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食堂是一座两层小楼,占地面积不小,楼房由红砖砌成,刷上白灰,地下一截还刷了绿油漆,食堂外有一排水池,一层的桌子有几百张。
早饭的时间过去了,大家把做粽子的从厨房里搬到外面吃饭的桌子上,粽叶、糯米、红枣、咸肉、板栗、花生摆了好几张桌子。
刚到门口程云舒就听见大家说笑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特别高亢。
“哎呦,小田的手艺真好,这粽子包的那叫一个好看。。”
说话的人姓杨,叫杨春桃,平日里和张红梅的关系很好,两人都喜欢空闲之余说说东家长西家短。
程云舒和周秀禾进去的时候,几张桌子上已经有了十多个人,田悦手中拿的粽子小巧玲珑,煞是可爱。
围着的好几个人不停夸她手巧,那些人看见她们,谈笑声忽然就弱了下来,周秀禾像没意识到一样照常打招呼。
“人都没到齐,你们就包上了,好勤快。”
杨春桃笑着回:“坐在这里闲不住啊,先包上,等会也能早点吃。”
她看了一眼程云舒,“小程今天怎么出门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程云舒笑笑,“这是集体活动,我当然要和大家一起了。”
张红梅心不在焉的往卷成一个三角的粽叶里填糯米,偷偷瞄了程云舒一眼,见她不往这边看才松了一口气。
那女人是个清高的性子,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也没要自己道歉,这件事应该过去了。
程云舒注意到张红梅的小眼神,没说什么,她不急,现在人还没到齐呢。
自从那天程云舒送了一束花给周秀禾后,后面每天摘几朵让圆圆送过去,周秀禾对她的好感直线上升。
这会子自然要帮她融入人群,“小程,快来,我教你包粽子,包粽子其实不难的,小黄也是我教的,你看她现在包的多好。”
黄嫂子也笑着点头,“是呢,你手上的五彩绳那么好看,一看手就巧,包粽子你一定能很快学会。”
灵活的手指飞快的往粽叶里倒入糯米,填一个红枣,三两下绑成一个粽子,就在她说话的这会功夫,又一个粽子成型了。
江城人重视端午节,每到这天都会包粽子、编五彩绳,在孩子身上抹雄黄酒用以辟邪。
程云舒平时也喜欢做些手工活,她手上戴的这条五彩绳,颜色鲜艳质感也很好,再加上不错的手工,看上去确实耀眼。
她笑盈盈道:“嫂子喜欢我送你几条。”
口袋里装了好些五彩绳,有些是她自己编的,有些是她买的。她喜欢漂亮的手工制品,每次看见总是忍不住买,买回来之后有些用不上有些用不完,这些五彩绳就是这样来的。
黄玉珍有些不好意思,她就是随口一说,不想让人觉得她在讨要东西,可程云舒直接放在了她兜里,又给董嫂子和身边的几个人发了几条,她也就接受了,想着下回给程云舒送些自己做的糍粑。
拿到五彩绳的人很高兴,脸上的笑容明显真实了许多。
五彩绳发完了,杨春桃没等到自己的,脸色有些不好,“小程,我没有,红梅和小田也没有,你是不是忘了。”
程云舒淡淡道:“不好意思,今天没带够,就这些了。”
那五彩绳实在好看,说不定就是在外面买的,杨春桃又说:“没事没事,今天下午你给我也行,到时候在给红梅和小田几根。”
程云舒看过来,张红梅笑容有些勉强,“我家里有,就不用了。”
她现在就希望程云舒永远想不起她,却又被杨春桃拉着在程云舒面前露脸,忍不住在心里骂杨春桃没脸色,看不清状况。
杨春桃的脸色有些古怪,张红梅今天怎么转性了,送上门来的东西都不要,她看了看田悦。
田悦慢慢地把包粽子的棉绳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说:“我也不要了,家里有。”
几条破绳,谁稀罕啊,后世的花样种类那才叫多,也就是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才会说好看。
剩下的人陆陆续续来了食堂,人到齐了,周秀禾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程云舒叫了张红梅一声,“张嫂子,你还记得那天说过的话吗?现在就是不错的时间。”
感受到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好奇眼神,张红梅面色一下就僵硬了,却也知道无法躲避,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对不起,我那天不该在你家门口说你坏话。”
大庭广众下说些八卦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和在大庭广众之下道歉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两者的感受截然相反,前者是被满足的虚荣,后者是恨不得找一个地洞装进去的羞耻。
张红梅身上的血一阵一阵往脸上冲,脸红了个彻底。
程云舒并不满意,“你还没说你说的是什么坏话,又是怎么污蔑我的,这道歉不够有诚意。”
杨春桃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什么事啊?说出来听听。”
