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珩像是才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假模假样问了一句:“哦,你家在哪?”
“我住在公司分配的公寓,涵江路……”谢微感觉要哭了。
“嗯。”
“可是路总,你为什么在往南开?”
她家分明在东北啊。
路一珩并未直接答话。车子继续在宽阔寂静的马路中央飞驰。
直至四处灯光闪的她心底愈发忐忑焦灼,这人才幽幽开了口。
“长夜漫漫,就是想陪着你,多溜几圈。”
那语气温和极致,却若淬毒般窒息。
又过了一个红灯,车子一个加速,再完全背道而驰的方向上疾驰远去,谢微被惯性带的一个后仰,才发觉后视镜里,他眸中闪动的清冷,及似有若无得逞狠意。
三环是个圈。
谢微一路胆战心惊,发现路一珩完全就是开着车子在偌大的京城三环里绕圈,他也不怕油钱贵,更不嫌这样带着谢微兜圈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他也不说话,谢微自然也不再敢说话,毕竟此刻孤男寡女,受制于人,生怕再说了什么他一个恼怒给她丢进深山老林里。
就这样沉默着开啊开,车子起码在黑夜里兜圈走了一个多小时,行至深夜,竟又转了回来。
又回到了方才的VOUGE BAR门口。
车子总算停了下来。
“路总,不是说送我回去吗?怎么又开回来了?”带着她在大马路上打转了将近俩小时,开了个寂寞?
“下去。”却听他的声音依旧不知喜怒,只冷冷来了一句,让人无法反驳。
只是……???
“……你让我在这下去?”傻眼。她一个女孩子?
而且……现下已是凌晨一点。
若说方才这条小羊肠胡同里还有些许行人,现在却是连开着的店家都不剩,只余黑漆漆。
就把她一个女孩子深夜丢在这里?
谢微透过车窗,隐约看到整个一长条的漆黑胡同里,也就BAR一家门头小灯牌还亮着,但这家酒吧本就在大杂院深处二楼,门口没有人,要想进去也得穿过院子里狭长小道。
而那小道正中央,却恰好有个身形壮硕的男人堵在那,看样子似乎还是外国人,估计是在里边玩嗨了,跑出来一边抽烟一边骂骂咧咧,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四下便再无任何人。
等着给她扔进虎口?
“路总,算您行行好,把我放到马路上也行,这个胡同太黑了,我一个女生在这打车多少不太安全。”谢微勉强好脾气地解释。
路一珩半眯起眼,轻声道:“嗯……那你求我?”
谢微深呼吸,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卑躬屈膝说道:“……我求你,路总,麻烦带我出去。”
路一珩顿了顿,轻笑了一下:“求我也不管用。下去。”
耍人玩?
谢微紧紧抓住车门,彻底怒了:“路一珩你没看那边有个男的吗?”
路一珩循声望去,轻飘飘一眼,却无动于衷:“关我什么事?”
“你好意思把一个女生大半夜往醉汉身上扔?这我怎么下?”
他皱眉,语气嘲弄:“你也有怕的时候?平时胆子不是很大么?快下去,我没耐心在这陪你。”
谢微决绝:“我不下!”
路一珩挑眉:“当真不下?”
“不下!死也不下!”你还能把我扔下去怎么的!
路一珩叹了口气,像是失了耐心,打开车门,像是最初拎她上车一样的动作,粗暴地半揽过谢微的身子,直接一个横抱,把她抱下车来,丢在了胡同边的小台阶上。
还真把她扔了下去!
还没等谢微回过神,路一珩已光速上车,毫不留情地关了车门,一个加速,扬长离去。
不带一点人性。
她就被丢在半路了?被丢在黑漆漆的小胡同里?
还未等谢微反应。
同一时间,在过道里抽着烟,一头金发的外国小伙,也听到了这边传来的动静。
他看了一眼扬长而去的黑色奥迪,又见被丢下的女子眉眼娇俏艳丽。
灯光氤氲,唯那一人肤色粉嫩娇艳,像个被抛弃的小宠物,怪惹人怜爱。
他深吸一口烟,像是久等狩猎终等来了猎物,兴致正好,舔了舔唇,晃悠悠走过来,“Hey,lady.”
他摇摇晃晃走上前,四周顿然一片黑压压,那眼神更是肆无忌惮在谢微身上搜刮,凌厉而危险。
谢微感觉手脚都冰了,她何时见过这般情境。脑子里嗡嗡的,已然绝望闪过第二天的头条新闻:某年轻白领夜店门前被JS分尸,死相凄惨曝尸荒野。
“你……别过来啊,我可报警了。”谢微警惕后退。
但显然那人中文不太好。
“....What\'s your name?...”他叼着烟说些什么谢微也听不清,只隐约听见个问名字。
谢微努力想,能拖几秒是几秒,赶紧进到酒吧里找个人多的位置避难才是要紧事。
于是她战战兢兢站起来,下意识往酒吧那栋小二层的方向凑近了近,小声回答:“I\\\'m Victoria.”脑子抽筋了就随便想了一个。
怎料话音未落,金发男却疯狂笑起来,像是被谢微那句话骤然点燃一般,那笑容中尽是□□裸不加遮挡的调戏与欲望。
谢微吓死了,下意识想往酒吧二楼冲,奈何金发男宛如拳击选手,身形强壮,一把扯住谢微的胳膊,把她扯进了胡同最深处的死角,围堵挡住她所有去路。
这里全无任何灯光投射到,只有隐隐月光,照着步步逼近的男人阴涔涔。
“Victoria...hahahaha...I won\'t let you go...”
