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便多谢皇帝了。”余净淡淡然地应声道,心事重重地悄悄叹了一口气。三公主即将入宫,接下来怕是有的忙了。
“母后。”祁烬见余净出神的模样,轻轻出声唤道。
“嗯。”余净回过神来,偏头看向祁烬,眼神里带着询问。
祁烬对上余净的眼睛,扯了扯唇角,摇了摇头。阿玉很快让人端了椅子过来,就放在小桌旁边,祁烬坐下,同余净一块看向庭院里。
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书册铺满了近乎整个偌大的庭院,祁烬见状,感慨道:“从前来慈宁宫请安,只觉得母后架上的书册多,如今看来,还是儿臣想得少了。”
余净转着手上的茶盏,心不在焉地慢悠悠应声:“不过是放着罢了,哀家也不常看。”
“哪里,母后学识渊博,即便是儿臣,也是望尘莫及。”
余净懒得同祁烬说这些个废话,扯了扯嘴角,算是应了。看着满庭院的书册发愁。
“过几日母后便要动身去万疆山祈福了,礼部上呈的礼单,母后瞧过了吗?可还有什么需要备着的吗?”祁烬开口问道。
“不必了,皇帝有心了。”余净应声,接着站起身准备往内殿走,“皇帝要是没什么旁的事,就先退下吧。”
“是,那儿臣,便先告退了。”祁烬亦站起身,微微躬身目送余净进殿。
回到内殿,余净已经全然没了方才雀跃的心情,懒懒地靠坐在榻上,静静地看着碧山色的帐帘出神。过了一会儿,阿玉走到内殿同余净道:“太后娘娘,方才得了消息,说郑大人过两日便到京师了。”
“嗯,哀家晓得了,退下吧。”余净出声道。
“是。”阿玉应声退下。
——
郑君山是右迁,风光回京,人还未到京城,消息就已经传遍了。今日人便要进宫面圣了,余净醒的时候躺在榻上发怔,昨夜里睡得浅,今日很早便醒了。
“太后娘娘。”阿玉的声音朦朦胧胧地透过殿门传进来。
“进。”余净应声,掀开被子坐起身。
雨是昨夜里就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声音一直未停,外头的天也阴沉沉的,靠着屋内那一支摇晃的红烛照亮着。
阿玉领着人进来,余净十分娴熟地净手,任由她们伺候她擦脸,抹霜膏,余净闭着眼睛,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谢玄呢?今日未上值吧?”
“奴婢昨日同谢大人说过了,太后娘娘体恤大人当差辛苦,特让大人回去休息两日。谢大人今日并未上值,太后娘娘放心吧。”
“那便好。”余净松了一口气。
“太后娘娘今日想穿什么?”阿玉说着,身后的几位宫女便端着衣裳上前给余净看。余净心里烦,随意指了一件。
梳完妆,用好早膳,余净才坐回书桌前,过了一会儿,便听得外头响起一阵声音。
“太后娘娘,郑姑娘来了。”小亭的声音传进耳朵里。余净感觉整个人都有些僵硬起来,好久都未有这样紧张的感觉了。略微稳了稳心神,应声道,“让她进来吧。”
“是,郑姑娘请。”
余净端坐在书桌前,脚步声逐渐响起来了,接着是珠帘被拨开的声音,珠玉碰撞,清脆悦耳。余净视线由下而上,先映入眼帘的,是朱柿色的罗裙,随着脚步的动作,裙角翻飞。接着便是羊脂玉佩玉,朱柿色不如正红色艳丽,却看着鲜活可爱。一对珍珠耳饰,坠在颈边,一晃一晃的,更衬得脖颈修长白皙。瓜子脸,小而精致,眼睛很大,很亮。给人一种活泼又端庄,清爽干净的感觉。
郑乐清见到余净,似乎很开心,但依旧守着礼数,走到余净面前给余净行礼请安道:“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起身坐吧。”余净笑了笑应声道。
既然盛华很喜欢郑乐清,那她待她,定然是与旁人不同的。
“阿玉,奉茶。”余净偏头吩咐道。
“是。”阿玉应声,冲着站在远处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臣女许久都未见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看着,倒是愈发年轻貌美了。”郑乐清坐好之后便笑着同余净道。
她的声音很脆甜,就像是初秋的枣子。说的话也讨人喜欢,怪不得即便是同盛华没有亲缘,皇宫里的人也全都晓得盛华喜欢她。若不是有任务在身,余净大抵也会想同她亲近的。长得漂亮不说,嘴巴又甜,谁会不喜欢。如此想来,谢玄喜欢她,倒也是在情理之中了,可,没办法,他们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想到这,余净便莫名有些惋惜了,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如此般配,竟不是良缘,实在是可惜了。
