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然仍在睡着,慕月西悄悄走到榻前,见人呼吸匀称清浅。
她淫邪一笑,幻出用沉香炉、密宗荼蘼花炼化出的一线相。
一线相点燃,插在孑然日常用的炉鼎内,果然无色无味。
慕月西幻出一身兔女郎装扮,心急如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
不知大师兄闻了这香多久会起反应,大师兄再没反应,她要受不住了。
这香能不能让大师兄动情不清楚,但确实让她忍不住想要冲动了。
她额上渗出细汗,焦躁地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解渴。
凉茶刚喝一半,床上的大师兄醒来,她还没来得及张口,大师兄一个恍身,已停在她眼前。
中了中了……慕月西心里激动,因为大师兄面颊染红,呼吸微重,看她的眼神缠绵又迷离……
慕月西将手中茶盏凑到他唇边,“渴么,大湿兄。”
孑然稍一垂首,微艳的薄唇贴上举在他眼前的茶盏,只浅浅喝一口,唇离开杯盏之前似有若无亲了下握着茶盏边沿的素手。
慕月西手中的茶盏掉地上……这样的大师兄,谁能抵得住。
……
天边云层泛出黛青色,帷帐里的一双人仍在缠绵。
慕月西全身早被汗水湿透,仍勾着大师兄的脖子说不够。
孑然再接再厉……两人双双攀上云霄一刻,突然身上的人不动了。
慕月西以为大师兄在跟她玩花样,于是嗲道:“师兄,不要这样么,你再疼疼我么……”
半响没动静。
慕月西将大师兄埋在她脖颈间的头,抬起来,她蓦然吓一跳,大师兄鼻孔嘴角往外渗着血。
慕月西慌了……这这这……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突然想起大师兄身子骨羸弱,难不成是一线相药力太大,大师兄被透支了?!
慕月西猛力摇晃人,“醒醒醒醒,哎呀,这要怎么跟大夫开口啊……”
孑然未曾开口,微微掀开眼皮,当即喷出一大口血来,然后头一歪,倒下去。
慕月西探人鼻息……
没气了……
“啊……”慕月西翻身坐起,榻边的金丝猴冲她挠头眨眼,她这发现自己躺在南柯楼的大床上。
原来是个梦,这个梦可以说是她这辈子做的最糟糕的一个梦。
金丝猴许久不见她,一直扒拉她,慕月西将猴子轰下床,“奶糖,自己玩去。”
昨夜她拿到沉香炉、密宗荼蘼花后,她确实动了一点不道德的小邪念,但一想到大师兄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担心对方承不住鱼水之欢,还是先回南柯楼一趟再从长计议。
返回南柯楼,月华长老竟然不在,秦十六雕了半屋子的祖宗牌位还没雕过瘾,慕月西回了自己房间喂猴子,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门外,千丞的声音响起:“楼主,月华长老回来了,请楼主去一趟水阁大堂。”
大堂内摆满无数箱金银财宝,月华长老吩咐鱼骨傀儡尽数抬上船。
慕月西肩膀顶着小猴子打着哈欠,拾起一块闪瞎人眼的金元宝,“这些是要给秦皇送去。”
“不然呢。”
慕月西悻悻丢了金元宝,月华长老叹口气,“我在忙着替你善后,你倒好,色胆包天的竟跑去女床山,那可是地界第一仙山,数千年飞升无数上仙的宝地,你真不怕被仙修揭穿身份,打你个魂飞魄散。”
原来月华晓得她这些天跑去哪了,她笑哈哈道:“我这不好好的,一根头发丝都没少,那个仙山也不过如此,我混进去的这几天如鱼得水,过得很不错,你不用担心了。”
见人冥顽不灵,月华长老肃声提醒,“天音宗的扶鸾宗主可是历过飞升劫的地仙,早该去天宫任职上仙,却因放不下爱徒孑然,继续留在天音宗当个地仙,扶鸾那个人,十分棘手,你若落在他手里,比落在天官手上还要惨。”
“我会小心的,月华奶爹。”慕月西不想听他啰嗦,迈开腿往外走。
“楼主慢着。”月华继续道:“南柯楼亏空不少,宝库紧缺,有些镇不住饮恨河的怨气,我要去无妄海取几株龙鳞珊瑚,暂不知归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切勿安分守己,好好待在南柯楼,你若出事,我怕是鞭长莫及。”
