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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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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绫在家中等了整整三日,没等到明月绣庄送来的羊毛,反而得知了一个十分不妙的消息。

小河村农户饲养的耕牛害了病,这几天他们四处奔波,延请医官,希望能控制住病症,否则将那几头耕牛怕是没救了,如此一来,根本分不出心神往绣庄运货。

姜绫给管事端了盏热茶,眉眼中透出浓浓关切,“不知耕牛患的是何种病症?”

陈家贫苦,没有品相上佳的好茶,姜绫便给管事沏了麦茶,炒制过的大麦带着微微的焦香,味道同样醇厚,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小口抿着热腾腾的麦茶,管事边叹息边摇头,“绣庄的伙计特地去小河村看过,说这病症很是严重,耕牛身上生了格外骇人的癣症,敷了好几种药粉,都未见好转。姜娘子,估摸着近段时间是没法给您送羊毛了。”

姜绫本就打算与公孙家交好,自然不会为难绣庄的管事,更何况,她手中已经有了甘油水,制备羊毛脂也无需急于一时。

只是管事提及的癣症,让她不免有些忧心。

姜绫虽非农人,但她前世曾看过许多农书,其中记载的癣症多会传染,若是害病的耕牛不及时分圈,再过一段时日,恐怕所有耕牛都会染上此种病症。

“小河村的耕牛可分圈照料了?”

管事再次摇头,“这倒是不曾听说,不过害病的耕牛仅有三头,这种癣症应当不会传染。”

姜绫却不像管事那么乐观,癣症乃是寄生虫导致,不将寄生虫彻底杀灭,牲畜大规模患病是迟早的事。

女子细眉微拧,唇瓣紧抿成线,神情与平日的淡然沉静有着明显的区别。

“姜娘子,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管事忍不住问。

对于普通农人而言,分圈饲养的成本过高,因此只要绝大部分牲畜未表现出明显的症状,他们便不会以这种耗费人力财力的法子应对。

小河村距离青阳镇稍远,即便乘坐驴车,也要耗费整整一个时辰,但姜绫实在放心不下,思忖片刻,还是决定过去看看,要是真有不妥,还能按照农书调配药汤救急。

姜绫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管事,随意聊了一会儿,转身从木柜中取出盛放脂膏的瓷盒,交到后者手中。

“这是妾身新做的脂膏,名叫雪玉霜,质地润泽,有去黄养颜之功效,劳烦管事代为转交给公孙小姐。”

日前姜绫特地去了趟邺城,买了许多小巧雅致的瓷瓶、瓷盒,容量虽不大,用来盛放护肤品刚刚好。

而她交给管事的脂膏,主要原料是油脂水解制备的硬脂酸和甘油,以及从香橼中析出的柠檬烯,为了配合雪玉霜这个名字,她还特地加入了白芷、白术、白芨等药材,不过雪玉霜中起作用的主要是柠檬烯,也就无需在意究竟何为君药、何为佐药了。

姜氏送来的甘油水是小姐最看重的物什,每日必须得随身带着,一旦出现双手干燥的情况,她便会仔细涂抹。

许是寻到灵药心情转好,近来小姐刺绣的状态更为圆融,那幅万寿图甚至还透着几分佛韵,令人赞叹不已。

管事离开后,姜绫凑到陈母身边,打听小河村中农人的景况。

“小河村和镇上差不太多,田亩收成不佳,但牧草的长势还算喜人,因此村人主要以豢养牲畜为生,听说郑员外上个月才从小河村买下十几头耕牛,寻了乡绅签订字据,赁给镇上的农户耕种。”

陈母口中的郑员外,正是姜绫的舅舅,表妹郑凝香的生父。

郑夫人收买赵如松,给姜绫设下陷阱,也不知他是否察觉了此事。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姜绫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若郑员外修身洁行还好,能够及时制止郑夫人的举动;若他和妻女沆瀣一气,姜绫的提醒只会激怒这人,让事态变得愈发错综复杂。

“绫娘,你打听这个做什么?”陈母将熏制过的腊肉挂好,洗净双手,搬了张小杌子,坐在儿媳身边,眼底满是疑惑。

姜绫也不隐瞒,道:“儿媳想去小河村一趟。”

“去那儿作甚?”

