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昏暗的环境似乎会将时间都变得漫长,停尸间里陷入了冰凉的寂静。
太宰治像是在单纯地等待她接下来的行动,没有继续说话,撑着下巴,神色透出几分明显的无聊。
小鹿御铃子表面上不发一言,半闭着眸子,神色冷淡懒怠,实则内心里正在和系统扯皮。
“身为这场游戏里唯一的玩家我不能操作多个小号,这合理吗?”
系统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对不起,玩家,这不属于我的业务范畴。」
小鹿御铃子在心里发出了声冷笑。
她就知道记仇又小心眼的邪神被她坑了一次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帮她,不给她想着办法使绊子都算祂心情不错。
系统自动生成,保存并具现化的马甲和她的想法挂钩,四舍五入,马甲的形象、性格和故事都是她自行捏造的。
这为她的想法提供了更多的便利。
只要她的马甲互相牵掣,见面,交流,在他人面前建立虚假的关系,留下不同的印象,就能增加组织可信度。
可一旦她的精神受制,马甲无法同时出现,她构思的计划就会受到极大的阻碍。
她低垂着眼睛扫视系统的半透明面板上的马甲版块,正思考对策时,大脑里系统的声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懒洋洋的男性嗓音。
邪异,冰冷,听着就会让人头晕目眩,仿佛某种粘稠的东西渗入胃里。
——是奈亚拉托提普。
“我可爱的信徒哟,考虑清楚要和我做交易了么?”祂笑眯眯地问。
小鹿御铃子精神一振,果断道,“不,我不要做交易。我要投诉你。”
像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要投诉自己,奈亚微妙地顿了顿,“嗯?”
“玩家体验感太差了!为什么限制玩家只能在一个账号上登录?我要开多个小号和大号同时操作进行游戏。”
小鹿御铃子在心里理直气壮道,“我觉得这很公平,不算违反游戏规则。”
奈亚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似笑非笑,“嗯……这的确不违反。”
小鹿御铃子乘胜追击:“那身为您最喜爱的信徒,我不应该有任性游戏的权利吗?”
邪神笑了起来。
祂戏谑道,“我的信徒,我看起来难道很好骗吗?答应了你,我能有什么好处么?”
“相信我!我能给您提供更多的乐子,只需要您付出这么一丁点儿的代价。”小鹿御铃子面不改色,无比殷勤地积极开口道,“我还为您准备了最佳的观看席位,保证您不会错过任何一场好戏。”
奈亚仿佛被她可爱的态度逗笑了,像对待小猫般语气纵容起来,“好吧,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答应你了,我的信徒。”
小鹿御铃子立刻恭维道:“吾神真是慷慨大方,赞美吾神。”
“别高兴得太早,我的信徒。”
奈亚不怀好意道,“你要付出代价。”
“——我会将我本体的一部分放在你的灵魂和脑子里。你的这具身体,会慢慢成为最适合我停留的温床。”
邪神像是期待看到她崩溃的神情,语气里的恶意仿佛要从那字字句句中流淌出来。
“害怕么?感到恐惧么?铃子。”
祂轻慢地叫出她的名字。
小鹿御铃子笑容不变:“怎么会呢,这是我的荣幸。”淦你大坝的。
奈亚拉托提普沉默了一会儿:“……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小鹿御铃子:“您听错了,吾神。”
奈亚古怪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
那道萦绕着她耳畔的声音随着祂的离开逐渐消弭。
“你将在二十四小时后得到精神分流的能力,我的信徒。适度使用,这很重要,千万别让它将你的精神摧毁吞噬。”
祂饶有深意,“我可不需要一个傻子。”
…………
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奈亚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小鹿御铃子深吸了口气,她的目光以最快的速度扫过男性马甲「狂信徒」的背景故事,性格能力和记忆线索,一一记在心里,逐渐构建出立体的形象,模拟出了他的说话方式,习惯。
人物塑造在短短三十秒内完成。
她再次抬起眼睛时,太宰治似有所觉般看过来,四目相对。
一双金色,一双鸢色,温暖和冰冷在瞬间对碰相撞。
“太宰君,你愿意相信我吗?接下来我会陷入短暂的昏迷。”
少女的神色被刘海落下的阴影深深淹没,只有苍白的嘴唇轻轻张合,下颔线柔软,皮肤的色泽在停尸间昏暗的灯光下变得愈发模糊朦胧。
“昏迷的我很脆弱,毫无反抗能力。我需要你的帮助。”
太宰治看了她几秒,摊了摊手道,“除了相信,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轻松道,“我可是也把命完完全全交给铃子了喔。”
小鹿御铃子的脸越来越白,似乎连微笑都无法维持般疲倦地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像捉不住的风。
“我知道了,太宰君不用害怕。”
“——他马上就会来救我们的。”
最后一个字消弭不见,小鹿御铃子干脆利落地抽离了精神和意识。
…………
太宰治伸手熟门熟路地接住了昏迷过去的少女,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他?对方是男性吗?