慕月西听了,双眼放光。
没人看着她了,她岂不是可以放开手脚了。
“放心吧月华,你走的这几天我先忍忍,等你回来再闯祸。”
“……”
亲自送月华到饮恨河岸,慕月西立马返回南柯楼,抓起对着一排排祖宗牌位正磕头的秦十六,往人嘴里强行塞个避水珠,拽着人从二楼窗口直接跳水里。
看得窗前的小猴子直叫。
河底有个水廊,慕月西双脚落地,终于放开秦十六的手。
秦十六嫌弃地拿袖子擦对方碰过的地方,“这是何处,你要干什么。”
慕月西抬手指向看不见尽头的黑暗水廊,“水廊尽头是南柯楼的灵库,我带你来这么重要的地界,可见我对你的信任,不要不识好歹,你走前面。”
秦十六不动,狐疑的眼神打量她。
慕月西被看得心虚,一脚将人踢前边去。
“再不走,踹屁股。”
水廊里黑灯瞎火,无一盏照明的灯,唯有一星半点夜光游鱼,将空间照出些虚影。
连通南柯楼水底灵器库的水廊,禁法术,禁明火,夜明珠也不行,除却在此天生天长的夜光游鱼,其它一丝一缕灯火都会让水廊发生扭转,人会被困在水廊里头,再出不来。
秦十六慢吞吞在前头走,慕月西小心翼翼后头跟。
她要去取人脸灵芝给大师兄补身。
她虽为南柯楼楼主,但也只是徒有虚名,南柯楼背后的实力大佬,实则是月华长老。
她若想来灵器库,需得跟月华吱一声。
月华长老走前吩咐千丞及一众鱼骨傀儡好生看着她,尤其不能趁他不在盗取灵器库宝贝去赏给勾栏院的小鲜肉们。
其实,盗取宝器赏男伶的事,她就干过一次。
城西的芥子馆,来了个会竹簧的妙公子,慕月西瞧上人家模样,赏赐无数金银财宝,妙公子无动于衷,后来听说妙公子喜欢上等宝器。
慕月西怒发冲冠为红颜,叫上千丞陪他到河底灵器库挑选了一箱子灵器送给妙公子。
秒公子见了宝贝,当即倾城一笑,许诺她春宵一夜。
那晚,一向疏冷的妙公子相当奔放,率先将自己脱个坦荡,吓了慕月西一跳。
她捂着嘴,瞪大眼睛,你了个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这人有俩那个玩意,而且上头覆着鳞,看着很割人的感觉。
妙公子解释,他乃魔渊十八层专靠吸食天地宝器修行的金蛇,自然与别人不同,前凸后翘俩骄傲。
慕月西当即撒丫子往外跑,怕了怕了,她无福消受。
不料,妙公子抱上她大腿,哭卿卿求她别走,只要她日日给他送些上等灵器,他愿夜夜与她寻欢作乐。
最后慕月西使出吃奶劲头才将自个儿的腿从人怀里拔~出来。
自那之后,她再没登过芥子馆的门。
月华晓得她拿了一箱子上品灵器只为哄个大蛇开心,气得吐血三升,数落她两天一宿。
自那之后,月华吩咐,不许人跟她去河底灵器库。
其实,慕月西大可以独自去灵器库盗宝,但她实在怕黑。
黑黢黢的水廊至少要走上一两个时辰,四周除了游鱼,什么生物都不见,更是一点其它杂声都没有,听着自己孤独的脚步声,好像有鬼跟着,慕月西一个人不敢去。
眼下,千丞及一众南柯楼下属都是被月华特别交代的人,她不能用,只剩唯一一个有利用价值的秦十六。
秦十六走得很认真,更是牢牢记住水廊走向。
太好了,念公子刚好让他探一探南柯楼灵器库所在地。
据念公子说,南柯楼祖规,灵器库只楼主可进~入,其余人无权探访,更甚至念公子竟不知灵库具体位置,南柯楼内尽是楼主的人,念公子不方便打听,于是托他帮忙。
最终,秦十六打前阵,给慕月西壮胆,两人成功进了水廊尽头的灵库,取了一株人脸灵芝出来。
返回南柯楼,慕月西选了个华丽的盒子装灵芝。
秦十六将画好的灵器库地图悄悄给了断念后,抱着祖宗牌位来找慕月西,“你何时放我走,秦家已晓得我被你这女魔头掳来南柯楼。”
慕月西抱着灵芝盒子,“月华已向你皇爹解释了,你是自愿来南柯楼做客,对了,我看你跟月华还有念公子关系处得不错,趁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两人送你渡饮恨河并不难,你怎么没偷偷溜走,是不是舍不得我。”
“哼,天大笑话,我只是不想让长老和念公子为难。”
慕月西点点头,拍拍人肩膀,“好孩子,我真不想说你缺心眼。走吧,走吧,不送。”
秦十六微怔,“……你真肯放我走?”