“刚才绣庄的管事登门,说小河村有耕牛患了癣症,儿媳恰好从古书上看过一道方子,对癣症有奇效,指不定也能帮上忙。”

小河村的牛羊数量近千,若是癣症真会传染,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饲养牛羊的农户也会落得家财散尽的下场。

姜绫不确定那道方子究竟有多大的用处,但她行事但求仰不愧天、不负义理,亲自走一趟才能安心。

陈母很清楚牲畜对于农户而言有多重要,因此她也没有开口阻拦,只是绫娘到底是个弱女子,面上青斑总会引来异样的目光,她怕儿媳受委屈,思索了半晌才道:

“绫娘,要不你再等两日,明达的身体已经转好了,让他陪你一同过去,有个男子在身边,行事方便些。”

陈明达从军多年,长刀一挥如龙蛇游走,气势冷冽至极,与普通农人有着天壤之别,也能威慑那些居心不良的混子。

对上陈母郑重的神情,姜绫拒绝的话涌至喉间,终究没有说出口。

也罢,带上陈明达起码多一重保障,只是那人性情委实阴沉,在他身边,姜绫总觉得不太自在。

宴廷本想进山碰碰运气,看能否猎到野物,改善一家子的伙食,不过当陈母跟他说起此事时,他并未拒绝,反而颇为干脆的应允下来。

之所以答应此事,是想看看姜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宴廷疑心甚重,不信在短短数日之间,那妇人会摒弃天性中的贪婪虚伪恶毒,变得良善纯孝。

与她单独相处,说不定能寻到一些线索。

“母亲放心,儿子定会把绫娘平安带回家中。”

不知为何,姜绫总觉得男人的语气透着几分意味深长,就连看向她的眼神也蕴着盘察与审视。

姜绫唇瓣张了又合,浑身僵硬,恍惚间竟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好似被野兽盯上了,否则那股难言的寒意怎会蔓延至四肢百骸?

姜绫深深吸气,避开那道极具穿透力的视线,留下一句要前往药铺抓药,便匆匆踏出家门。

直到快步走出篱笆小院儿,狂跳不止的心脏才渐渐平复下来,她摊开掌心,肌肤上留下一道道月牙状的红痕。

姜绫虽不明白,一个普通的兵丁为何会让她生出如此强烈的心悸,但她骨子里带着商人的趋利避害,既然惹不起,莫不如敬而远之。

姜绫没有撒谎,她确实需要购置一些药材。

治疗癣症的药方,需用藜芦根捣出汁液,放在灶台附近发酵,待溢出醋香即成,使用时须得刮去牲畜身上的结痂和疥癣,反复涂抹,直至病愈。

藜芦根的发酵产物能够杀菌消炎,对付寄生虫也有奇效,但若是牛羊耐不住药性,便再无他法了。

买下藜芦根后,姜绫按照农书上记载的法子将藜芦根碾碎,翠绿的汁液散发着刺鼻的浓烈气味,在厨房烧水的陈元穆不由捏起了鼻子,瓮声瓮气问:“娘,您在调配脂膏吗?”

“不是脂膏,这是药汤,用来医治牛羊疥癣的。”

陈元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望向姜绫的眼神中除去最初的防备以外,还多了些许濡慕。

青阳镇的两间书院,并不比邺城的学堂逊色,是以镇上的农人大多会咬紧牙关,积攒下束脩,将孩子送到书院读书。

陈元穆也想读书习字,他知道唯有读书方能改变处境,但父亲伤势颇重,每日光买药材,花费便如流水般,全凭祖母一人辛苦捕鱼,他们才能过活。

家中处境如此艰难,陈元穆也不敢生出去书院的念头,岂料继母竟主动提出此事,还尽心尽力的为他准备束脩。

姜绫待他的好,陈元穆全都记得,不过继母先前的叱骂还是给他留下了阴影,需要更多时间方能治愈。

“娘,您和爹爹要去小河村,能带我一起去吗?”陈元穆一步步挪到姜绫面前,期期艾艾开了口。

对上小娃葡萄似的黑眼睛,姜绫心软成了一汪水,很想答应下来,可疥癣是病症,一般情况下虽不传人,但稚童身体弱,还是避开传染源为好。

她弯下腰,伸手揉了揉继子的脑袋,瞧见那张小脸有些皲裂,便取来甘油水涂抹在他脸颊。

“娘也是第一回去小河村,这次先探探路,下回再带元穆过去,好不好?”

甘油水涂在脸上,冰凉凉的,缓解了那股刺痛,陈元穆乖巧点头,绕着姜绫打转,时不时还往灶膛里塞些干柴。

即使厨房的温度较高,藜芦根汁液依旧发酵了整整七日,在此期间,公孙月娘派人送了信来,言道雪玉霜与甘油水搭配在一处,不仅能够防止皲裂,还使皮肤变得愈发白皙细腻。

闺阁密友向公孙月娘讨教了数次护肤秘方,如果姜绫不介意的话,她便据实相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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