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扫卫生的鬼冢班依然安宁不下来。
警校的教官瞥了一眼暂时看起来乖如鹌鹑的几只小兔崽子,板起脸警告了两句后气势汹汹地走开了。
教官一走远,小兔崽子们就开始眉飞色舞上蹿下跳了。
“所以班长当时去看了什么电影呢?”有什么事都是萩原研二先要紧,他手里握着扫把,好奇地问伊达航。
起因是班长为了澄清自己的性向而自.爆.他有女朋友,但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剩余的四人震惊得午饭都没吃好。
“居然有女朋友吗?!”四人几乎是同一个天崩地裂的表情。
“……”
当时的伊达航把这些回答的选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诶,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诶,我看起来像是不会有女朋友的样子吗?]
[诶,你们没有女朋友吗?]
句句扎心。
在几张面面相觑的脸对视十多秒后,伊达航选择了沉默。
算了,这几个家伙那么不安分那么能闹腾,没有女朋友——他早该想到的。
想到中午时的窘迫插曲,伊达航叹了一口气,回答好奇心爆棚的萩原研二:“当时是一起看了《借东西的小人》哦。”
“哦哦,是阿莉埃蒂吗?”萩原研二反应迅速。
松田阵平凑过一个卷毛头来:“谁?阿莉什么?”
“是地板下的小人那个吧!”降谷零手里还卷着抹布,路过插上了一嘴。
伊达航要被这群叽叽喳喳的小兔崽子包围了,他决定向另外一个比较正常的孩子求助,于是对正在擦玻璃的诸伏景光问道:“诸伏看过吗?”
诸伏景光似乎正在走神,心不在焉地在玻璃上吱嘎吱嘎擦着,几乎要把玻璃擦出洞来,猛然被问,动作反应有点大,转过身来:“诶?”
降谷零看见幼驯染的大动作就知道他没在听,叹气:“是借东西的小人啦。”
诸伏景光感觉到了口袋里那个小人用力给了他一个头槌,正好隔着裤袋戳在他的大腿上,他忍住轻微的痒带来的笑意,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好像没有看过。”
他的表情有点僵硬,被降谷零察觉到了。
打扫完卫生后,降谷零就严肃着一张脸问他:“Hiro,你是不是瞒着我去看过那部电影了?”
上中学的时候一起在图书馆里借过那本诺顿的原作小说,后来出电影的时候就打算要去看看,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诸伏景光被逼问得哭笑不得,笑着摆手:“真的没有。”
他表情不自然,纯粹是因为有个小家伙在捣乱而已。
回到宿舍,那个小人果然从他的口袋里钻出来,爬上他的衬衫领口,抵着他的大动脉威胁道:“不准讲出去。”
黑发青年讨饶道:“不会讲出去的。”
说是威胁,拇指般大小的她却完全没有威慑力;说是讨饶,但他眉眼里全是笑意,可能是因为颈项皮肤上的痒意。
冬川随意感到郁闷。
好不容易把上一个记忆世界带回原处,顺利完成任务,来到这个记忆世界,她居然缩水成了只有手指般大小。
怎么回事?是她的精神力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踹一脚,不开心;踹一脚,不开心。
这时的诸伏景光正在警察学校接受训练。
诸伏景光在小树林里刚见到她时,她正被一只鸟追杀,他察觉到了异样,眼疾手快地把她捞了起来。
“你是……”他轻声问,生怕声音太响吵到了她。
彼时她刚刚适应这种来到巨人国度的视角,一下子陷入那双湖泊蓝的眼睛里,倒退一步,跌坐在他的掌心。
“不用在意,把我当成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生物就好了。”她颇为郁闷。
不过,她的真实身份的定位也确实符合这个形象:一个文字RPG游戏的NPC,是人们口中的“纸片人”,(甚至她连个立绘都没有)。
“你的家在哪?”他问。
“在另一个世界,”她没有透露太多,“总之先把我放下吧。”
于是,警校生诸伏景光悄悄把一个小人揣回了宿舍。
他给她裁剪了一些布料和棉花,当做小被子和小枕头,抱歉地对她说:“现在我的宿舍里没有适合你的家具,先这样勉为其难地凑合,等休息日我就出去买合适的东西。”
她颇觉莫名,忽然就警觉起来:“你为什么要养我?”
他疑惑:“你不是没有家吗?”
她手里扛着一枚钉子,当作武器为自己壮胆,摇头道:“你最好说实话。”
就她所知,诸伏景光可不是乱捡不明生物的人。
他的凤眼微微弯了起来:“……可能是因为觉得很可爱吧。”
还是不对劲。
她焦虑症都快犯了,举着那枚钉子威胁他道:“你不觉得很可怕吗?这种不明生物很有可能是妖怪、魔鬼、吸血寄生虫!”
诸伏景光看着眼前那个用力扛着钉子的小家伙,无奈:“你觉得自己是这样的生物吗?”
