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自那天推销出去玩具后,他就在一直等那个姑娘来买,但等了一个多星期,也没等到人。
接待完一个买衣服的客人,说声“你慢走,下次再来。”,他的目光再次移到了小凳子后的竹箱里。
旁边的摊位这几天换了人,是个卖港城流行衣服的老大哥,老大哥见他又盯着那个箱子,搂过他的肩膀。
“兄弟,要我说你别等了,你说的那个姑娘她不会来了。上次她指定是不好意思拒绝你,才找了这么个借口,是给你留面子呢,你也别太当真。”
吴成不认同,“进货出货几趟,我也算是会看人了,她当时说话是认真的我能感受到,而且我看得出她不是那样圆滑的人。”
虽然不赞成老大哥的话,但吴成也没生气,这几天相处下来,他知道这个老大哥是个热心肠的,每天中午她媳妇给他送饭菜,老大哥都会招待他吃,不吃还说不给他面子。
老大哥说这话,也是为他好。
郑勇智没他这么天真,“那姑娘当时说话是认真的,这或许没错,但她回去后,她家里能让她拿出这么多钱来买玩具吗?”
吴成道:“那姑娘是个有钱人,也舍得花钱,那天在这单买水果就买了十多块块,她穿的裙子和皮鞋,依我的眼力劲不是便宜货,还有她那手表——”
郑勇智摆摆手,阻止吴成继续说下去。
“得得得,你也不用说水果衣服手表的,那都是能吃能用的,你这玩具就是给那些小孩玩玩,小孩玩捉迷藏、跳皮筋、过家家、弹珠、木头小车,那又便宜又好玩,你这些……”
吴成整理衣服的手顿了顿,肩膀塌了下来,他未尝不知道郑大哥分析的对,但他就是不甘心。
郑勇智见吴成接受了这个事实,也不忍心再打击他,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别伤心,下回进货的时候长点心,别再被人蒙了,进这些没用的东西。”
巨大的失落笼罩着吴成,他无意识的看着集市上来来往往的客人,直到那个拎着小皮包,穿着湖绿色裙子的姑娘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他的笑容立马就扬了起来,“姑娘,我在这!”
程云舒目光定在那个卖玩具的摊主身上,走过去不好意思地说:“抱歉,这几天有些事要忙,忘了来你这买玩具。”
吴成挠挠后脑勺,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没事,你有事也正常,我们本来说的也是过几天再来,没定下来具体时间。”
说着,他小心的从后面抱出竹箱,然后打开,“你看看,你今天买些什么玩具。”
他说这话,也是有技巧的。
没问今天你要买吗,也没问你要的是上次我说的那几件玩具吗,直接把货物全摆了出来任人挑,给顾客一种他从未做好她不购买的准备。
一般人就算是不想买上次她说的那么多,心里不好意思至少也会买一个。
当然,他的套路全没用上。
程云舒看着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坦克汽车,干净的布娃娃和小熊,直接道:“我要买三个布娃娃、两辆玩具坦克和一辆小汽车。”
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要送孩子东西,程云舒向来都是每个孩子一人一份。
徐望洲大哥在津市警局上班,大嫂每年都会给他们家寄津市的特产,两人只有一个女儿,平时最宝贝她,这里面的布娃娃有一个就是给她的。
吴成咧嘴笑了出来,利索地拿出一个干净平滑的布袋子,“哎哎,你买的多,我给你便宜点,就八十,我给你装起来。”
这价格真是良心价,也是为了有个大手笔的回头客,吴成才报这个基本没赚多少的价。
程云舒也没讨价还价,直接抽出八张大团结。老板是个会做人的,布袋子用的布料不多,花不了几个钱,但是给她的消费体验是完全不一样的。
旁边的郑勇智直接看傻了眼,他还劝人家吴成长点心,现在看来傻的那个人是他啊。
付了钱吴成又说下次有需要再来,还问程云舒喜欢什么玩具,下次他去广城帮她带回来。程云舒只说质量好又新奇,孩子喜欢玩的,最好技术含量高一些的。
完了程云舒拎着布袋子打算要走,吴成在后面说下次进货他一定给她说的那些玩具。
郑勇智回过神来,急切地叫道:“姑娘,等等。”
他的心里出现了和吴成一样的想法,这是个大客户啊,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跑。
郑勇智手里的衣服飞快的翻动,“姑娘,你看看我这里的衣服,都是从港城来的,多时髦,多好看,这花样你在一般人哪里看不到,要不来一件。”
