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穿好衣裳,李薇顺手给谢玄整理,一边整理一边开口道:“这件鸦青色的看着倒是精神,只不过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要不换上黛紫色的瞧瞧。”
李薇提议道,伸手去拿黛紫的那件春衫,谢玄觉得不大对劲,脱衣裳的手顿了顿,开口问道:“阿娘当真是为孩儿去万疆山准备的衣裳吗?”
平日试衣裳,李薇是不会让他试了又试的,李薇听见谢玄如此问,脸色略微有些尴尬了起来,道明自己的意思:“今日郑大人右迁回京师,晚上设宴,邀朝中同僚同聚。阿娘想着,你如今也在朝中做官了,今日正好休沐,随你阿爹一同去见见世面也好。”
“阿娘,孩儿……”谢玄话说到一半,便被李薇打断了。
“玄儿,你年岁也不小了,如今是在京师,不是边塞,一直纵情任性可不好。”
谢玄凝了凝,接着有些迟疑地应声道:“孩儿明白了,入夜会随着阿爹去赴宴的。”
“好。”李薇笑着应声,接着道,“试试这件黛紫色的。”
谢玄伸手接过穿上,李薇满意地上下打量着谢玄道:“黛紫色衬得贵气,还是穿这件去吧。”
“好。”谢玄点了点应声道。
试好衣裳,李薇从房中出去,旁边的嬷嬷有些好奇地开口问李薇道:“夫人原本不是不打算让公子去赴宴的吗,怎得突然改了主意?”
“不让他赴宴,是怕他年轻莽撞,不懂朝中规矩,得罪了什么人便不好了。可我转念一想,老是护着他总不是办法,他如今都这么大了,也该出去同朝中官员打打交道。且,郑府的宴席,定会邀请京中名门贵女,玄儿如今在慈宁宫当差,没什么机会,今夜若是能成一段姻缘,便更好了。”
李薇说着,还偏头看了一眼谢玄房间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倒也不是定要求娶名门贵女,玄儿喜欢,温柔漂亮,得体大方些便好了。
“是,夫人的苦心,公子总有一日会明白的。”嬷嬷在一旁应声道。
“公子当真要去赴宴吗?”待李薇走后,谢易开口问道。
“阿娘都如此说了,且,届时我是随阿爹一同过去,想逃也逃不掉啊。”谢玄应道。
谢易转念一想,倒也是。
——
送走郑乐清,也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余净自从见了郑乐清之后,就更愁了,午膳也用的不香。
送走郑乐清之后,余净莫名觉得心慌得厉害,心一慌,便容易胡思乱想。
郑乐清出宫了,谢玄今日也休沐,都在宫外,不会碰上吧?他们是有情劫羁绊的,不会要一见钟情吧!
余净想到这的时候,正喝着汆丸子汤,把自己吓了一跳,勺子上的汤都撒了好些出去。
小亭见状连忙摸出袖子里的手帕递过去给余净擦拭洒出去的汤水,余净顾不得这些,将手上的勺子放回到碗里。
“阿玉。”
“奴婢在。”阿玉就站在旁边,正吩咐着宫女去拿新的衣裳,甫一听见余净唤她,连忙应声道。
余净正想着如何开口,阿玉已经看懂了余净的意思,躬身凑到余净的身边。
“你安排些人,去看着谢玄。”余净话说到这,顿了顿,“不管发生什么,都来回报。”
阿玉一怔,眼神里满是不解,虽然不解,但还是什么都不敢问,低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对了。”
阿玉正要转身离开,被余净唤住了:“此事,不许教旁人知道。”
“奴婢明白。”阿玉点了点头,接着走出去。
余净看着阿玉的背影,心里略略安定了些,小亭继续过来给余净擦袖子上溅起来的汤水。余净将手收了一些,出声道:“别忙了,换身衣裳就行了,哀家没什么胃口,都撤了吧。”
“是。”小亭收了帕子应声道。
大抵是察觉到余净的心情不大好,他们收拾东西的声音很轻。宫女很快端着干净的衣裳进来了,小亭伺候着余净换上,正要传外袍的时候,余净伸手拦了。
“不必穿了,哀家去榻上躺一会,你们都下去吧。”
“是。”小亭应声,带着殿内的人纷纷退下。
余净昨夜里睡得不好,又思虑甚多,所以觉得很是疲累,外头的雨下了一日都未停,殿内很是昏暗。余净躺在榻上,听着外头滴滴答答的雨声,没一会儿眼皮就耷拉下来了。
周遭很暗,暗得一时间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她缓了好一会儿,再睁开眼睛时,看见了大片大片血红色的彼岸花。像是血,刺目的红色,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甜的味道。
忘川河河水川流不息,里头漂浮着怀有执念不得转世的怨灵,奈何桥跨河而过,孟婆就站在桥头的茶铺下,熬煮孟婆汤。
地府,余净不是没有来过,但是,这回很奇怪。她从前来的时候,奈何桥前皆是等着投胎转世的亡灵,而这回,却清净得有些瘆人。
余净觉得心慌,往茶铺那边跑,看见孟婆的时候,余净才松了一口气。