她是和张红梅关系好,可关系好,也抵挡不住她想要看热闹的八卦之心。
张红梅嘴巴张了张,想拒绝又想到那两百块。
在场的众人看看张红梅,又看看程云舒,手里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竖起耳朵,有几个直接放下手里的粽子,看起好戏来。
张红梅咬咬牙,正准备开口,田悦却抢在她前面道:“小程,张嫂子有错,也已经道歉了,你不用这么咄咄逼人吧。”
程云舒故作恍然大悟,“哦,我忘了,那天是你和张嫂子在我家门口议论是非,你当然觉得我咄咄逼人了。”
田悦脸上有一刹那的不自然,很快又委屈地说:“小程,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我只是和张嫂子遇上了,她……”
田悦的未尽之言,给大家留下了想象的空间,张红梅是多么热衷说人长短的一个人,是有目皆睹的。
平时田悦是个温柔大方的,大家印象都不错,当下有人劝道:“小程,我看小田不是那种人,那天也正好是遇上了张嫂子,这才有这出事。”
“是啊,大家都在一个家属院,男人也都是认识的,既然红梅已经道歉了,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程云舒没接话,看向张红梅,缓缓的吐出几个字:“孙、家——”
张红梅大喊道:“我道歉。”然后瞪了眼还要说话的田悦。
知道谁劝都没用,她是真的非认真道歉不可,也不敢再耍小心眼,深吸一口气。
“那天我不该在你家门口和小田一起说你好吃懒做,打扮的花枝招展,想要勾引野男人。”咬着牙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你坏话了。”
程云舒扫了一眼众人,“我是个娇气的,见不得别人说我勾引野男人,想必有嫂子心大,不介意有人背地里说她勾引野男人吧,这才劝我不放在心上。”
大家傻了眼,那为张红梅说话的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种话不追究还好,一追究起来才知道有多么不堪入目。
周秀禾生气了,“小张,平时你说些三张两短我也不说什么,这种话能乱说吗?下次你再胡编乱造我就要找马营长好好聊聊了。”
张红梅诺诺点头,“下次不会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向是个滚刀肉的张红梅还有今天,大家都暗暗猜测程云舒没说完的到底是什么,有这么大的威力,能让张红梅做到这种地步。
不过一般人都不会去问,恰好杨春桃就不是一般人。
张红梅一般夸大其词,偶尔还会胡编乱造,杨春桃实话实说,不添油加醋,但特别爱探究别人家隐私,曾经有过趴在人家墙头听夫妻俩办事的“壮举”。
她起了好奇心,心痒的不行,“小程,你刚才想说些什么,说出来听听。”
张红梅用发红的眼睛狠狠的看着杨春桃,杨春桃被唬了一跳,她脸色讪讪,不敢再多问。
田悦却没有被吓住,张红梅刚才道歉的时候给她挖了一颗坑,有人看了她好几眼,好不容易才有好名声就这样开始有了裂隙,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故作好奇,“张嫂子,程云舒那天说的孙家运是谁啊,能让你借两百块,这个人一定对你很重要吧。”
张红梅不接话,田悦又问程云舒,张红梅的一颗心跳到了嗓子口,程云舒却并没有说出口,只说:“应该是张嫂子的一个亲戚,要是你这么想知道,去问问张嫂子。”
孙家运这件事,她觉得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一是钱已经借了,现在说了也无济于事,二是按书中剧情,张红梅和那个叫孙家运的早就没有了联系,之后很多年也不会有关系。
说出来,一定会闹得张家天翻地覆,还会有人质疑张红梅的贞洁。大家都会想,要不是你的奸夫,你能借这么多钱?
她虽然厌恶张红梅,却不想用这种方法毁了一个人,也不想让她的孩子遭受谣言和流言蜚语。
而且,她这也不算骗人,孙家运和张红梅的确算是亲戚,是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是个名头,没有血缘关系。
田悦不信,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挤出一个笑容,“是吗?”
张红梅松了气,她以前不该那么针对小程,她虽然不爱太瞧得起人,但也不是坏人。倒是田悦这女人看着温温柔柔的,其实心里不知道多歹毒。
她冲田悦大声说道:“那就是我的亲戚,我瞒着我家男人借了钱,是我错了,我回去就和他认错。你也不要心肠这么歹毒,想这想那,破坏我和我男人的关系。”
田悦涨红了脸想反驳,可她穿越前就是个普通人,也没碰上过什么奇葩,吵架的机会很少,遇上张红梅这种吵惯了架的中年妇女。
话和连珠炮似的,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最后还是周嫂子等人出来劝阻,才有她开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