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芬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没办法祈求耿梨花原谅自己,因为一时误会,她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咸涩的泪水流到嘴里,却比不上她心里的苦和悔。
她当初为什么不问一问呢?哪怕多问一句,也许她和梨花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周潼和刘舒琴也没想到,她们两人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故事,看着王淑芬也觉得可惜。一对好朋友,就因为这么一个误会,几乎成了仇人。
李秀梅摸了摸王淑芬的头:“淑芬,那手表的事是怎么回事?”
如果耿梨花不曾透过杨巧梅的钢笔,那么手表的事呢,会不会也是个误会?
她的话,成功让还在哭泣的王淑芬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不知道,耿红叶是这么跟我说的。”
虽然她心里觉得红叶不会骗她,可她又不相信耿梨花真会昧下手表。
李秀梅抬起头看向耿梨花:“你能说说手表的事么?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这件事闹得队里很多人都知道了,解释清楚对你也好。”
连表妹诬陷她,她都没有说出表妹秘密的人,李秀梅相信,耿梨花不应该是一个捡了东西不还的人。
耿梨花看着李秀梅:“那手表是我在去打水的路上捡的,捡的时候我也犹豫过。”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王淑芬羞愧地低下头,她知道梨花为什么犹豫,李秀梅也明白耿梨花的意思,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耿梨花还是捡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妹,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呢?”
“手表毕竟是贵重物品,我想着失主肯定很着急,万一有人捡了不还怎么办,又或者有人没注意,一脚踩上去踩坏了怎么办?所以,尽管犹豫,我还是捡了。”耿梨花说道。
“打水的时候,我遇到了卫知青,问他表是不是他的。他却告诉我,那是一块女式手表。”说到这里,她露出了一个略带着尴尬的笑,“我只见过舅舅带的手表,没见过女式手表。”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说卫知青知道这件事呢?”李秀梅问道。
耿梨花看着王淑芬,笑了笑,那笑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自嘲:“我不敢,我自己最好的朋友,都能说笔是我偷的。卫知青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我又怎么敢保证,他会给我作证呢?”
“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一个清越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卫棠和赵建民正站在不远处,无奈地看向这边,看到耿梨花看过来,他才走上前:“我在宿舍听到这件事,就赶紧赶过来,就为了给你作证,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想我。”
耿梨花听到他的气息有些不稳,明显是一路跑过来的,想到自己对他不信任,还被他听见了,羞愧地低下了头,喃喃道:“对不起。”
“算了,这事也怪不得你。你被最好的朋友背叛过,对人不信任也正常。”卫棠自然不会责怪她,他只是心疼,“不过,以后,还请耿梨花同志给我多一点信心。”
“是啊,卫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你不知道,他刚才听到这件事,跑得有多快,在学校跑步考试,他都没跑这么快过。”赵建民在旁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抱怨道,他到这一会儿心跳还在剧烈跳动。
卫棠看向李秀梅:“这块表,当时在水井旁,耿梨花问过是不是我的,我让她去交给杨队长,但她似乎有些怕,想请我转交,我拒绝了,并建议她可以把手表给她舅舅,由耿会计转交。早知道会发生现在这样的误会,我就帮她转交了。”
说到后面,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懊恼。
李秀梅刚才就已经怀疑这件事了,从耿梨花的话里能够看得出来,她并不是一个爱贪便宜的人。
事实上,她不但不爱贪小便宜,品性也没得说,否则她不会在害怕被人诬陷的情况下,还愿意捡起手表。
如今卫棠的作证,更是让她明白,她误会了耿梨花。
只是耿红叶为什么要和表妹说那样的话,让她误会耿梨花,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又想起表妹说的,耿红叶让她不要去找耿梨花,给她留一丝面子。她现在不得不多想,耿红叶是要耿梨花留面子,还是怕她去找耿梨花,她说的谎言就别戳破。
她看着王淑芬,要不是淑芬性格火爆,找耿梨花麻烦,要是耿梨花今天没有占着她们旁边的位置,导致她没有阻止淑芬,那这件事就会在耿梨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定性。
“淑芬,那些话真地是耿红叶跟你说的么?是耿红叶告诉你,耿梨花偷藏手表被她发现了,还被她教训了一顿?”李秀梅眯着眼,不管耿红叶有什么心思,她都不该利用她和表妹。
王淑芬点了点头:“要不是她这么说,我也不会相信。”
她曾经害过耿梨花,深知心怀愧疚的感觉是多么难受,如果没有耿红叶信誓旦旦的话,她绝不会再做那样的事。
可她也迷惑了,如果耿梨花没有那么做,耿红叶为什么那样说?