“那是,我已有心上人了,再沾花惹草有些不好。”
慕月西朝外走,若大湿兄发现兔子不见了,会不会很着急,会不会很想她。
慕月西刚要登上稻草船夫的小舟,突然,脚下地板微微一晃,紧接着,河中某处掀起一排巨浪,待巨浪平息后,一巨大王八壳浮上水面。
慕月西瞪大眼睛。
赑屃,那不是镇守蒲松山皇陵的赑屃灵兽么。
先前被她拿唢呐敲裂了壳子,后被月华挪到河底的复生台,由念公子负责疗愈治伤。
这……壳肉剥离,这是死透了啊。
赑屃乃纪录于天策上灵兽,一旦陨灭,天宫的生死石异变,天官第一时间知晓。
慕月西问身后的千丞,“断念呢。”
“属下不知。”
近日大王八归断念管,定是断念哪里出了差错才将这灵兽搞死。
一阵狂风自水面袭来,天边风起云涌,伴着一声闷雷响,原本晴朗无垠的天空骤然黯淡下来。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仙气压来,出来瞧热闹的夜叉水鬼纷纷被骤压逼回水底蛰伏,连稻草船夫都将小船沉下去。
强撑身子护在慕月西身边的千丞,嘴角耳膜渗出一缕血来,可见仙压之威。
一道带闪的天雷劈下,一朵仙云乍现。
云端站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仙,还有个身着紫服的女修。
正是女床上的紫月仙督。
云端的紫月仙督望向站在南柯楼一角的红裳女,“宗主,那日擅闯女床山盗取沉香浮鼎的正是这个女魔头,弟子看见她手中有密宗的荼蘼佛花,那邪花需沉香浮鼎炼化,这女魔头盯上了孑然师兄,不惜亲身犯陷入仙山藏宝阁盗香炉,欲对孑然师兄欲行不轨。”
好你个倒打一耙。
不过也对,她是臭名昭著的女魔头,任由随便一个正道门派之人指证,哪怕正道弟子胡说八道给她扣个莫须有罪名,世人都会信。
申公豹说: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也休想搬动。
慕月西并不打算浪费吐沫星子解释。
可有一点她不懂,紫月仙督怎么这么快便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当时她并未亮出唢呐,额心的莲纹也隐去,世人凭借一身红裳、半面轻纱,如何判定她就是南柯楼的现任楼主?
还有,这老仙又是如何破开连天将甚至妖王都挑战失败的饮恨河迷瘴阵,神不知鬼不觉抵达南柯楼的。
慕月西来不及深思这些问题,只见云端的扶鸾宗主轻袍一挥,南柯楼上空罩上个金光灿灿八卦劫雾阵。
扶鸾:“女魔头,你强抢美男,乱世人姻缘,助恶鬼纵火烧人,损毁皇陵,弑杀赑屃灵兽,无恶不作罄竹难书,如今竟将魔爪伸向我天音宗爱徒,今日我若留你,天理不容。”
扶鸾可是有上仙的能耐,慕月西不敢轻敌,当即召出销魂唢。
她想着,她的销魂呐可是上古之物,即便她灵力不够,不能发挥唢呐最大神力,好歹能与这位传说中的宗主拼上一时半刻。
天空中降下无数道雷火,直劈浮在饮恨长河之上的南柯楼。
几道雷劈中红楼,顷刻间红楼轰然倒塌,七零八落的碎片飞溅河水中。
慕月西担心千丞被连累,吩咐他去河底守护灵库,千丞即便不愿,亦不敢违命,于是纵身跳河。
慕月西避开几道天雷,将唢呐贴在唇边,刚要以魔音对抗如火龙般卷下的天雷,余光偏见秦十六从南柯楼残破的木栈上掉下。
无数天雷劈下,浮在水中的木板纷纷起了火。
慕月西突然想起秦十六是个旱鸭子,而仙云上老仙降下的这通杂乱的天雷雨无差别掠杀,她立马抱着唢呐飞向秦十六,将险些被溺死的人捞起,往人口中塞了个避水珠,又一巴掌将人摁入河底。
转身刹那,天雷已逼在眼前,唢呐来不及吹,只自行撑出一道避险结界,以抵抗宗主不断降下的银色天雷。
扶鸾不愧是历过上仙天劫的人,竟能召唤专散魂魄的无垠天雷。
最终,慕月西的唢呐结界未能抵抗无垠天雷,结界碎裂的一刻,无数道雷火劈在她身上。
慕月西只觉五脏六腑,每一寸肌肤,甚至连头发丝指甲盖都疼。
不过,很快她便失去意识,静静飘在河水中。
闭眼前,她瞧见饮恨河尽头挂起一轮红日,浩瀚河水被照得红彤彤,趁着经年不散的雾瘴,仿似冥府的忘川河,静谧又苍凉。
天雷将她的身子撕出成千上万道口子,鲜红的血液渗入饮恨河,像是红墨散入水里,沉淀出一片片浮动的血花。
如红莲,又似摇曳的曼珠沙华。
她用短暂的生命注解,做人不能太招摇。
否则,会被雷劈—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换个死法。
因为这个雷,劈人忒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