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大早,大师兄的小院门口迎来一拨又一拨的仙门弟子。
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整座山的弟子都晓得大师兄养了一只格外与众不同的兔子,不吃草,爱吃糕点还能吃肉。
孑然刚起身,不便待客,小骨头将众位弟子拦在门口。
众弟子探头探脑朝院子里瞧。
“听说大师兄格外喜爱那只兔子,竟与那兔子同寝同食。”
“大师兄不是不喜欢动物么,先前宗主赏大师兄一头雪鹿灵兽,大师兄都没要,怎么领养一只平平无奇的兔子。”
“师弟所言差异,那可是一只吃肉的兔子,听闻昨晚吃了大半只猪蹄膀,这哪是平平无奇。”
“听闻大师兄养了只兔宠,凌霜小师妹也想养一只,可满山跑的兔子不知怎么回事,鼻青脸肿破皮瘸腿,竟没一只能看得过去的。”
“是呀,我也瞧见了,是不是兔子打群架了。”
“许是吧……小骨头,大师兄好了没,我们可以进去了么。”
……
月西兔透过窗户缝瞧见门口那一道道身着仙服的飘逸身影,以及众弟子的谈话声。
女床山弟子颜值普遍不错,不愧为修仙弟子,又年轻又有气质,一瞬间以为是大型综艺的选秀天团现场。
收拾妥当的孑然无可奈何,吩咐小骨头放弟子进来。
于是众位见到传说中那只独霸大师兄宠爱的兔子。
“好胖,白白的,蓬蓬的,看上去软软的,好可爱。”
“是呀,我也好像养一只。”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看来这是只雌兔,待兔子下了小兔子大师兄可否送我一只。”
“我也要。”
“我也要。”
“还有我。”
“……”
被围观的月西兔:“……”
一只大手抚摸过来,兔子往一旁挪了挪。
孑然抱起石桌上的小兔子,“这只兔子害羞,不喜旁人抚摸。”
“不摸也可以,让小家伙给表演一个吃蹄髈啃排骨吧,我们从未见过吃肉的兔子。”
慕月西:“……”
你当这是兔子才艺秀呢。
一位师兄掌心幻出一只鸡腿,往兔子眼前晃了晃。
兔子鄙夷地往一边瞅。
你让我吃我就吃,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见兔子不吃,那位弟子收回鸡腿,“难道传闻有误?我看这只兔子好像对肉食不感兴趣的样子。”
一位师妹又掏出一只水嫩的胡萝卜,“兔子最爱吃的当然是胡萝卜。”
凑近兔子唇的胡萝卜,月西兔依旧不屑一顾,甚至趴在孑然温暖的怀抱中眯起眼,一副打盹的模样。
肉不吃,胡萝卜也不吃,看得一众小弟子面面相觑。
孑然瞧出小兔子的抗拒情绪,他抬手掩唇,轻咳几声,这时门外走来一位腰间系着大葫芦,脸皮发绿的一位老仙。
见众人围观孑然,绿皮老仙当即轰道:“成何体统,明知孑然身子羸弱需要静养,你们竟乌泱泱跑来大师兄的院子叨扰,我那十亩药田缺人手,谁想去种地。”
众弟子咂舌,纷纷朝来者鞠躬行礼,“悬壶峰主。”
然后速速跑远。
小骨头往山楂树下的白玉石桌,上了一盏迎客茶,孑然抚摸的兔子道感谢,“多谢悬壶峰主替我解围,我还真不知如何打发那些好奇心重的师弟师妹们。”
悬壶峰主喝口茶润嗓子,“要我说,你就是太过温柔,那群小崽子才敢明目张胆跑来扰你清静,以后直接吩咐小骨头关死大门,谁叫都不开,日后他们会收敛许多。”
“其实,师弟师妹并未过多叨扰我,只是我一人清净惯了,突然被围有些不自在。”
孑然给峰主添茶,“峰主前来所谓何事。”
悬壶峰主暗中瞥一眼窝在孑然怀中打盹的兔子,“听闻,你养了只能吃肉的兔子,咳……我觉得甚至有趣,可是你怀中这只,可否借我养几天。”
刚走了一帮子小淘气,又来个老顽童。
慕月西翻白眼,她只是一只普通的兔子啊,不过贪吃几口肉啊,为何仙门皆对她一只兔子抱有强烈好奇心。
孑然品一口香茗,“悬壶峰主借走小白兔可是替你试药?”
