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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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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炖煮腊鱼豆腐的档口,姜绫又炒了个醋溜白菜,陈家人的身型偏瘦,明显是缺了油水,炒菜时加点猪油,不仅味道更浓郁,也能给他们补一补。

姜绫一边颠勺一边吩咐陈元穆,让继子从橱柜中取出两只海碗,一只用来盛腊鱼豆腐,另一只用来盛醋溜白菜。

在灶台前忙活了好半晌,姜绫额间渗出细汗,顺着腮肉往下滑。

陈母知晓儿媳向来爱洁,赶忙拿出干净的棉帕,递到女子手里。

姜绫愣了愣,这才想起原身的习惯,她低声道谢,不紧不慢擦拭着颊边的汗珠儿,那张脸分明被炉火烘烤的通红,左边脸颊也带着瘆人的青斑,但她的姿态却格外闲适,一举一动好似仕女图那般,落落大方,陈母不由看直了眼。

也不怪陈母如此,当初姜绫被世兄从庵堂里接出来,请的女夫子是前朝的郡主,不仅文采斐然、才识通达,规矩礼仪亦是顶尖。

在女夫子的教导下,短短一年功夫,姜绫就从那个跟野狗抢食的疯子,出落成人人赞叹的商行千金。

即使生父对她再是不喜,也必须承认姜绫是姜氏一族最出众的明珠,其余娇生惯养的子弟,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这样精心培养出的商行继承人,即使死过一回,流落到全然陌生的朝代,姜绫依旧能以最快的速度适应环境,让自己好好活下去。

两刻钟功夫转眼即过,腊鱼豆腐的香气自厨房涌出,溢散到隔壁霍大娘家中。

“淑兰,你家做什么吃食,香的我肚子咕咕叫!”

霍大娘和陈母一同长大,几十年的情谊,习惯称呼她的闺名。

“绫娘烧的腊鱼,要不要过来尝尝?”陈母热情邀请。

霍大娘摆手拒绝,青阳镇是邺城周边有名的贫瘠之地,就算最勤恳的农人在田里耕种,收获的粮食依旧算不得多,久而久之,附近的农户越来越少,都去城里做工了,每日早出晚归,赚得银钱贴补家用。

陈家今日肯定做了荤菜,香气才会如此浓烈,霍大娘实在不好意思去占人家的便宜,毕竟明达还在病中,必须仔细将养方能好转,用钱的地方委实不少。

霍大娘抹不开面子,但霍家的大儿媳钱氏却没有这种顾虑,她走出篱笆院,抻着脖子往陈家的方向探看,手里还拿着一只大海碗。

“婶子,我家佑郎最近闹了病,胃口不佳,就想吃点味道重的东西,方便盛点腊鱼给佑郎润润嘴吗?”

霍大娘狠狠瞪了儿媳一眼,见陈母迈步上前,从儿媳手里接过瓷碗,她一张脸臊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达奔赴战场的那几年,霍家人没少照顾他们,陈母是个念恩的,一直想要回报一二,偏生日子过得艰难,家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物儿,这会儿钱氏不过是讨条腊鱼,根本算不得什么。

姜绫也明白这个道理,舀起金黄的腊鱼和雪白的豆腐,将瓷碗装得满满当当。

等陈母自厨房出来,钱氏忙不迭地小跑上前,眼珠直直盯着冒热气的瓷碗,不住吞咽口水。

佑郎是霍家的长孙,年岁和陈元穆相仿,前些日子染上风寒,吃什么都觉得寡淡,钱氏刚掀开布帘走进来,小娃儿便吸了吸鼻子,奶声奶气地道:“娘,佑郎饿了。”

霍大娘原本还想训斥儿媳,听到这话,心疼到底压过了羞恼,嘴上嘟囔几句,亲自盛了碗白粥端到佑郎面前。

“饿了就多吃点。”

小孩子身体弱,受了场风寒,原本丰润的脸颊都瘦得微微下陷。

眼见着孙子吃的头也不抬,霍大娘松了口气,冲着钱氏吩咐,“改日你去陈家一趟,跟绫娘学学厨艺,也能让佑郎多用些饭食。”

钱氏整张脸皱成一团,明显有些不悦。

姜氏在青阳镇是出了名的风评差,前些日子她独自一人去了镇口荒废已久的山神庙,不多时,便有一名男子跟着入到其中,那会儿陈明达刚被官府送回家,浑身上下满是血污伤痕,连眼睛都睁不开。

因此,山神庙中的男子定不是陈明达,而是身份不详的奸夫。

想到要跟这种水性杨花的妇人讨教厨艺,钱氏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霍大娘睨了她一眼,也能猜到儿媳的心思,淡淡道:“你若是不学,佑郎就填不饱肚子,你想想究竟是旁人的看法重要,还是你儿子的身体重要。”

