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验完府内所有人,傅琛了侯府的禁令,赵礼领着捕司离去。虽已能外出,但要交代缘由,如此一来除了非必要的采买、置办,其余人没有特别的事能推则推,都待在自己院子里。
就连平日里最喜欢出去张扬显摆的南茵、文岩姐弟俩都蜗居了,不过贺南嘉猜姐弟俩暂时不愿出去见人。夏荷打听到,二人回了院子就大吵一顿,互指责对方、什么陈年旧账的破事、烂事都翻了出来,她直言真是可惜了,定然错过了精彩的墙角。姐弟俩吵完了不够释怀还拿女使出气,声称要发卖了她们……
后宅的事多半是一丘之貉,从前原身软弱无能,南茵、文岩姐弟俩欺负她、院里的奴仆也变着法儿叫原身不痛快,并非实质性伤害,都是些偷鸡摸狗的伎俩,可侮/辱性极强。要么弄湿原身的衣裙、书册,要么弄烂原身种植的花草林木,再就是夺了属于原身的份例,等等。善氏都不做声,原身自然忍气吞声,贺南嘉觉得那些个女使婆子发卖了也好,但姐弟二人指不定就是发泄一二。
彼时她已换好出行便捷的裙衫,带上卷好的画像,冬梅忍不住相劝:“姑娘去渭河,傅将军会同意吗?”
夏荷心性直接,想了个主意:“咱们就说去买胭脂水粉,然而自己去渭河,若被发现就说去渭河散心,不就是了。”
此计行不通,傅琛简直就是个行走的测谎仪,贺南嘉自问忽悠技俩也就能应付陆怀远那妈宝男,遂摇头:“放心吧,他会同意的。”在柴房里那套说辞显然得;饿傅琛认可,且今晨唤人去查验是否有伤口说明昨夜的手帕也仔细瞧了,发现端倪,她去渭河是为了破案,相信傅琛不会阻拦。
主仆三人来到府门前,跟飙凌卫道明目的,即刻就被放行,那人还言:“我们少主称也要去渭河,请你主仆三人一同前往。”那人指了指府门前停着的一辆马车。
冬梅夏荷互看了看,很快管理好张的老大的嘴。
这马车瞧着比侯爷的官车气派、宽敞、宏伟了不是一丁半点,外表玄色铜制,刻印繁复、森严雅致,且看着应是有一定的抵御兵刃的作用。傅琛让两女使同她一起上马车,没架子不说更是顾念贺南嘉身份,为了避免口舌,倒是用心。
应过飙凌卫,主仆三人上了马车,里头亦是别有洞天,中间一道垂帘隔开,靠里的区域可卧榻,靠外的区域可书写、待客,且都有软垫,舒适度没问题,同时容纳五六人亦然宽敞。
“善奕唐突,”垂帘里侧,傅琛双手作合握示礼,再指外头软垫:“贺娘子请。”
语态诚挚、有礼节,但细听确有几分霸势,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军旅生涯所致,如同后世刑侦大队队长平日说话,贺南嘉不觉不适,只是从昨儿到今日,傅琛都唤她贺娘子,按理说并无不对,但多数人都叫她陆家大娘子,抑或陆家贺娘子,少了陆家这前缀就如她未婚,这叫法其实挺让她挺悦耳的,也有一丝莫名的不好意思。
“傅将军有礼。”贺南嘉坐下后,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些,距她旁边靠后的女使近些,马车动了起来,摇晃车厢中,四人默不作声,透过竹帘看见傅琛合着眸,想来也是累了,这样好,省的尴尬。
然不久打脸。
“昨日府内有小贼出没,贺娘子可被惊扰?”