她曾经被恨迷住了眼,如今误会解除,她明白耿梨花还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人,对于耿红叶曾经说过的,耿梨花在家里欺负她的话,也开始怀疑起来。
大概因为她和耿梨花水火不容,在她面前说耿梨花的话不用忌讳,所以耿红叶还真说了不少她的坏话。
现在仔细想一想,有些话听起来是很离谱的,可当时的她就是信了。就好像,只要耿梨花越坏,她就不用愧疚。
现在想想,自己这些年来,跟魔怔了似的,很多时候对耿梨花,简直就是为了说她坏话而说她坏话,根本不考虑那些事可不可能发生。
王淑芬慢慢站了起来,因为蹲得太久,脚有些麻了,她差点摔倒,还好李秀梅在一旁扶了她一把。
等脚麻的劲过去了,王淑芬才抬眼看向耿梨花,这一眼,让她心惊胆战,耿梨花什么时候这么瘦了,她的脸颊很瘦,颧骨都凸起了。小时候的她虽然不胖,但也不至于瘦得这么吓人。
“你——”她想说一句关心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她早已没有资格。
“对不起。”这句话在她的嘴边徘徊了许久,终于说了出来,“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求你原谅,可这句话是我欠你的。”
看到她这样,耿梨花何尝不难受。这些年来,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回想,为什么交情那么好的朋友,突然就翻了脸,甚至红口白牙地诬陷她。
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甚至想,是不是她真像舅妈和表姐说得那样,她这样不讨喜的人,不配拥有朋友。
即便现在知道一切都是误会,可她还是无法原谅王淑芬,或许她真地不够善良不够讨喜。
就在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时候,王淑芬又开口了:“我不知道耿红叶为什么要那么说,但我跟你保证,这一次真不是我乱说,是耿红叶亲口和我说的,如果你想,我可以去和耿红叶对质。”
“你怎么对质,耿红叶和你说的时候,旁边有其他人么?”李秀梅突然插口问道。
王淑芬的肩膀塌了下来,她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证人,你去和耿红叶对质,你觉得她会承认么?尤其你曾经诬陷过耿梨花,她要是说你诬陷她,你猜大家是相信她,还是相信你?”李秀梅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更何况,耿红叶在队里的名声很好,所有人都觉得她有文化,又漂亮又温柔可亲,而且耿红叶在外面,又一向表现得很护着耿梨花。
可是表妹呢,没事就挑衅耿梨花,也就是耿梨花之前名声不太好,才没有多少人说她。
即便是这样,也有很多人背地里说表妹过分,她替她辩解过几次,也劝说过她,可并没有什么用。
这样的两个人放在一起,谁的话更值得相信,根本不用选择。
王淑芬愣了,耿红叶每一次说耿梨花坏话的时候,都是和她单独一起的时候。从前她觉得这是耿红叶把她当好朋友,现在才发现,耿红叶的心机太深了。
“那怎么办?”她愣愣地看着李秀梅,她就这样被耿红叶给骗了?
“能怎么办?谁让你自己没心眼呢?”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么办?李秀梅也很生气,那个耿红叶简直是把她表妹当傻子耍。
不过虽然没有证据,她也要把这些话传出去,耿红叶的人缘好,她和巧梅的人缘也不差,耿红叶得罪了她,想这么轻松地过去,没那么容易。
她看了王淑芬一眼,但愿这个傻子,能够吃一堑长一智,不要再被耿红叶这样表里不一的人给骗了。
她转身看向耿梨花:“我表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知道说再多,也没办法弥补你受到的伤害。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来找我,我一定帮忙。
关于钢笔和手表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澄清的。”
耿梨花没有说话,她蹲下身,把衣服放进盆里,远离了李秀梅姐妹俩。王淑芬看着她的动作,眼神暗了暗,鼻子又开始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