既然对方猜出来,峰主亦不掖着藏着,坦荡道:“确实如此。我新调配一种解毒丸,给兔子服下后毒是解了,但整日拉肚子,这只兔子既能消化肉食,想必脏腑与普通兔子不同,孑然可否借我用几天,我保证不会药死它。”
孑然感觉兔爪子使劲扒紧他袖子,他安抚性抚摸小兔子,“抱歉峰主,这只兔子弟子喜欢得紧,不舍得借您去试药。”
悬壶峰主面带惋惜,“既是如此,我不便强求。”
打腰间的小葫芦里倒出两枚强身的丹药,悬壶峰主被小骨头送出大门。
月西兔扒拉峰主留在石桌上的两粒丹药,她实在不明白,究竟是谁泄露了她能吃肉这件事。
这院子里就一个孑然,还有不会说话的小骨头,难不成这院子里安有可监视的法器?
直到这天中午,孑然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在躺椅上睡着,她去院角的池塘喂鱼。
慕月西不是温柔的人,幻作兔子当然也不是温柔的兔,喂鱼跟喂土龙一样,整盆鱼食哗啦倒池塘里,塘内鱼儿纷纷游过来争食。
岸边晒太阳的老龟突然将龟~头从壳子里伸出来,语重心长道:“你这只兔子不会喂食莫要乱喂,如此乱哄哄一倒,鱼儿要被撑坏了。”
月西兔兔毛倒竖,吓了一跳,这王八竟会说话。
老龟又粗声粗气叹口气,“哎,你这只吃肉的兔子果然与众不同,竟能听懂我的话。”
冷静下来的月西兔,瞬间破案了。
大师兄日常不出门,小骨头不会说话,这院子里又没外人来,唯有这个池塘里的老王八有事没事慢吞吞往外爬一爬,天黑之前不知道从哪儿又爬回来,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兔子吃肉的事件是它散播出去的。
碎嘴的老王八,月西兔当即朝老龟~头上狠狠拍了一爪子,然后将老龟翻了个底朝天,任由老龟低声咒骂,月西兔摇着短尾巴扭屁股走开。
兔子从窗户跳进屋,率先闻到一股子草药味。
小骨头给大师兄端了一碗草药来。
孑然正在案前翻看古卷,淡淡瞥一眼案头的药碗,“我天生身子弱,已经习惯了,吃再多的补药都无济于事,莫听悬壶峰主那些宽慰的话,多吃补药身子会好。日后不要再费心费力熬这些苦药汤子,没用的。”
他嘴上说着没用,但为了不让小骨头白白辛苦一场,还是端起药碗一股脑将褐色汤汁灌下去。
小骨头端起空空药碗,有些忧伤地离开。
慕月西并非郎中,不晓得大师兄的身子骨怎么回事,不过从他跟小骨头的对话中可以听出是身子虚弱。
她突然想到南柯楼的灵器宝库里有一株人脸灵芝,专治天胎不足,后天气虚之症,更是可吊命续寿的药材。
她想着抽时间回一趟南柯楼,给病弱大师兄取一趟人脸灵芝。
小骨头没一会抱着一条半死不活的锦鲤跑进屋来。
孑然接过奄奄一息的锦鲤,指尖渡了些灵气,锦鲤总算活泼些,小骨头抱着死而复生的小锦鲤离开前,偷偷瞅了兔子一眼,上下颌骨咔嚓咔嚓几声,像是对孑然说什么话。
小骨头离开后,孑然望着趴在床头当什么都没看到的兔子,他摇头叹息,“你这兔子,太过顽劣,喂撑了鱼儿又将老龟翻个底朝天,再如此淘气,我要给你找个笼子了。”
兔子很郁闷,跳下床,顺着门缝溜出去。
明明是王八碎嘴,怎么怪到她头上,慕月西心里琢磨起甲鱼的一百零一种烹饪方式。
慕月西不知不觉溜达至萝卜田,那些兔子们瞧见她这只兔霸后一溜烟全跑了,诺达的萝卜田只剩她一只兔子望月长叹。
倘若大师兄真给她整个笼子,那岂不是囚禁paly。
她到底是陪他玩呢还是陪他玩呢,想想,除了委屈,竟有点兴奋。
月色渐稀薄,山里起了雾,空气越发凉薄。
慕月西想着小性子使得差不多了,离家出走好几个时辰了,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迈着小短腿刚要出萝卜田,瞧见小路上遥遥走来一道薄影。
纤姿,飘逸,挑一盏琉璃灯,遗世独立。
果然是大师兄。
孑然从萝卜田里寻见小肥兔,抱起来安抚着,“你怎么这般小性子,说说你就离家出走。”
孑然走出萝卜田,将雕刻着菡萏纹路的一串金色小铃铛系在兔脖上,“笼子是吓唬你,不会真将你关进去,依你这活泼性子,岂不是要被逼疯。我亲手雕了个小铃铛,算是给你这小气的兔子赔罪。”