程云舒看了眼他手中的裙子,有件白色的裙底红色波点的,上面还搭配着一条丝巾和发箍,港风她也没有尝试过,现在看来也不错。
点头,“行,给我包起来吧。”
郑勇智笑呵呵的应道:“哎。”
那些在这个集市上做实做大的,卖衣服都手都能卖抽筋,可他郑勇智才刚起步,还处于卖力吆喝的阶段呢,卖出一件裙子也是好的啊。
目送着程云舒的背影走远,郑勇智锤了吴成的肩膀一拳,竖起大拇指,“兄弟,还是你行。”
……
一如既往的坐公交车回家,家属院也有好些人在江城西面上班,看着程云舒手里的大包小包,好几个在小声议论着。
可一旦程云舒看过去,她们又都闭了嘴,还对她扬起笑容打招呼,“云舒,回家呢。”
虽然觉得奇怪,但程云舒还是浅笑应下。
家属院的军属住的并不都是院子,八十年代来家属院还新建了不少楼房,大概有二十栋左右,都是五层楼高的,不少后来的家属住的是楼房。
程云舒因为喜欢养花,所以当初才让徐望洲选的是院子。
后来部队编门牌号为了方便,统一把二十栋楼房每栋从一编到二十,院子的门牌号从二十一栋算起。
从部队大门到家里,每次程云舒都要路过新建的楼房,今天她走到这里却发现楼房门口不少人说着什么,周嫂子和黄嫂子也在其中。
周秀禾一看见程云舒就让她过去,程云舒顿住脚步,周秀禾一看她没动弹,就拉着黄嫂子走了过来。
周秀禾和程云舒熟悉之后,她开始亲近的叫上了名字,“云舒,你不知道吧,有人在闹部队分地的事呢。”
黄玉珍在一边接话道:“还记得我那天和你说的就像另一个张红梅的新来军嫂吧,她叫周桂芳,是四团李营长的媳妇,就是她带头闹起来的。”
还不等程云舒开口问,周秀禾就把事情明明白白告诉了她,“部队给每个随军军嫂都分地的,现在地不够用了,新来的军嫂要等人重新开荒。”
“你是知道的,最近军营正在忙军区大比的事,没那么多时间,可能要等一两个月才能开完荒丈量好土地,这不,很多军嫂就等不及了,说一两个月要少种多少菜。”
黄玉珍叹口气,“我家也是农村的,其实我也能理解她们的想法,她们住的是楼房,楼房前后就那么几块地,早就被新来的人种了,他们大都是来自农村,想着买菜要花不少钱,这可不就急了。”
周秀禾道:“急是急,但是也不能这么闹啊,你们看吧,部队一定会尽快帮她们开好荒分好地,但是对她们闹事也一定会是有批评的。”
黄玉珍为她们有些可惜,“是啊,要是她们正常反应问题,部队难道还能不顾她们的需求。”
说起地,程云舒也想到了部队分给她家的地。
她从小生活在城市,虽然偶尔会去乡下奶奶家住几天,但种地,她是一窍不通的。
至于徐望洲,虽然五岁前他在乡下,但五岁后他是在城里长大的,乡下生活的五年他也没学会种地。
夫妻俩都不会种地,分给他们的菜地怎么办呢?
他们给了徐望洲手下孔营长的媳妇种,孔营长的媳妇是个勤快能干的,每次菜熟了都会给家里送两把,还让他们想吃就去摘。
就今年二月份,孔营长退役回老家了,菜地里的菜孔营长的媳妇本来想留给他们家吃,她说她家很少开火,让她都摘掉去卖了。
经不住她再三说,孔营长媳妇的菜由徐望洲出面,最后被部队食堂收了,钱虽然不多,但对丈夫要退伍回家的孔营长媳妇来说,也是一笔收入了。
自此,菜地也就荒废了下来,没来得及找人来种,只徐望洲心血来潮去撒了两把种子,也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样。
周嫂子和黄嫂子说完后,程云舒也没想对菜地上心。她家的菜地是想让其他军嫂种,可现在这么多人闹起来,她要给哪家呢,给了哪家都落不了好。
这些新来的军嫂还是等部队分地好,部队要是赶进度,开荒很快的,也不差这么几天。
这话题说到这也就差不多了,周秀禾瞄了眼程云舒手上提着的袋子,“又去买东西了?”
程云舒点头笑道:“买了些给孩子的玩具,还买了条裙子。”
三个布娃娃虽然不重,但体积不小,看上去程云舒就像拎了大包小包。
黄嫂子道:“也就是我们了,没什么嫉妒人的心思,你看看周围人,指定又要说你贪享受败家。”
周嫂子听到这笑道:“也不敢说到云舒前面来,现在她们可没几个有几个胆子在明面上说了,你看那几个人现在的样子。”
程云舒顺着周嫂子的视线看去,是平时和张红梅、杨春桃走得近的几个人,张红梅最近不怎么出现,她们就都是和杨春桃走得近。
那边的几个人察觉到她的视线,大都偏转过头去,有两个还躲了躲她的眼神。
这下程云舒是真的好奇了,“她们今天是怎么回事,一下就变安分了。”
还有在公交车上的那些嫂子也是,明明她耳力好,听到有人议论她,她看过去就都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