钱氏悻悻颔首,等佑郎吃完后,她夹了块鱼肉送入口中,如蒜瓣般紧实的鱼肉味道颇佳,越嚼那股香气便越是醇厚,豆腐也足够爽滑细嫩,泡椒的辣意更是打开了味蕾,让她不由喟叹出声。

儿媳的吃相比起孙子也强不了多少,霍大娘摇了摇头,总觉得姜绫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霍大娘没有亲眼看见姜绫和外男私会,但她好吃懒做的秉性却是抵赖不得的,嫁进陈家的这两年里,从来没有下厨过,都是陈母里里外外操持着整个家,最近不知怎的,姜绫竟转了性子,对陈母而言也是好事。

婆媳俩交谈时,陈家也终于吃上了午食。

陈母和陈元穆在堂屋用饭,姜绫则单独舀出来一些饭食,端进她和陈明达的卧房。

才刚迈过门槛,躺在床榻上的男人陡然睁开眼,昏暗的光线透过淡青色的床帐,映照在他轮廓深邃的面庞上,无端透着几分慑人的意味。

姜绫怀疑是自己想多了,陈明达就算上过战场,亦不过是普通兵丁而已,即便斩杀过敌军,也没有多少威势可言。

她暗暗告诫自己,切不可漏出马脚,默念几遍后,心绪终于平复下来。

看着姜氏将碗碟逐一摆好,宴廷不由挑了挑眉。

近两日,这妇人的言行举止与往常全然不同,不仅待他极为细致周全,眼底蕴着的恶意也消散不少。

方才宴廷仔细确认过,姜氏脸上并没有易容的痕迹,究竟是何缘故,才让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眸光,姜绫未曾闪躲,反而微抬起下颚,直直望了回去。

她曾在一本书上看过,当你面对威胁时,怯懦只会将自己推入更危险的境地,比起逃避,还不如鼓起勇气解决它。

四目相对,觉得不自在的那个人竟是宴廷,他率先别过头,神情显得更为冷肃。

“快吃吧,待会饭菜就冷了。”

姜绫不知从哪里找了张小杌子,坐在榻前,和青年面对面用饭。

即使死过一回,姜绫的厨艺仍没有分毫退步,她能最大限度激发食材的本味,让宴廷心底的诧异愈发浓郁。

“饭食的味道与以往不同。”宴廷的语气十分笃定。

“是我煮的。”

宴廷没再多言,沉默地将饭菜吃完。

他本以为姜氏会很快离开,谁知这妇人收拾好碗筷后,竟伫立在原地,明亮杏眼中透着丝丝犹豫,仿佛有话要说。

姜绫斟酌片刻,终于开了口,“元穆已满七岁,正是读书习字的好时候,总不能因为银钱耽搁了孩子的前程,昨日我熬制了些药膏,拿到城中售卖也能赚些银子,若你不介意的话,我准备把元穆送到学堂。”

青阳镇有两间学堂,一间名为见山,一间名为远山。

原身的生父姜朝年就是远山学堂的教书先生,姜绫拥有原身的记忆,也了解姜朝年的品行,最是功利不过,若将陈元穆送到远山学堂,只怕会吃大亏。

姜绫等了半晌,也没等到青年的答复,她继续劝道:“见山学堂的徐先生人品贵重,早些年为救一名学子,不惜从山崖滚落,他的学识亦是不差,教出了好几位举人老爷,把元穆送到他门下,你觉得如何?”

在边城时,明达曾不止一次的向他提过姜氏,要是宴廷没记错的话,姜氏的父亲正是青阳镇的教书先生,既然如此,又为何舍近求远?

“令尊不收学生?”

“我父亲脾气不大好,不适合教导元穆。”姜绫随便找了个理由遮掩,姜家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如果有可能,姜绫希望尽量避开这些人。

“既然如此,就麻烦你为元穆准备束脩,若是银钱不够,我这里还有。”

姜绫没把青年的话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就算陈明达在军中攒了些薪俸,加起来也没有多少,指不定连药钱都不够。

她随意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卧房,准备和陈母商议继子入学一事。

姜绫走后,宴廷盘膝坐在榻上,运转功法调理内息,他幼时习得内家功夫,十四岁那年跟随父亲上了战场,一手刀法犹如修罗临世,收割了无数敌军的首级,令他们闻风丧胆。

此次伤势虽重,但经过这些时日的将养,已经恢复了三成,暂无性命之忧。

宴廷心知,即使在明达的帮助下,平安度过一劫,京中的那些人依旧不会善罢甘休,只怕会派人四处搜寻自己的踪迹。

为避免打草惊蛇,他只能继续顶着同袍的身份过活,还得多加小心,不让姜氏等人瞧出端倪。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太太们元旦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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