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搬家很快,台风天过去后,隔了几天,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就帮忙把大件家具搬走了。
冬川随意站在走廊上,看着来来去去的搬家公司员工,有些发愣。
【这种闷闷的感觉,应该就是“离别”那个破玩意儿吧。】
她越想越觉得闷,在一周后,隔壁搬来一个喜欢发酒疯的三十多岁男人时,她这种闷闷不乐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她面无表情地在露台上看着对面阳台上那个喝醉酒大声打电话的新邻居。
【真想和他一样发疯。】
不过冬川随意冷静得可怕,也没有随地发疯的习惯,她决定辞职,然后顺理成章从这栋公寓搬走。
毕竟她的前邻居也正是这样:辞职,然后搬家。
她真是把有样学样诠释得淋漓尽致,她有点好笑地想。
冬川打电话给松田,问:“我的下一个工作做什么好?”
松田阵平:“你喜欢什么?”
她听到隔壁砸墙的声音,脑门上冒出三丈火焰,语气却平静无比:“我喜欢发疯。”
松田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哈”地笑了出来。
他笑了很久,她纳闷:“有那么好笑吗?”
他收敛了笑:“你觉得你的汽车维修学得怎么样了?”
“……还可以。”
“那么,考虑一下吧,毕竟是你喜欢的。”
她想了想:“如果我成功跳槽,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松田:“也叫上你的邻居。”
“他搬家了。”她的声音失落下去。
他不再说话了。
好久,他才颇为笨拙地安慰她:“会再见的。”
她点头:“我被安慰到了。”
冬川随意很快就得到了拆车厂的一份工作,内容是初步筛查报废汽车中的有用零部件。
和松田阵平在居酒屋碰头的时候,她点着头,一副深沉的模样:“我很满意这个工作。”
松田看了一眼她手边那件叙.利亚战损版外套,笑了出来。
“拆车厂的工作很适合发疯。”她一脸认真地补充道。
他手里的啤酒杯都端不稳。
末了,鬈发青年恢复平时懒散而冷淡的样子,灌下一大口啤酒,一字一句地说:
“冬川,你真是我的笑料。”
笑料本人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她皱着眉抱怨:“我是真的要发疯了。”
她比任何一刻都能感知到【发疯】,甚至已经能体会到【癫狂】这种精神状态了。
“我的新邻居,好可怕。”
喜欢在大晚上唱歌,时不时发酒疯,生气了会砸墙,平时门前会有一群来来往往的小混混,在门口大声喊他出去打牌。
因为珠玉在前,才显得更加恶劣。
“怎么不搬家?”松田问。
“舍不得我的露台。”
他们在灯光昏黄的居酒屋喝了一点酒,点了一些炸串,各自都不再多说话,静静地待着。
“松田警官,我觉得你也离发疯不远了。”她说。
“你看起来就和我一样。”
平静,甚至平静得可怕,但是崩溃。
松田阵平放下啤酒杯,捏住她的脸颊,扯:“冬川,不准再提这个词——”
“你像刚学会一个词就天天乱造句的小学生。”他不客气地批判道。
她揉了揉脸颊。
可是心里真的好空啊。
一个人上班下班做饭吃饭睡觉起床,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生活,也不知道会走向哪里要走向哪里,一天一天,永无止尽,却又转瞬即逝。
两个人慢吞吞地从居酒屋出去。
走到路口,分别。
拆车厂的工作意外地合她的心意。
不需要面对来往的人,也不需要摆出营业用笑容,甚至不需要努力的工作,她一件旧外套,一只口罩,一双手套,在报废汽车堆成的烂铁山中寻宝。
午休时间,冬川拿着带来的便当,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
【关卡挑战者[墨镜是本体]已经来到,请应战。】
她大手一挥:【冬川:过吧过吧。】
给墨镜小哥过了之后,她又大方地给其他玩家也过了,包括那个好感度只有负数的玩家[小上司今天call我了吗]。
【她决定把这天定为冬川BOSS的“大赦之日”。】
她本来是最后一关的BOSS,因为第60关的关卡战BOSS精神力耗尽,才过来兼职的,现在害得玩家屡次不能通过,心里还是挺过不去的。
她收拾好便当盒,在拆车厂的车间里发呆。
昔日在路上奔跑的金属马车最终被大卸八块,成为破碎的铁片。今天送进来报废的是一辆水泥罐车,车头和车身连接处被剪断,一辆叉车把硕大的车头带离。
她想起松田阵平对她说过的【死亡】。
“你正在观赏的不是死亡吗?”
