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经常调侃松田阵平,称他的拆解狂症状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而此时此刻正有一位病友和重症患者松田交流病情,并把宿舍搞得天翻地覆。
“松田,你帮我看好出口哦。”拇指小人冬川腰间绑着一根线充当安全绳,窝着身子爬进机器当中。
“等一等,”松田阵平用两根手指捻住那根细小的安全绳,“有问题你怎么告诉我?”
“不会有问题的。”她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
他微微皱起眉,凶她:“Fuyu.”
她拿他没办法:“你轻轻扯一扯绳子,我会做出表示。”
机器内部探险行动就此开始。
冬川的体型给了她不小的优势,她能自如地进入机械中,进行更加精细的操作。
从机器内部来察看铁家伙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正如她自己所描述的:“像迷宫一样机巧有趣。”她跨过各色的线路,小心翼翼地踮着脚穿过重要元件区域,遇到“此路不通”时,就从身后的小包里拿出工具,像走密道时开启一扇一扇的暗门一样撬开。
走完一转,她回来的时候把那些拆下来的零件又装回原处。
螺钉又大又重,她咬着牙扛起来,搬回原处,用肩膀顶着不让它掉下来,费尽力气把它安回原处。
和正常尺寸的螺钉路线相比,她更喜欢不走寻常路,从其他小路探索,这样就能避免工具小零件大的尴尬情况,不过这种路线容易损坏机器,届时她的使命也会被迫从机械探索家变成拆迁小队。
等她浑身都是铁锈和机油、灰头土脸地从机器里出来时,她见到松田那张放大的脸,知道自己完成了这次探险,她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不错,唯一的缺点是太累了,”她大声抱怨一句后,站起来,“现在我要开始画路线图了——”
“……Fuyu,在你拿起那颗小铅笔头前,是不是应该先做另一件事?”松田阵平的眼神扫过她的全身。
见他看她,她低头审察自己:“什么事?没问题啊。”
没有缺胳膊少腿,安全绳也好好地系在身上。
他忍不住用手指碰了碰她,把手指沾上的机油展示给她看,满脸无奈:“……你确定?”
她领会了他的意思,但她现在不想回去洗澡,只想一鼓作气把脑海中的路线画下来,执拗地去扛那颗铅笔头:“我确定。”
松田阵平眼疾手快地把那颗铅笔头拿走,手腕一扬,到她够不到的高度,恶劣地挑起唇角:“好脏好脏。”
脏兮兮的拇指小人生气了,她索性耍赖,就地躺下,在他准备好的图纸上滚来滚去,把那张纸弄得乌七八糟。
滚完几转,她起身:“行了,我干净了。”
松田阵平对她的挑衅行为不置可否,没有威慑力地恐吓了她两句。
“这里居然是这样的吗?”他指了指一处图示。
“不会有错的。”
他感兴趣地挑起眉:“我要拆开来看看。”
她停下划动的铅笔头,严肃地警告他:“小心点。”
要知道她就是在那个地方沾了满身机油的。
松田阵平应着“知道了”,一边拿起工具开始动手。
拧下螺帽,按部就班地拆卸零件,拆到他意料之外的那处结构时,他好奇地凑近去看。
——机油喷溅了出来。
正在画线路的冬川没有逃过一劫,遭殃遭得很彻底,她本能地捂脸,好歹保住一张干净的脸。
“松田阵平。”她的语气格外平静。
“抱歉。”天然卷青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污点,难得地露出了窘迫和不好意思的表情。
结果不言而喻。
两个人被迫暂时离开各自的工作岗位,一个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从包里拿东西,另一个急吼吼地起身去找清洁工具,为那喷溅在宿舍墙上的机油心急如焚。
“洗过澡了是吗?”松田终于处理完宿舍里的战况,看到换了新衣服的她,惊讶道。
她冷笑:“嗬嗬当然,哪像你。”
她指的是他清洁了宿舍却没来得及清洁自己,还顶着那张大花猫的脸到处走动。
松田笑起来,好奇道:“在哪洗的?”
她拒绝分享隐私:“好奇心未免太重了,这和你无关。”
松田阵平眼尖地从书桌上捞起一个瓶盖:“唔……想必澡盆是这个吧?”