金发男欺身过来,粗暴的力气只叫谢微困于囚笼无法动弹。
他目色浓稠恶劣,笑声猖狂肆意。谢微感觉到头发被撕扯,大手捂住她的嘴巴。
第一次感受到比死亡更加令人惊惧的绝望。
谢微闭上眼,冷汗涔涔,觉察到四处风声凛冽,本已然接受噩梦席卷。
看来遗言,都来不及想……
恍惚间,却隐约看到那人身后突然冲出一个暗色身影。
砰——砰——
而后只听金发男人几声惨叫,拳头打在脸上的声声顿响,及叫喊着逃跑远去的脚步。
被桎梏住的身子骤然一松,谢微双腿一软,差点就跪在了地上,还好一个清冷的怀抱稳稳接住了她。
谢微以前总爱看电视剧小说,羡慕了无数次被英雄救美的桥段,觉得那样的画面如此绝美浪漫,自己也好想经历体验一场。
可如今,当真亲身体会……那什么被男人优雅帅气救下后的悸动都没有,只有劫后余生,不住颤抖的手,以及对那个罪魁祸首指数倍升级的冷意与憎恨。
“洛乘风,是你,谢谢……”她冷静片刻,勉强坐起来,看到身侧那张干净单纯的脸,没想到瘦弱少年小小年纪,却是这么能打,一对五都不在话下。不愧是小说塑造出的完美白切黑。
洛乘风定定看着她,他看到谢微此刻靠在自己怀里魂不守舍的模样,一时心头竟有种难言的感觉。
没想到他没回家,只留在楼上酒吧继续喝闷酒,却在一两个小时以后又等来了她。还是差点被人欺负的,这般惨相。
他想,若是自己再晚个几分钟发现,还不知谢微会遭遇些什么。
心头不觉一紧。
“微微姐,路总不是送你回家了么?”
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谢微闻言,心下一冷,面上亦是憎恶,她没回话,一旁洛乘风也不傻,自然也从她神色中读出一二。
“是路总……?”他心下了然,低头,“也是,他为人一贯如此。”
他再清楚不过。
洛乘风把谢微散落在地上的包收拾好捡起,放到她手上:“以后不要随意向那些人自称Victoria,那……在他们耳中,有不好的意思,更会刺激到他。”
谢微把包包抱在怀里,发现手机屏已经碎掉了,扬起头皱眉问道:“你这是在怪我英文不好,我自找?”
她怎么能知道一个人名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这还能是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施以暴行的托词不成。
脚踝被胡同口的碎石划破了口子,血不断往外渗。最近好像总是有血光之灾。
“我没有别的意思。”洛乘风下意识想要给她处理伤口,但又顾及手边没有工具,他一时竟有些无措,只轻声道:“你伤口没事吧?”
谢微面无表情:“……我有事。”
身心都很有事。
洛乘风被谢微噎的一顿。
谢微一动不动看着他,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转了转:“洛乘风,能不能把你的衣服给我披一披?”
谢微的衣领被扯坏,所幸冬天衣服厚,倒也没发生什么。洛乘风乖乖脱下自己的外衣,给自己披上。
他身上独有的清冽香气和着体温的热度,将谢微包裹。谢微感觉方才僵硬的身子暖了暖,也逐渐找回理智。
“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所以说话有点暴躁,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他淡淡回答。
谢微笑了笑,仰起头:“那你能不能看在我现在这么惨的份上,再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
晚风凛冽,却只听少女的声音于风中回转,似思考了很久,才小心翼翼问出口,试探,清冷,又无助的模样。
“洛乘风,你未来会不会真的喜欢上路一珩?”
只见她微微扬头,眸中还带着方才惊惧间残留的氤氲水汽,她认真问:“你能向我保证不会喜欢上他吗?”
她多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便可以快快逃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去。
只可惜,洛乘风注视着那双认真质询的眼睛,愣住了,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沉默地低头。第一次有人带他正视这个问题,心底里亦有一块塌陷了一样。
会喜欢他吗?好像,不该这样,但又好像,注定也理当这样……谁说的清呢。
夜晚冷风呼啸,这个冬天,夜晚总是这样长,这样冷。
二人四目相对,像是对弈般谁也不转开,却是沉默良久。
久到脚踝处渗出的鲜血都在冷风里凝成了血痂,久到仿佛无尽黑夜都要被晨曦微芒划破。
她再一次紧了紧洛乘风给她披上的外衣,长长的睫毛闪动,语气却冷静空寂。
“算了,你不用回答我,就当我没问好啦。但不论怎样,谢谢你,洛乘风,今天你救了我一次,作为回报,你以后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我都会做。”谢微看向他,一字一顿地说,“不需要任何条件,我也一定会做。”
胡同边的忽明忽灭的老式路灯啪地亮起,划破寂静,亦似撞上秘密。
洛乘风愣了愣,眸中女子在路灯淡黄色的光芒中,氤氲得有些不真实。眼神一顿,染上一丝浓稠郁色。
这夜,似梦魇,却无幻象。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伙伴们,不要吝啬你们的留言都丢过来哇!!!做梦都在梦见你们给我留言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