“孟婆姑姑。”
孟婆抬眼看向余净。
“今日忘川要渡的亡灵,怎地如此少?”余净话音才落,便看见孟婆伸手指了指奈何桥的方向,笑而不语。
忘川河宽而广,一眼望不到头,奈何桥自然也是。余净满腹狐疑,亦抬手指了指奈何桥的方向。余净还未开口,孟婆便点了点头。
余净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孟婆,又看了一眼奈何桥,接着抬步往奈何桥上走。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的背影,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一身玄色松竹纹的衣裳。身姿挺拔,墨色长发半束半披,发冠上簪着的,是千年骨玉,余净再仔细地看了看,脚步顿住了。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名字。
谢玄。
就在余净脑海里浮现出谢玄两个字时,那个男子转过身来。剑眉星目,眼尾微微上挑,是谢玄不错,可看着,同谢玄又有些不同。不似少年桀骜张扬,举手投足间,从容矜贵了好些。
联想到他发冠上簪着的千年骨玉,余净才反应过来,他是天君。
余净猛地睁开眼睛,轻喘着气,入目是熟悉的碧山色帐帘,耳畔是外头朦朦胧胧的雨声,仔细听还有“咚咚咚”的心跳声,鼻尖盈满的,是淡雅的月麟香。余净缓了好一会儿,才伸手轻轻拍了拍胸口,原来是梦。
——
“公子好了吗?”谢易进到屋里开口问道。
谢玄正在扎腰带,黛紫色团花暗纹不是很鲜亮,却也不黯淡。这颜色看着很贵气,谢玄穿着,真有几分世家小公子的模样。谢易过去顺手拿起架子上挂着的佩玉给谢玄佩上。
“走吧。”佩好佩玉,谢玄抬步往外走。
雨还在下,不过比方才小了些,谢玄到正厅的时候,谢槿已经在堂中候着了,见谢玄出来,出声道:“来了。”
“阿爹。”谢玄唤了一声。
“走吧。”谢槿开口,谢玄跟着谢槿一块往外走。
此时,将军府外的茶楼里,两个人靠窗而坐,看着将军府前头停着的马车议论。
“诶,这谢将军,是要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今夜郑府设宴,想必是去赴宴的。”另外一个人抿了一口茶应声道。
“诶诶诶!谢玄!”那人有些激动道。
拿着茶盏的那人将茶盏放下,眯着眼睛透过雨帘看过去,谢玄跟在谢槿的身后,穿着一身黛紫色的春衫,看样子,是要同谢槿一块赴宴。
“你带人跟着,我回去禀告主子。”那人站起身吩咐道。
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余净正要用晚膳,阿玉得了消息不敢耽搁,快步走到余净身边低声同她道。
“太后娘娘,宫外传来的消息,谢大人同谢将军一块去了郑府赴宴。”
阿玉说完,余净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反问道:“去哪?”
“郑府。”阿玉迟疑地应道,看见余净的眉头明显得皱了起来,神色略微有些凝重,不敢说话了。
余净感觉头有些痛,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伸手按了按眼尾,轻轻出声道:“哀家没胃口,都撤了吧。”
“是。”宫女们将东西都撤了,接着全都退了下去。
余净在殿内,整个人都极其不安,她试图让自己静下来,但还是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这么在殿内候着,也不是办法。余净想到这,突然想到一个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大抵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天已经很暗了,外头的雨还在下,殿内的烛火点得多,很亮。
“夜游神!”余净低声唤道。
殿内很安静,没有一点动静。
余净不死心,又唤了一声道:“夜游神!”
话音还未落,便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大步,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胸口。
“余净仙子找小仙有何事?”夜游神开口问道。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余净试探着开口。
夜游神看向余净,并未应声。余净接着道:“我不能用仙法,可你可以啊!”
“余净仙子想做什么?”
“我想去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