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刘大管事跟云来客结算完后,那二房跟三房的人告别韩沐霏一行人,掉头往东去了,而韩沐霏姐弟跟着韩和衡他们则往南,去往豫州。
韩沐霏依然跟楚哥儿一驾马车,马车是在常平镇雇用镖队时租用的。
跟着韩氏人逃出来的护卫约莫只剩下四十多人,韩二爷跟韩三爷等人带走了一半,还有一半看护长房众人。
韩和衡觉得护卫不够,所以又雇了一支十人的镖队,对外也不敢再说是京城韩氏,而是伪称夏氏族人,从京城兵变中逃出来,打算去豫州投靠亲属。
那镖队的人看出他们的来历有蹊跷,但很有职业操守,没说半句废话,收了银子守口如瓶。
对了,韩沐霏送出去的那包首饰,听说典了三十多两银子。
因为镖队也在借机提价,长房手头上共有的钱银,雇用镖队就去了六十两有多。
估计夏姨娘也将自身的首饰拿了去当,因为第二日上车的时候,韩沐霏看夏姨娘浑身上下都没一件首饰。
当然,韩沐霏也是如此,没敢穿金戴银,只用布带挽着发髻,衣裙也尽量选了简单素雅的。
住在云来客的这几日,她将带出来的一箧子首饰,挑挑拣拣出来,好随身带的藏着,不好带的,都拿去当了——首饰不好带,换成一张张的银票揣身上容易多了。
那当铺忒可恶的,见是非常时期,将价格压得低低的,卖出去亏了老本,拿去典当的银子加起来也就只有五十六两。
上车的时候,韩沐霏让护卫帮着将炊具搬到马车里头,韩和衡直皱眉头。
平时韩三娘骄纵也就算了,如今落难逃荒,还带什么破铜烂铁,负累。
“三娘子,这堆破铜烂铁不如折价买给铁匠得了?”
韩沐霏瞟了韩和衡一眼,摇头三连:“不可,不愿意,不喜欢。”
“三娘。”
眼睁睁看着二房跟三房的人没把他放在眼里,拒不听从他安排,辞别时亦没跟他道别,却特别留话给楚哥儿,韩和衡胸口堵着一口气,如今再见韩沐霏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想带上,怒意也不知从何而来,让他非要管一管这事。
“三娘,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不许带,都给我搬下来!”韩和衡厉声道。
护卫听着吩咐就想把那捆铁锅铁板丢到一边,被韩沐霏阻拦下来,“二哥,这锅啊铁板啊什么的,算是我的私人物品,凭什么不让我带?”
“带这等累赘的东西,只会拖累我们的脚程。”韩和衡道,“再说,堂堂世家贵女,出行还带什么锅子炊具下等俗流的东西,成何体统?是怕路上找不到有锅子的地儿,还是怕我们没人能给你煮一口吃的?”
“二哥,我就只喜欢用这破铜烂铁煮出来吃食。”韩沐霏坚持。
开玩笑。
好不容易设计出来让铁匠打的宝贝,这任一件铁器拿出来就值几十两的银子呢,加起来怕是比他们韩家人任一个身上的钱银都多,她才不愿意随随便便丢掉。
“你若是坚持要带,那你就别跟我们一起上路了,我们只带楚哥儿行了。”
“你敢?我可是付了钱银的!再说,楚哥儿是我弟弟,凭什么让你们捎带走?”韩沐霏也气了。
“楚哥儿就不是我弟弟了?你的钱银?还不都是韩家的?如今长房是我当家,你想继续留在长房,就得听我的。”
“韩和衡!”
“怎么了?还以为你是以前在京城时候的韩三娘吗?看看现下是什么地儿,容不容得你再乱来?”
“够了!”跟着刘管事过来的楚哥儿站在两人之间大叫了一声。
“楚哥儿?”
“楚哥儿!”
有过山野过夜的经历,楚哥儿自然知道阿姐那破铜烂铁干嘛用的,抿了抿小嘴,跟韩和衡道:“二哥,马车上就我跟阿姐,有不少空余,既是放得下,带上就带上吧,也算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家产了。”
“楚哥儿?”韩和衡难以置信。
楚哥儿跟拿着铁锅铁板的护卫命道:“把东西搬上马车。”
那护卫看看韩和衡,看看楚哥儿,一时犹豫不决。
“九郎君都发话了,还不照做?”刘管事推了护卫一把,那护卫赶紧麻溜地将东西搬上了马车。
韩和衡脸色一下臭了。
“二哥,这件小事,无伤大雅,既然阿姐喜欢,那就由她去吧。”楚哥儿又对韩和衡小大人样的和颜悦色道:“阿姐是咱家唯一的娘子,矜贵。咱们做郎君的,多担当一些也是应该的。”
“便是平时担当多了,纵得三娘太不像话了。”韩和衡咬牙,“光是她听澜筑,一个月的花销就占了咱家支出的最大头,楚哥儿知道这事吗?”
“嗐,我算过了,阿姐的月银也就比二哥你多三两银子,其他银子花的都是阿姐的嫁妆出息,再说,咱家又不是没银子。”楚哥儿小手一挥,大度道。
“可不是。”韩沐霏翘鼻子,睨睥。
听着这跟韩大爷说的如出一辙的话,是仅仅多三两的事吗?明明是嫡庶不一般的面子问题。
想他堂堂长房长子,就因为庶出,身为郎君,月银却还比嫡出的娘子少,更别说她的嫁妆带来的出息银子也让人嫉妒得眼红。
韩和衡又气又急,“眼下的情形,楚哥儿还觉得我们韩家有银子?”
“没有。”楚哥儿严肃地摇摇头,对韩沐霏正色道:“阿姐,你以后不许再乱花银子。”
“晓得了。”韩沐霏表示乖乖听话。
“那阿姐不乱花银子,二哥你就允她带这些锅子吧?不乱花银子,也得不浪费物件。” 楚哥儿又对韩和衡说:“铁器到底也值钱,寻常百姓家里头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抛弃自家的锅子,带上了,等咱们路上缺银子,再卖给铁匠也行。”
韩和衡还有什么话说呢?只能悻悻然熄火了。
走到打头的马车,经过夏姨娘住的马车时,夏姨娘掀起帘子低声道:“衡儿?”
“阿娘。”韩和衡停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往前走去,钻进马车时,还在愤然。
如今当家是他,什么时候,护卫胆敢不听自己吩咐的?如今他是连七岁稚童都不如了吗?
韩和衡冷笑一声。
夏姨娘早叫来奴婢打听了方才那事,听闻楚哥儿出头替韩三娘做主,那刘管事跟护卫的反应,心里也一沉,而后朝韩沐霏后头瞥了一眼。
这事,可是得尽快防微杜渐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