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砚怔了下,随即笑道,“孤知晓首辅大人最厌烦有人进云缈院,永阳她又生了病,孤怕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
谢晚亭颔首,盛砚重又坐了下来。
“此次通敌之事陆家全揽了下来,太子殿下可还有什么线索?”
盛砚轻笑,谢晚亭果真知晓他此来何意。
“孤派去辽东之人回信说,陆家通敌看似是在搜刮边疆百姓,与敌同谋以得战功,实则是与瓦原族勾结,以我大盛铁器换取瓦原族一座常年喷发岩浆的天山岩矿。”
而这岩矿是要作何用,盛砚没有说。
“如今,辽东总兵宁序因受陆家之事牵连被革去总兵之职,他虽平日里爱喝些花酒,找些军妓取乐,却也是个练兵奇才,孤有意让他拿下天山山脉周边五百里,将天山岩矿归我大盛所有,到那时便可制造出极有力的火器。”
“只是,宁序如今一蹶不振,极为丧气,父皇也不会再让他掌管辽东。”
谢晚亭垂眸道,“太子是想让我给陛下上折子,并且给宁序去封书信。”
盛砚面上掩不住的喜色,“正是,宁序曾在首辅大人手下作战,首辅大人的话他定是听的。”
谢晚亭抬眸瞧了他一眼,“太子先且回去吧。”
盛砚迟疑片刻,喜悦之色渐渐淡去,恭敬有礼道,“孤也只是有这样的想法,至于首辅大人如何忖度,孤都认可。”
他说这话倒也是发自内心,他今日此来,最重要的事还是赔罪。
虽然他也知道,此事若不是谢晚亭愿意,他根本利用不了他。
谢晚亭颔首,轻应了声。
太子离开后,七陌走进来,“主子,太子殿下借您的手给齐家翻案了还不算,还要让您再为他做事,他也真是敢。”
七陌自是知晓主子做事向来极有原则,齐家之事是为冤死之人翻的案,而太子之所以敢这么说,也是看准了主子向来没有偏颇,宁序那厮是个犟脾气,确实也是个带兵奇才。
可他就是想说上几句,太子虽是看着极为恭敬有礼,心里却是打着自己的主意。
谢晚亭起身,瞥了他一眼,“太子只是太过心急。”
七陌见主子不悦,就没再说,太子无非就是想做出些事来,让武帝瞧一瞧,二皇子的母妃是主子的姑母,奉阳候又是武帝身边的老臣,太子可谓是挂了个名号。
只是主子从不参与党争,若是主子站在了二皇子这边,就算有嫡庶之分,朝中臣子也都会站在主子这边。
谢晚亭踱步向云缈院行去,七陌给他撑着伞,在他身后眉头挑动,轻笑了声。
上京城里人人乐道的五年前那桩案子却是没有传进云缈院里,谢晚亭来到这里的时候楚楚正准备用晚膳,她本以为今日他也不会回府中用膳的,这几日他似乎都很忙。
“瞻之哥哥,你用过晚膳了吗?”
“还没。”
楚楚冁然轻笑,“那正巧。”说完,白苏已添了副碗筷,紫芍端着清水给他洗手。
古檀木八仙桌上,乌鸡炖蘑菇、干煎豆腐、青丝笋干、糖蒸桂花酥酪、银耳莲子粥……谢晚亭瞧了眼饭菜,又瞧向她,“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她倒是没有直接应下,垂眸思忖了片刻,才又点了点头,“糖蒸桂花酥酪是我爱吃的。”说完,过了片刻,又道,“我不挑食的。”
谢晚亭颔首,与她刚嫁进谢府那日相比,确实气色好了许多,“夫人脸颊都有肉了。”
楚楚刚拿起汤勺喝了口银耳莲子粥,差点给呛着,一脸惶惑的瞧着他,“瞻之哥哥,我是胖了很多吗?”
她这一问,谢晚亭将口中的笋丝咽下,轻咳了声,“没有胖。”
“那,那你说我脸上有肉了?”她有些不依不饶,她最近还嫌自己清瘦了不少呢,也不知为何,自从嫁进这里,她突然就瘦了,衣裳都宽了好几指。
谢晚亭不知她不依不饶的缘由,认真道,“是你前些日子整个人很清瘦,脸颊无肉,现在这样更好。”
见她似乎不悦,他解释着。
楚楚见他说的诚心,倒也不再跟他计较了,她也觉着脸上干巴巴的不好看,这样想着,两个人又‘食不言’的用着饭。
突然,她又瞧着他,“瞻之哥哥,是不是我父皇又缩减国子监的俸禄了?如今我们另立宅院,自是很多地方需要用银子,你若是需要,我这里有,怎么花都够的。”
她也说的诚心,一双眸子澄澈亮堂。
她从前便知国子监的俸禄很低,因着前几年战事不断,父皇一直在缩减官员俸禄,瞻之哥哥是文雅人,若是没有银子用定不会回陆府去讨要,也张不开口与她说。
谢晚亭这次真的被她的话给呛着了,与她一起用膳,时刻都得防着些。
他微凝眉,像是在瞧深山奇物一般瞧着她,她以为是家里没银子了才会嫌她吃的多,说她脸上都有肉了?