月西兔摇晃脑袋,脖上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夜已深,慕月西见大师兄脸色有些苍白,今晚就没折腾他。
待大师兄睡熟,兔子悄悄溜出小院。
她一声不吭离开南柯楼七日之久,月华长老再找不见她要担心了,看在对方常年为她擦屁股的份上,她也要顾及对方情绪,于是打算先溜回南柯楼亲自报个平安,以后选个事宜的时间再来女床山跟大师兄再续前缘。
不料,走出仙府没多久,空中展翅掠过一头老鹰,抓起地上的兔子飞走。
慕月西被抓到孤月峰的一处华丽仙邸,老鹰松了爪,将兔子丢到一身紫服的女仙面前。
紫月仙督弯身,抓起兔子,对上座的美人道:“帝姬,这小畜生抓来了,不怕孑然师兄不亲自登门来讨,届时便说是青鹰愚钝,不识大师兄灵宠,无意将这小兔子捉来,帝姬可借此机会好好与大师兄叙叙旧,毕竟大师兄数年不登孤月峰了。”
琅嬛帝姬坐在榻前,静瞳若秋水,烟眉轻颦,明眼人一看便瞧出是个陷入单相思的女子。
原来这帝姬对大师兄有想法。
这就真是不能容忍。
帝姬云纱披身,长睫微垂,面露为难,“如此这般,是否不大妥当。”
紫月仙督:“帝姬休要想太多,您对孑然师兄的心思,阿紫看在心里,委实心疼帝姬。此行为虽有些不妥,但机会是人创造的,上天不给机会,那便自己创造机会。”
帝姬自高塌走下,抱起地上的小白兔,见到兔脖上挂的金铃铛,美眸放大,“这雕工,竟是孑然亲手所雕,小小一只兔子,孑然竟亲自为它雕刻铃铛。”
琅嬛帝姬担心铃铛声会引来人,当即给铃铛下了个禁声咒。
琅嬛帝姬盯了兔子好一会,可能觉得这兔子实在没什么稀奇,于是将兔子关到铁笼里。
慕月西趁着四下无人,一双小短腿稍一用力,掰弯铁笼栅栏跑出来,院中发现鬼鬼祟祟离去的紫月仙督。
兔子偷偷跟上,最终竟到了藏宝阁。
紫月仙督从藏宝阁暗阁里取出一只焚香炉,又从随身的灵囊中取出一株乌紫色莲花。
莲花丢入焚香炉,异香飘出,炉鼎散溢的烟雾中缓缓浮出一副图来。
饶是慕月西这样的老司机见了,免不了吓一跳。
是一尊眯着眼睛的金光佛,金佛怀中抱着与之交缠的裸~女,女子细长脖颈后仰,一副沉醉模样。
耳边似乎充斥男女旖旎的呢喃吟诵……金佛边诵经梵文,边享受快活,给人一种视觉精神双重刺激。
惊异之余,慕月西想起《婆罗门·异经》里所著的密宗荼蘼花。
传闻密宗欢喜佛手中,孕有荼蘼佛花。
荼蘼花入沉香鼎焚之,燃之有异香,异香提纯,可得一线香。
那香无色无味,若遇人燃烧,饶是大罗神仙亦经不起诱惑,只要焚香入鼻,非要与人痴缠一番。
痴缠之后,更会产生迷恋,至死方休。
紫月仙督竟寻到密宗的荼蘼佛花,这宝贝南柯楼都没有。
沉香炉香雾四散,紫月仙督露出痴迷一笑,“明日,孑然来孤月峰寻兔子,必逃不过密宗荼蘼佛花。”
“孑然,我暗暗注意你那么久,你终要落在我的手里。”紫月仙督说着,唇角勾起一抹憧憬。
慕月西心里一通握草。
女床山不太平啊。
不但琅嬛帝姬觊觎孑然的美色,怎么帝姬身边的人也不安生呢。
她决不能坐以待毙,让人捷足先登,玷污她的大师兄。
慕月西骤然现身紫月仙督面前,当即骂道;“好大的狗胆,竟算计到孑然身上。”
紫月仙督被吓得不轻,眼前这位一身红裳,轻纱遮面,身姿婀娜的女人是谁。
藏宝阁外设有结界,此人怎会神不知鬼不觉来此。
“你……你是谁?”
“凭你一个心术不良的叫春女,也配晓得我的名头。”
慕月西眼含讥诮,继续,“不过,有一点你应该明白,凭我轻易破开藏宝阁结界,你便不是我对手,若你以后敢对孑然有任何歪心思,欲图谋不轨,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慕月西一把将燃烧的沉香炉勾到手,趁炉内荼蘼佛花还未焚净前将花朵吸了出来。
于是她手中多了一朵燃着细细火光的乌紫色莲花。
紫月仙督见势不对,化作一缕风逃出去。
慕月西望着掌心的沉香鼎,及荼蘼佛花,心里有个淫邪的声音呼啸欲出。
这么珍稀的佛花莫要浪费了。
不如,她借用一下。
反正都是给大师兄用,换个女主角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