贺南嘉心跳莫名加快,轻嗯了一声:“我睡的沉,未察觉。”嘴角抽了抽,不知为何,在傅琛面前撒谎,五官就容易错位似的。脑子里快速组织应对语言,别是来套话的。
冬梅垂首,夏荷眼眸乱瞅。
还好,傅琛潦草收尾:“那便好。”
贺南嘉手心都出汗了,前头还打趣人家是测谎仪,结果就报应刀自己的身上了,索性有一道竹帘相隔,否则怕是败露敌光之下。
到了渭河已是巳时,此地属城郊,东临渭县,南被群山环绕,西北向正是京城,渭河水流湍急,汇聚本朝大江道,贺南嘉不过站了半柱□□夫,就见了数只船来往,用船的行人也是一批一批。河流较缓区域还有三两结伴人群洗衣,若有人在此推搡甚至掉进河里,应当会注意才对。
傅琛沿着河道边查探。
贺南嘉便将准备好的画像分给冬梅夏荷,见人就问昨日是否见过画像中人,那些浆洗衣裳的都是摇头,往来过路之人也多称没见过。询问了好一会儿才有消息,她预备上报傅琛,如果翠湖是真凶,她们主仆三单独去寻是很不安全的,得找个武力值爆棚的。
行至过去,恰好听见傅琛手下松石回禀:“渭县有村民见过翠湖。”
傅琛颔首,桃花眸越过松石触上贺南嘉的视线,薄唇角若有若无的翘起:“想必贺娘子为同一件事而来。”
那语气有些欠嗖嗖的意味,似对工作成果低调的炫耀,纵然贺南嘉有些意外,可很快想明白,人是将军又统领飙凌司,这点成果不算什么嘛。都是为了破案,可不能小气争功劳,她福身不卑不亢道:“正是。”
“一道同行。”
傅琛言罢走向马车,手下松石躬身行礼再跟上,贺南嘉也不客气唤上女使,半炷□□夫就到了渭县。
手下松石一路打听终有重大进展:“少主,渭县有个镖局,接了桩奇单,押送镖的正是翠湖本人,目的地平阳,定在午时,现还未到,咱们只管守株待兔即可。”
请镖局护送自己去平阳,这不大像凶手的心里,倒更像是知道有人要谋害自己的心里,贺南嘉每每深思都会不自觉咬唇,转眸,傅琛看一眼便印象深刻,他没做声,而是下令守住镖局各出入口,包括狗洞。
手下松石接令行动。
布局好所有,只待人来定捉她一个天罗地网,可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外头人流不息,询问声换了一批又一批,都没丝毫动静。坐久了贺南嘉只觉腰酸腿疼,并非这软垫不舒适,只是她不习惯跪坐,一旁的冬梅夏荷倒是雷打不动,比她这个姑娘坐的还好。
傅琛常年行军,什么苦没吃过,别说软垫,就是雪地也跪过,算算已过午时快一个时辰,不对劲,便对垂帘后的人道:“下去看看。”话音落就下了马车进了镖局。
贺南嘉被俩女使抬下马车,双腿早麻木不仁,俩女使可劲帮她按|摩舒缓。不一会儿,傅琛去而复返。察觉他神情凝重,贺南嘉示意女使停下,问:“跑了?”