她倒是挺瞧得起自己,能把偌大家宅吃空了。
“夫人多虑了,我们田产铺子有很多,用不着你的嫁妆,”说完,他又破天荒的加了句,“夫人想吃什么尽管吃,自是养得起你。”
楚楚心里是有这层顾虑的,可没想到他还给说了出来,她挑眉一笑,继续用膳,哼,关心他倒还被他打趣了。
用完膳后,窗外的雨依旧雾唧唧的飘洒着,楚楚先去了净室沐浴,她在浴桶里上下打量着自己,随后仰头看向给她沐发的白苏,“我可是胖了?”
白苏轻笑,适才用膳时谢晚亭的话她自是也都听到了,“公主,您哪有胖,是驸马爷想说您气色好了,没用对词。”
没用对词。
她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就是,哪有胖了,明明从前的衣裳都宽了好几指呢。”
她从净室出去时,白苏已给她擦过头发,如墨青丝垂在肩上,似干未干,带有几分娇慵的韵味,谢晚亭坐在外间她的小桌案旁,正在摆弄着棋子。
听到轻缓的脚步声,掀眸去瞧,小公主一袭玉白色中衣,曼妙身姿拢在其中,一张美人面泛着潮红,水灵灵的眸子因着沐浴时的水汽显得湿漉漉的,他随即垂下眼眸,“可想下一局?”
楚楚下意识的瞧了眼外面的夜色,不知为何,谢晚亭觉得她会来上一句,今日阴雨天,无圆月高悬,不适宜下棋。
好在,她没有这样说。
走至他对面坐下,轻声问他,“瞻之哥哥,你怎么突然想要下棋了?”
“雨天窗外纷扰,屋内反而更显静谧,也很适宜下棋。”
她颔首,认可他说的话,只是她还是喜欢皎月生辉,照在云子棋上似是流动的光在手中来回泛动。
谢晚亭将一盒白棋放在她面前,“你先。”
二人落了几枚棋子,谢晚亭瞧了瞧她,似是随意的问着,“太子妃是个怎样的人?”
“嗯?”楚楚将一颗白棋落在他的两个黑棋之间,明亮的眸子瞧着他,随即明白了他为何要与她下棋,平日里他好似都不会主动找她做什么。
“太子妃为人端庄稳重,极为识大体,我母妃常说,太子哥哥有太子妃在身边也变得稳重许多呢。”
楚楚见他听得认真,又继续道,“太子妃性格也很坚韧,平日里遇到什么事都是自己扛着,极少让太子哥哥为她分心。”
“去岁太子哥哥去了幽州巡防,母后生病,她一直在身边侍奉,结果把自己累着小产了,当时差点没止住血,她晕倒时只说了一句话,就是别去打扰太子哥哥。”
谢晚亭眉头微蹙,似是想到了什么,太子之所以前几年未给齐家翻身,是因太子妃从未在他面前提过齐家之事。
而如今太子妃已故,他想为她做些事,而他去给齐家翻案终究是有私情在,才会利用了陆慎想要为陆家平反的心,让他去掀起这件事。
楚楚边说着边与谢晚亭下着棋,她说的认真,在下棋上却是分了心,谢晚亭虽是听得也认真,却是可以一心二用。
她冷哼了声,抿着唇瞧他,满眼的不服气,“你这是耍赖吧,抛出一个问题,让我给你说个不停。”
谢晚亭无奈的瞧了她一眼,他是有意要让着她的,奈何这小公主真的是一心二用不了,嘴里说着话,手中的棋就跟不听使唤似的毫无章法。
“那你也可以给我抛出一个问题,我来说。”
楚楚黛眉微凝,长睫上下扑溯着,倒是想了许久,“用晚膳时你说我脸上长肉了,那你便一边夸我一边下棋吧。”
谢晚亭:……
作者有话要说:楚楚:首辅大人,我很记仇的。
谢晚亭:明明是要夸她更惹人的……
没用对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