墨盯着她看了半天,扭头离开了,拖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有些重。他拿手捏了一块里脊肉,扔到嘴里,嚼了嚼咽下去。
他自己吃。
卧室门重新关上,柳柳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惬意又自在,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起身,被锁链给扯了一下胳膊,她又躺回去。
然后柳柳吸了一口气,朝着门大喊:“记得待会儿给我洗串葡萄。”
门外秦怀墨还没有走远,他声音闷闷的:“好,我知道了。”
这间卧室的装修风格,极为简单,色调沉闷,床单被子都是黑色,没有一点温馨的感觉。
可现在多了柳柳,会吵会闹,她高兴了眼角的笑意,明媚动人,尤其是算计人的时候,身上散发的活力,连带着整个房间都鲜活了起来。
傍晚的时候,外面已经黑漆漆的,云层深厚,瞧不见月亮和星星。秦怀墨站在客厅窗前,手里接着电话,叼着一根烟,吞云吐雾。
陈越齐问他:“柳柳没气得咬死你?”
秦怀墨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面有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还泛着红:“没有。”
柳柳只是咬了他一口,没咬死。
电话里传来陈越齐舒了一口气的声音,似是放了心,他又低声说道:“你打算怎么跟秦洗风说这事儿?”
秦怀墨弹了弹烟灰,盯着外面的夜色:“照实说。”
陈越齐一顿,听见秦怀墨的声音传过来:“你没告诉他这件事儿吗?”
陈越齐当然不可能多嘴,秦怀墨刚问出口,就明白过来。客厅没有开灯,他眸子在黑暗的环境里,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秦怀墨说道:“他还在情人岛吗?”
陈越齐应了一声,打这个电话,其实主要是为了过几天的年会,他自己那边倒是都安排好了。可是听说,秦怀墨最近不务正业,公司都好几天没去了。
他特意问问,秦怀墨打算怎么弄,还得有个一起出席的女伴。之前的年会,秦怀墨都是自己一个人,惹来不少议论。
可是今年,柳柳回来了。
“秦洗风如果问起来,就让他直接来找我。”秦怀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起了秦洗风,他抿着唇,胳膊往前伸,把烟摁灭,客厅唯一的光亮熄灭。
临挂断电话之前,陈越齐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打算闹翻吗?就为了柳柳?”
秦怀墨站在客厅,朝楼上看去,卧室的门缝里透出来微弱的光亮。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柳柳打游戏时发出的骂声。
他几乎立刻能描绘出,柳柳皱着眉头,戴着耳机,手指在开麦和不开麦上犹豫不决,终究还是怕影响形象,闭着麦咬牙隔着屏幕骂。
眼里的火气,都能把炮竹点燃。
秦怀墨忍不住弯起嘴角。
每次柳柳玩手机上网,秦怀墨都会在她身边陪着。说是怕她联系别人,想要逃走。其实他知道,柳柳要是真的想逃走,早就逃了。
不会陪他待这么久。
秦怀墨只是找个借口,腻着她罢了。他没有开客厅的灯,盯着卧室门缝的一点点光亮,踩着楼梯走过去。
脚步声稳重又安静,他握住房间门把手,轻轻用力,推开门。软甜又气愤的骂声,床头柜上摆放着沾有水滴的葡萄,还有蛋糕浓郁的香气,随着满目的光亮,一起朝秦怀墨砸过去。
他倚着门框,眉宇间的凌厉变得柔和,喊了她一声,声音轻轻的,仿佛一片蒲公英:“柳柳。”
她正在气头上,扯了耳机,恰巧听见秦怀墨的声音,眉头紧皱,抬头看过去,她脸颊泛红,活力跟媚态在眼尾晕染开。
秦怀墨喉结滚动:“年会跟我一起去吧,我找人给你做礼服。”
他又补充:“特别漂亮的那种,很名贵。”
柳柳眼神露出迷茫,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公司年会,不算什么重要的事儿。三年前,秦怀墨带着柳柳参加过。老员工们见过她,心里都说长得特别好看,就是脾气有点儿娇。
而且他们还从来没见过秦怀墨,那么迁就一个人。
特别羡慕。
可是没成想,柳柳在婚礼上逃了。这件事儿闹的沸沸扬扬,公司大多数的人都知道,但没人敢背地里嚼舌头。可仍是私下里会琢磨,他俩到底因为什么分的。
而且有个别容貌出挑的女职员,对秦怀墨开始动心思,因为见识过他在一段感情里,是多么认真跟痴迷。
这次柳柳重新被秦怀墨带到年会上,那效果应该是特别好玩的。
柳柳答应了秦怀墨一起去年会,她在家待久了,也挺闷的,正好出去转转。她坐在秦怀墨刚买的梳妆镜前,让化妆师拿着小刷子,在脸上轻轻划来划去。
她的皮肤很好,白皙滑腻,上妆不费劲儿,特别服帖。柔顺黑亮的头发被造型师拿着卷发棒折腾。
柳柳乖巧地坐好,等着自己变得更漂亮。
楼下的秦怀墨把礼服从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来,道了谢,把门关上。他打开盒子,淡蓝色的裙子,衣料轻薄,层层叠纱,还有几处手工刺绣。
他扬了扬眉头,这件衣服确实很名贵,穿上会把人的气质衬得特别仙气,身材完全勾勒出来。
秦怀墨心情很好,拿着衣服往楼上走,忽然听见电话响,他本想摁了,不理会,却瞧见是秦洗风打来的。
这几天,陈越齐跟他说,秦洗风已经从情人岛回来了,可是却没有回家,也没跟他联系。
秦怀墨接听,电话放在耳边:“回来了吗?”
秦洗风声音透着疲劳,但还是笑着说道:“没有呢,我还在情人岛玩,过几天再回去。”
他不说实话,秦怀墨眉头一顿,没有追问,只是说道:“好,注意身体。”
随后电话里一片沉默,过了一会儿,秦洗风才问了一句:“哥,你离开情人岛之前,有没有见过柳柳?”
隔着电话都能听见秦洗风的呼吸,变得急促。客厅安静得很,秦怀墨脚步动了动,鞋子踩着地步的声音,尤为明显。
他唇动了动,正要说话,就忽然听见秦洗风干巴巴地说道:“啊,没事儿。我先挂了啊,你忙吧。”
秦怀墨眉头微蹙。
楼上的卧室房门打开,化妆师倚着栏杆,往下看:“秦先生,礼服到了吗?”
秦怀墨回过神,点点头,继续往楼上走。化妆师连忙从他手里接过来衣服,着急跑回房,让柳柳试穿。
紧接着“砰”得一声,房门关上。
秦怀墨被关在外面,他盯着门把手看了半天,实在没忍住,扭头啧了一声。
过了许久,房门还关着,里面没什么动静。他眉头越皱越深,拿出手机看时间,却眼神一紧,发现还停留在跟秦洗风通话的界面。
秦洗风没挂电话。
秦怀墨靠着墙,垂眸看着手机发愣,走廊只有他一个人,尤为安静。他神情认真,像是在解数学题一样。
过了会儿,他直起身子,敲了敲门,然后握住门把手进去,柳柳穿着一身礼服,肤色白嫩,像是一颗泛着甜香气的奶糖。
只不过这颗奶糖在云端上,只能远远看着,无法触摸。
秦怀墨拿着仍在通话的手机,弯着眼睛,对柳柳说道:“喜欢这身礼服吗?”
作者有话要说:秦怀墨:我这被抛弃的三年,都已经练出来了,心眼已经长全乎了。老弟你就歇一歇吧,别争了。
秦洗风:我不,我还年轻,我就是要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