她:“……”
好吧,瓶盖是从松田宿舍薅的,水是从松田宿舍的水龙头里抽的,算了,不生气。
松田阵平把小人揣在兜里,往诸伏景光的宿舍走去。
让一个拇指小人长途跋涉回家有点不厚道,还是得送回去。
“为什么会喜欢拆解?”他问。
她窝在口袋里,双手抱着膝盖,想起之前的事:“……起初只是想跳槽而已。”
一开始来到三维世界的冬川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于是她无论哪一样都愿意放手去试试。
听说加油站的同事想跳槽,她心动了,开始自学汽车修理。
“然后呢?”松田追问道。
她觉得他有点好奇过头了,看那架势似乎想把她的结构也拆开来看看里面是什么。
“没然后了,然后就喜欢了。”她带着被当作实验室小白鼠的愤怒,扯了扯嘴角。
契机……当然是因为发现她的能力刚好匹配这个工作。
松田阵平停下脚步,他拉开口袋,对口袋里的小人道:“Fuyu,你很像我认识的人。”
她语噎。
每当松田提起这件事,她都有种莫名的恐慌。
诸伏景光或许会对她有印象,因为这是他的记忆世界,如果记忆世界之间是相互影响的,他的意识多多少少会受到波及。
但是照理来说,诸伏景光记忆里的松田阵平不会对她有熟悉感。
记忆光点,记忆世界。
这里是她未知的领域,甚至没有一本书讲到世界上存在这种奇妙的地带。
她带着探索宇宙黑洞的忐忑,问:“像谁?具体哪里像?”
“我忘了。”天然卷青年回答得很干脆。
她闷声不响,也没有再问下去。
总有一天她会知道记忆世界的规则……
快到诸伏景光的宿舍时,松田阵平忽然对她说:“要好好跟着诸伏,别被人抓走了。”
“知道了,我心里可有数了。”
趁着松田和诸伏景光对话的时间,冬川小人从他的口袋里溜出来,一个飞扑落在沙发上。
等松田走后,诸伏景光走到床边,她正坐在床头柜上,抱着一粒葡萄干小口咬着。
“洗澡了吗?”他语气淡淡的,和平时不太一样。
葡萄干的齁甜涌入味觉中,由于体型原因又放大了数倍甜度,她噎了一下,并没有出声回答他的问题,只简单地点了点头。
她实在忍不了葡萄干的甜味了,咳嗽着去找水喝。
他把细细的特制吸管插在水杯里,放在她面前。
她顶着被水呛住的风险,大口喝了几口水,而后呼出一口气:“呼……得救了。”
“很甜吗?太甜的话就不要吃了。”他关切道。
“很甜,”她说,“但我刚好需要这种甜,太累人了,感觉要低血糖了。”
“在那里玩了什么?”
她比划着:“机器迷宫。”
“哦,你很开心。”他说话的时候又带上了一股古怪的冷淡语气。
是啊,她很开心。
但是为什么他不开心了?
诸伏景光拿出针线包:“旧衣服扔了,衣服还够吗?”
她凑到旁边来:“我想我确实需要新衣服,不过让我自己来吧。”
说的也是,他裁剪下一小块白色布料来递给她:“还喜欢什么颜色?”
她:“随意,就算是从抹布上给我剪下来的布料,我都没问题。”
他失笑:“不会给你用抹布当布料的。”
冬川把那块布料放在自己腿上,靠坐在台灯下方,拿着自制的小针,和分成细细股的线,看起来颇贤惠地给自己缝衣服。
书本翻开着,诸伏景光坐在书桌前预习明天的课程,是搜查心理学的理论课。
宿舍房间里安静得只剩翻书和做笔记的声音,台灯色泽温暖,光线洒落。
冬川已经初步缝好了一件衣服,得意地抖开来:“诸伏,你看。”
他从书本中抬起头,看到那件迷你的小衣服,笑了一下:“袖子是不是太长了?”
她疑惑地比划了一下:“哦,太长了。”
她正在改袖子的时候,他突然对她发难:“……决定一直叫我诸伏吗?”
那,那不然呢?她停下手中的动作。
“算了,你乐意怎么叫就怎么叫。”他的语气怪极了,让她揣摩不透。
又是她未知的领域,她苦恼地想,有空是不是也得学学心理学?
她终于把袖子改好,比划了一下衣服确实是合身的。
正在预习理论课的警校生又开小差了,他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问:“如果先遇到了松田,会一直跟着他的吧?”
没等她回答,开小差的警校生又翻过一页,视线低垂着,虚虚地落在书页上:“他确实是更好的人选。”
她终于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惑:“等一下,你看书是不是太快了?”
明显没在认真预习的警校生诸伏景光合上书,表情平淡:“觉得待在我这里不开心的话,就到他那里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志趣相投】
本词入选诸伏景光词典黑名单。
【互相扯皮】
松田:好好跟着诸伏,别被人抓走了。
景光:在我这里不开心的话,到他那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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