傅琛摇头:“死了。”
“不关我的事啊,这就是个货仓,平日里进出的人很多,我们镖局押送的都往这儿放,今儿并没物要押,我是瞧见门没关进来看看,谁想出了这样的事儿,哎,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镖头四十岁出头,身子魁梧,腹部稍显,是个练家子,据他称昨日就接到一单急镖,发镖人正是翠湖,当时她脸色不好看,且急不可耐,似乎躲什么,巴不得即刻走。可镖头手里的活儿没干完,就派人加班加点的赶,最后定在今日午时前后。
可到了时辰,发镖人迟迟未到,因为收了定钱,倒也不担心,所以就没催,用膳后发觉这件仓库门开,就担心里头的货物,进来一看却发现发镖人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上去探查鼻息才觉已死,便即刻报官恰好遇上了傅琛手下。
赶来的仵作正查验,此前贺南嘉查完了,死因服毒而死,身上虽有一些伤痕,但不致命,且有一些时日了。有问题的是:她怀里有一封血|书,里头将她如何杀害文氏、为何杀害文氏叙述的详细清楚,可越是这样,贺南嘉越觉得不对劲。
一,翠湖称发现文氏放印子钱告知善氏,善氏性子软不愿多事,可她不满文氏常年欺凌,遂想替善氏出头,所以举报文氏,至此两人结仇,这其中所有内容都合理除了善氏的反应。原身母亲瞧着性子大度,但暗中没少和文氏斗,有放印子钱这样的把柄会放过,贺南嘉持怀疑态度。
二,这血|书写了一百多字,得要出多少血,翠湖的手指虽破,可不足以支撑这些,且血腥味儿细细一闻,略有不同,具体哪儿不同,没有仪器支持,贺南嘉无法断定。
三、就是血|书的逻辑堪称完美,事件、时辰、矛盾交代的详细,翠湖识字,可写出这般定然酝酿许久,这昨日还着急忙慌要躲的,今日就忽然赴死,贺南嘉觉得除非翠湖是天生的作文好手。
这间仓库虽大,可堆满了东西,若有挣扎定会留下痕迹,可现场看来虽然脚印众多,但并没打斗的迹象,那么死者若非自愿服毒而被灌的,那为何毫无迹象?
唤来的仵作也查验完了,回报结果:“死着喉咙、口腔有残留毒物,想必胃已坏死,且据属下观察,死着应是被迷晕再灌剧毒。”
所以不是自|杀,这仵作有两下子,此人脸上有一道疤,面目看起来有些狰狞,但言语谦和、礼节高冠,且傅琛对谁说话都一副冰冷没所谓的样子,可对这个仵作平易近人,还唤其“衷伯。”
在没仪器的情况下,推测死者被迷晕,贺南嘉由衷佩服。
“可能证实?”傅琛问的是关于迷晕,毕竟有了这层,那封血|书就是伪造了的。凶手想着笔迹可寻踪迹,便用血|书代替,若要让死者配合,定然是迷晕情况下,握死者的手书写,一般看不出来。
既然来了古代,贺南嘉也想学学如何不靠仪器来检验有迷|药,便走近了几步聆听。
衷伯手指了下鼻子,躬身道:“迷|药种类虽多,但万变不离其宗,曼陀罗、乌草不可少,死者鼻内有这两物残留气味。”
古书记载曼陀罗用来麻醉神经,古人做手术会用,乌草差不多,贺南嘉大学期间也修中医学,一些常见病理药材也认得,她对气味一贯敏感,但远不如眼前仵作,物已走,还能闻味儿,厉害!
“另,这血|书参了鸡血。”
仵作的鼻子,当真是行走的狗鼻子啊,贺南嘉佩服。
傅琛问:“可需剖验?”
衷伯拱手:“有必要。”
贺南嘉一听浑身来劲儿,可以剖尸,还能看看古代仵作如何验尸体的,脑子一热就忘了现下还有许多人,当即举手:“我能帮忙!”
冬梅夏荷:“……”
即便她们姑娘昨晚已拨弄过文氏遗体,可那也仅仅是拨弄而已,如今还要剖剖……血淋淋的多吓人,可她们姑娘非但不怕,还主动请缨,还有那敬业的劲儿,比起仵作都过之不及…….
她们姑娘是不是被陆官人伤坏了脑子?
瞧贺南嘉富贵女子打扮,又是跟着傅将军前来,身份定然不俗,衷伯笑了笑,不着痕迹的将此事带过:“娘子说笑了。”
贺南嘉后知后觉,太张扬了,应该默默跟着这人的,她要是非杵在一旁看,相信人也不会把自己怎么着,如今被明晃晃拒绝,还有余地不?视线不经意迎上了傅琛。
傅琛想起昨夜祠堂情景,似笑非笑:“衷伯若不答应,恐明日会收到一些物件、如帕子,有人怕你办事不牢靠。”
贺南嘉:“……”
早知我是那贼?呸呸呸,她扭头看向俩女使,她们同样惊讶、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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