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你留下吧。”
傅寻之走到自己的行李箱前,伸手抓住箱杆,他攥得那么紧,指节都发白了。
“如果你实在不想看到我,我走,你留下。”
谈烟脊背绷得笔直,连看也不愿再看他一眼,走到门前:“不用。”
她打开门。
下一刻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傅寻之愣怔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
他默默走到沙发前坐下。
视线掠过茶几,最后停留在了那本红色的结婚证上。
原本保存在一起的两本结婚证,如今只剩下了一本。
被心底涌上的别样情绪支配着,他坐直了身子,伸手拿过那本红本本,机械地打开看。
红幕背景下,谈烟对着镜头温温软软地笑着,一双清澈的杏眼里像是蕴着漫天星辰。
那会儿她笑得分外甜美,还带着几分羞涩。
小脑袋朝他的方向微微倾斜着。
她那个时候,是对未来满怀着期待的吧……
***
傅寻之将车停在了民政局对面。
他看了看腕表,九点一刻。
深吸了口气,在座位上坐直了些,取出结婚证,目光投向了窗外。
成双成对的情侣排在民政局门口,间或间,有人出来东张西望一番,应该是在等人。
没见到谈烟。
傅寻之心里隐约有些了期盼。
明知没有几率,可他还是希望烟烟今天不要来。
他低头望着手中的结婚证,指腹在结婚证上摩挲了几下,又侧过头看向对面的民政局,视线从民政局门口那道身影上掠过时,心脏狠狠一跳。
谈烟扫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走下台阶,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在等的人,她微微蹙眉,从包里找出手机。
几乎是同一瞬间,被扔在中控台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傅寻之拿过手机,低头瞄了眼屏幕。
谈烟:【你几点到?】
傅寻之无声苦笑,拿着结婚证推门下了车。
对面的谈烟似乎看到他了,她将手机放回包里,转身进了民政局。
傅寻之加快了步伐。
进了民政局,见到在等号的谈烟,他走了过去。
“你……等了很久吗?”
她神色淡淡地看着手中捏着的取号单说:“马上就轮到我们了。”显然不想跟他多啰唆。
他望着她手中的取号单,如鲠在喉。
她早就来了。
也许九点前就到了,等着民政局开门。
她是多不想多耽搁哪怕是一分钟。
难以言喻的失落一点点涌上心头。
办理离婚手续的人不多,谈烟又提前取了号,傅寻之几乎刚进来,就轮到他们办理手续了。
签署了离婚协议,办事员核查了材料,又将离婚登记申请书递给他们填写。
谈烟接过办事员递给她的申请书,认真填写起资料。
一旁的傅寻之握着笔,却迟迟不落笔。
他扭头朝谈烟望去。
她垂着头,及肩的头发随手绾着,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颈,随意又好看。
他倏然就有股冲动想要对她说些什么。
“烟烟……”
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把心里的话说清楚。
晃神间,谈烟已面色从容地把填写好的申请书递给了办事员,没有半点犹豫。
这一瞬,傅寻之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
***
手续办得很快,谈烟从办事员手中接过离婚证,轻轻道了声谢。
没理会身旁的傅寻之,将离婚证和个人证件收在了包里,转身离开了窗口。
傅寻之一把抓起办事员递给他的离婚证,紧跟着追了过去。
谈烟走得极快,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穿过大厅出了民政局。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忽然有种抑制不住的情绪汹涌而出。
是一种近似心慌的感觉。
他同意离婚,是因为她说她累了。
她说,她不想再继续维持这段婚姻了。
他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因为他的缘故,她失去了跟她相依为命的哥哥。
之后,她迫于生计,不得不出去打工挣生活费和学费。
他都不敢想象,在他找到她之前,她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因为心怀愧疚,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哪怕再难做到,他都愿意去做。
他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
可这一刻,他却后悔了。
后悔答应她离婚。
他隐约有种失去她、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害怕,也让他不安。
他第一次有了想要完完全全顺从自己心的想法。
“烟烟!”