她犹豫了一下:“……我不是。”
【你觉得自己是这样的生物吗?】
这句话在她脑子里盘旋了很久。
好像被影射了什么一样,她悒悒不乐地靠在易拉罐边,撑着手肘枯坐着。
冬川第一次意识到:她的身份是个大问题。
说实话,她没有勇气把真相告诉现实世界里的任何人。
关于精神力,关于文字世界,关于她的出身。
包括诸伏景光。
就算她真的把他救了下来,她也不希望留下任何痕迹,免得她的异常被发现。
在三维世界,她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生物——只是一件不明生物而已,并不能被称为“人类”,她自己也察觉到和别人之间的差距。
她在脑中过了一遍所有关于异世界来客的电影和小说。
但是,时空穿越者真的会被接纳吗?会被旁人不带一丝恐惧地看待吗?
如果人们尚且无法完全放心地接纳一个所谓的穿越者,那么更何况她。不会有人接纳她。
还好这里只是一个虚渺的记忆世界,她能无视别人的目光和想法,回到现实,她对于自己的身份一定守口如瓶,在人群中隐藏好自己,做一个普通人。
穿着制服的警校生诸伏景光坐下来,趴在桌子上,笑着看她:
“长相是人类,会人类的语言,有人类的心情和性格,你怎么会不是人类呢?”
她转身背向他,继续郁闷地散发黑气:“你会明白的。”
“要吃什么?”他不在意地笑了笑,转移话题。
她果然勉为其难地在他身边住了下来。
诸伏景光会把午饭分一点给她,颇有兴致地看她抱着一粒米饭。
出早操的时候,她打着哈欠抱怨她为什么也要早起,他笑说“你不怕蟑螂吗?”,一句话把她打回原形,她乖乖地跟他出早操。
平时她就躲在他的口袋里睡觉,他需要做剧烈运动的时候,她就跳出来,扒拉着裤腿下来,找一个角落藏着。
休息日,诸伏景光可以自由行动,他决定上街买点东西。
他住在警校宿舍里,不能光明正大地买芭比娃娃玩具屋,便用其他的东西代替玩具。
那个小家伙说她需要休息,便留在了宿舍,这回倒是不怕蟑螂了——不过,恐怕是因为外面人太多了才找了这么一个借口。
他拎着生活用品回到警校。
推门进入单人宿舍,他叫了几声“Fuyu”,却没有人应,他放下袋子,在她经常出没的床头、窗边检查了几遍,却没发现她的身影。
他心里一紧。
此时的冬川正被一个天然卷青年注视着,心虚地回答:“Fuyukawa(冬川),这是我的名字。”
理智上来说,她又遇到了熟人;感官上来说,她觉得自己被魔王逮着了。
“那我叫你Fuyu好了。”松田阵平语气随意。
她再度惊讶道:“你不害怕吗?”
松田阵平用手捶了一下桌面,微微震荡的平面让她有点站不稳,他好笑地反问:“你说我应该怕你哪一点?”
她怒从心起,双手抱臂:“我们没什么可以聊的。”
松田阵平脸上的表情认真了一些,伸出食指:“Fuyu,刚才谢谢你的帮忙,要握手吗?”
她勉勉强强地把双手搭在他的手指上,表示已经握过手了。
就在三十分钟前,松田阵平正拆解一个.炸.弹模型,似乎在研究其中的线路,但苦于没有趁手的工具。
偷偷溜出房间散心的冬川躲在旁边看了好久,心里痒痒的,她很久没有玩这种东西了。趁着松田阵平离开的当儿,她悄悄钻进.炸.弹模型。为了不被人发现,拆解完后她又把模型装回原样。
她以为她行事足够谨慎,但还是被松田阵平揪住了。
松田阵平这个混世魔王让她当着他的面又拆解了一遍。
“Fuyu,要做我的帮手吗?”松田阵平收回手指,忽然提议道。
她警惕道:“干嘛?”
可能是她不理解他们的脑回路,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那么奇怪。
“反正你迷路了,我缺一个帮手,刚好各取所需喽。”松田阵平耸耸肩。
“什么帮手?”她来了好奇心。
“你也很喜欢拆解吧——”他精准地抓住她的命脉。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性。
在诸伏景光身边,每天她的行程就是睡觉吃饭,和他聊天,但是如果能接触到……
“你有像这样的玩具吗?”她指了指那个.炸.弹模型,“对我来说,它像迷宫一样有趣。”
他挑眉:“不止这个。”
她可耻地心动了。
沉思两秒后:“我跟你!”
“松田,萩原呢?”好几个警校同期生走了进来。
松田阵平手忙脚乱地把那个小人放进口袋里,神情懒散地回答:“他去汽车店了。”
过了不多久,诸伏景光也走了进来,他神色有些异样,似乎丢了什么东西。
“诸伏,你在找什么?”松田问。
诸伏景光一怔,答非所问地说道:“……唔,我们学校有猫吗?”
松田阵平感觉到口袋里的小人在往外钻,他把手伸进口袋,轻轻把她摁了下去。
“野猫说不定会有哦。”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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