汽车的死亡和人类的死亡又不一样,她想。
在这之前,她听从邻居“多上网”的建议,一度成为网瘾青年,大量观看电影,试图从那些虚构的故事里找到她脑中那些文字的真正意义。
但她发现她很难共情。
逐渐在她脑中建构起来的图像,像一幅机械构造图,宏大而缺乏温度。
“下班了,冬川,明天见。”她的同事对她说。
“明天见。”她礼貌地回应。
天气开始变冷,她买了围巾和帽子,把自己厚厚地包裹起来。
她把手抄在外套口袋里,低头看着路,一步一步地走着,隐隐可以看见自己呼出来的热气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无聊】
【死寂一样的无聊】
这些词在她脑中有了实感。
活着就是很无聊。工作就是很无聊。
冬川推开厚重的大门,进入一间小酒吧。
她对那个浅金发小麦肤色的调酒师说道:“请调一杯你最擅长的酒。”
那个浅金发的青年她看着很眼熟,似乎在某处见过似的。
浅金发的调酒师笑着擦拭杯子:“请让我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
“女士,你来这里见什么人吗?”
“不,我来纸醉金迷。”
浅金发的调酒师唇角挑起来,笑意扩大:“女士,你说话很有趣。”
她看向他那双紫灰色的下垂眼:“你也很有趣。”
【经精神力检测,这位调酒师身上带着形似.枪.支的物件。】
浅金发的调酒师带着笑意,并未回答她,他的动作很灵活,用冰锤击碎冰块,加入金色的酒液中,不断搅拌着。
她看到了酒瓶上的字样,是一瓶日本威士忌。
“水割威士忌。”浅金发的调酒师把高脚杯推到她面前。
“兑水假酒。”她无情地评价。
所谓的水割威士忌,就是兑水威士忌。
浅金发的调酒师再次笑起来,下垂眼让他显得乖顺又温和:“你真的很有趣。”
杯子外壁已经有了霜,这杯水割在冰块的映照下显得晶莹剔透。
她喝了一口,被冻到了,瑟缩了一下。
有时候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人类喜欢喝酒——虽然她自己也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浅金发的调酒师招待了另一个客人,又回到她面前:“感觉怎么样?”
“太冷了,我应该多穿几件衣服过来的。”
他笑着盯着她看,他的眼神让她有种狐狸的感觉,紫灰色的瞳孔在灯光下显得幽暗而诱惑。
半晌,浅金发的调酒师看向另一个方向。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角落里,两个男客人正在骚扰一个女客人。旁边的客人却无动于衷。
“在这里是司空见惯的事。”浅金发的调酒师淡淡地说,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冷而沉。
在某个瞬间,她感觉到了调酒师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但很快又隐没下去。
其中一个男客人抓着手里的酒杯,往女客人身上倒。
她微微皱了皱眉。
那个男客人口袋里的手机闪出火花,随着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放在他口袋里的手机报废了。
另一个男客人的手机也不能幸免,甚至他手里的酒杯也应声而碎。
周围的客人惊慌而散。
浅金发的调酒师手机收到了短信,低头一看。
“抱歉,我必须走了。”浅金发的调酒师放下手里的活计,离开了这里。
看起来是有什么急事。
联想到他身上的枪.支,冬川决定跟上去。
路过那两个男客人时,她听到他们一边慌慌忙忙地收拾,一边咒骂那个女客人。
她瞥了他们一眼。
放在桌上的报废手机燃起一簇火焰,更响更猛烈的声音轰然而起,将小茶几.炸.得粉碎,这是真正的手机.爆.炸。
“这是报应。”她双手抄在兜里,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这是来自低维世界的游戏NPC冬川随意,性格恶劣,无情无义,破坏力强,被称为“大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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