“听闻太后娘娘去年冬日遇刺,如今身子可大好了?臣女听闻此事时,忧心许久,但奈何不在宫中,不能随侍在太后娘娘身侧。”郑乐清接着开口道,看着一副十分忧心的模样,看得余净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如今已经大好了,乐清不必忧心。”
“嗯,太后娘娘大好,臣女便放心了。”
“哦,对了,臣女途经云州时,曾在一家店里淘到了一样新奇玩意儿,想来太后娘娘应当会喜欢的。”郑乐清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看向身边的丫鬟。
余净就看着丫鬟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阿玉过去从郑乐清的手上接过,奉到余净的面前,打开。
一颗金的镂空圆球,头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金链子,圆球是花鸟纹的,雕刻得精致漂亮,表面还镶嵌着白色的玉石。余净伸手,捻起那条链子,将小圆球拿起来,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圆球中间有个卡扣,像是能打开的样子。余净轻轻地拨开,就看见了里面的构造,一个半圆形的容器,固定在圆球之中。轻轻地晃动着,但那开口,不管怎么晃动,都是朝上的。
余净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看向郑乐清道:“这是?”
“香囊。”郑乐清应声道。
“中间放些太后娘娘喜欢的淡香,挂在腰间,别致漂亮,步步生香。比旁的香囊看着新奇些。”郑乐清如此说,余净便能想到了,果然是个精巧的东西。
“乐清有心了。”余净晃着手上的香囊开口道。
“为太后娘娘,是应当的。”郑乐清笑着应声道。
收了香囊,余净便觉得无话可说了。毕竟,真正同三公主相熟的人,是盛华,不是她。不过三公主倒是会找话的,一直同余净说一些在朔州的事,还同她说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她说得甚是有趣,余净听着倒也不觉得无聊。时间过得很快,没一会儿便正午了,郑乐清同余净说过之后,便起身要告辞了。
余净看着郑乐清起身,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眼看着她就要走出内殿了。没想到她突然转过身,看向余净道。
“太后娘娘,臣女听闻过几日太后娘娘便要动身去万疆山祈福了,臣女可否随侍在太后娘娘身侧?”
余净心里一沉,一瞬间愣怔了一下,抬眼对上郑乐清的眼睛,应声道:“乐清你才从朔州回到京师,一路上舟车劳顿,实在辛苦。此次去万疆山祈福,路途遥远,还是在京师好好休养吧。至于祈福,心诚则灵。”
余净眼里并无半点和善之意,全是抗拒。郑乐清对上余净眼睛的时候,就明白了,更何况余净还说了这样的话。郑乐清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她觉得,她离开京师一段时日之后,盛华不像从前那般宠她了。若是从前,这样的小事,盛华定然会笑着允了。
“是。”郑乐清微微福了福身子应声,转身出去。
外头的雨还在下,天依旧阴沉,远处渺远的山被朦胧的雾气笼罩着,看不清轮廓。
“郑姑娘,这雨不小,奴婢让人送您到宫门口吧。”
“好,多谢阿玉姑姑。”郑乐清方才被余净拒绝了,心情不大好,听阿玉如此说,扯出一抹笑来同她道谢。
——
“玄儿。”
听见李薇的声音,谢玄从位子上站起身应道:“阿娘。”
“过两日你不是要同太后娘娘去万疆山祈福了吗,我给你新做了两件新的春衫,你试试。”李薇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身后的丫头将衣裳拿进来。
谢玄瞥了一眼,一件黛紫,一件鸦青。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李薇轻轻催促道:“赶紧试试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阿娘现下就拿去改了,赶在你出发之前做好。”
“好。”谢玄应声,一边脱身上的外袍,一边应道,“阿娘不必急,孩儿春衫还有许多,届时随便收拾几件去便成。”
“你呀,心里只有只有差事,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心些!”李薇嗔怪道。
谢玄手上的动作一顿,算是明白了李薇给他做新春衫的目的:“阿娘,不急,阿姊还未成婚呢。”
“你同你阿姊一般,都不让人省心。”李薇伸手戳了戳谢玄的脑门。
谢玄自知理亏,不再开口,安静地试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