傅寻之忘乎所以地唤了她一声。
他喊得如此大声,惹得周围的行人也停下脚步朝他望来。
他无视众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直直地凝视着谈烟。
他鲜少这样失态过,尤其是在一个公共场合。
从小,他就是被当作傅氏集团的继承人教育长大的。
他接受的教育和思想迫使他在面对任何事的时候都必须稳如泰山。
可这一次,他没能做到。
谈烟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隔着一段距离,她淡声问道:“怎么了?”
傅寻之迈开长腿,疾步走到她面前。
“烟烟……”
喊她的时候,他心痛得要命。
抬起手,习惯性地想要帮她理一下额前的碎发,却见她朝后退了半步,偏头避开了他。
他心下狠狠一沉,手僵在了半空,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缓缓收回手,无力地垂在了身侧。
须臾,动了动唇,哑声叮嘱:“烟烟,你要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
她目光平静地回视着他,应了声“嗯。”
两人陷入了沉默。
还是谈烟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没什么事的话,那么我先走了。再见了,傅先生。”
傅寻之喉咙紧了紧,“再见”二字还未说出口,谈烟又开口道,“不对,是再也不要见了,傅先生!”
她没再看他,转身离开。
心口处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闷闷地疼。
这不是谈烟第一次叫他傅先生。
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她就是这么称呼他的。
礼貌又得体。
婚后,她也这么称呼他过很多次。
这么喊他的时候,她眼底的情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她芳心初动,克制着羞涩叫他“傅先生”的样子;
她翘起挺巧的鼻子,调皮地喊他“傅先生”的模样。
那会儿他或许不曾特别在意过,可现在却像影片里的画面,一帧帧清晰地在他脑海中回放。
而现在,她叫他“傅先生”的时候淡着眉眼,脸上的神情是疏离的、淡漠的。
他在她眼里,勉强只能算是个比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稍微多了几分熟悉感的男人罢了。
大概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毕竟陌生人从未让她失望过。
***
傅寻之没回公司,而是回了御和苑。
进屋时,袁姐还没走,正在客厅里拿着抹布擦拭电视机柜。
看到他回来了,袁姐停下手中的动作招呼道:“先生回来啦。”
傅寻之没说话,朝她默默点了点头,径直想要回卧室。
“先生您在这里正好,我有样东西要交给您,请您等一下!”袁姐放下抹布,转身去厨房洗了一下手。
洗完手后,她又去了卧室,然后再次回到客厅,把一样东西递到了傅寻之的面前。
傅寻之接过东西打量了一眼。
是一个珍珠耳钉。
他拧了拧眉,朝袁姐投去了疑惑的一瞥。
袁姐面露为难之色:“这东西是我之前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找到的,捡到的时候上面还沾了点血,不过我已经擦干净了。本来我想要把东西交给太太或是先生来着的,但一直没机会见到您和太太。东西我怕弄丢了,一直收在卧室的抽屉里,差不多快有三个星期了。幸好先生今天在,您收好吧,放抽屉里不保险。”
傅寻之的视线在耳钉上停留了片刻,旋即又收回目光。
这是一个镶钻珍珠耳钉,无论从其形状,还是光泽、珠层、大小,颜色来看,都称得上珍珠中的珍品了。
只不过这不是烟烟的耳钉。
烟烟首饰盒里的那些首饰,大部分都是他送给她的,她手里有哪些首饰,他自然是有点印象的。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耳钉不是他送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将耳钉随手放在了口袋里。
心想着,会是烟烟逛街的时候看到喜欢买给她自己的吗?
他转而又觉得不大可能,她很少用这么华丽的首饰,她喜欢小巧可爱造型的首饰。
在她看来,首饰只是点缀,没必要过分奢华。
“是在家里找到的?”傅寻之问道。
袁姐“嗯”了声,又伸手指了指沙发:“是在打扫沙发角落的时候找到的。”
“嗯,知道了。”
他没再多问什么,抬步朝卧室走去。
隐约间,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细节。
刚推开卧室的房门,他倏然转过身来,又回到客厅。
“袁姐,你刚说你捡到耳钉的时候,上面还沾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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