为什么会这么笃定他会出现?
是异能力,还是他们在暗中有他发现不了的联络手段?
太宰治伸出指尖试探地摩挲了一下少女光滑的脸颊,“铃子?”
对方没有任何动静与反应。
心跳安静,呼吸平缓,眼皮轻闭,仿佛只是单纯地陷入沉睡,坠进美梦。
蓬松黑发的少年神色深沉,修长的手指顺着少女的侧脸滑到下颔,最后停留在了脖颈上。
纤细,白皙,皮肤柔软,温热的血管在一下下地跳动,青筋浮出淡淡的痕迹,脆弱到仿佛只要他稍微用力就能掐断。
温柔,无害,毫无威胁。
只要太宰治想,他就能杀死她。
可就算性命都被掌握在少年的掌心中,少女依旧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凝固在她昏迷的那一刻。
“铃子这么信任我真的好吗?”
太宰治轻声感叹,“很容易被杀掉的哦?”
但那只手却悄无声息地收回。
像是从来没有动过不该有的心思。
。
高濑会实验室要求严加看守的分据点外,黑手党们正在打瞌睡。
他们不觉得有什么人敢来挑衅高濑会这种能和港口Mafia分庭抗礼的□□大型组织,也不认为长时间看守的地方会有什么需要防范的危险。
领头人模模糊糊地想,再过半小时他们就会把那批“货”给实验室送过去。
他当然知道这些实验品里有无辜市民的尸体,甚至不少是因为被高濑会波及才失去性命。
但那与他有什么关系?
上头大人物的安排和吩咐不能不遵守,他只是拿钱办事罢了。
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不对劲。
空气仿佛一张薄薄的,滚烫的不可见的透明膜般紧紧贴合住他的皮肤。
热,好热,热到他想把身上这层皮疯狂地搓下来,脱离那股不正常的温度。
不,用灼烧来形容也许更加准确。
可怕的温度让他们宛如身处巨大的蒸锅,一点点地上升,攀至常人难以置信的顶点,仿佛要将空气都蒸发殆尽,热浪浮动,皮肤都难以忍受地干燥,翻卷,烧焦般疼痛。
不知名的,疯狂的野兽睁开那双没有情感的眼睛,端详猎物般注视着他们。
那是天生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压制。
“日安,先生们。”
彬彬有礼的问候在滚烫扭曲的空气中传递到每个人的耳边,沙哑而富有磁性,不急不缓,咬字节奏温和克制,带着奇异的韵调。
这是一位银色高马尾,细长的翡翠绿眼睛,蜜色肌肤的男性。
他的嘴角是属于教徒般特有的弧度,脖颈上雪白的骷髅头项饰格外野性。
青年的身形高挑,戴着异域风情十足的金色耳环,白色长袍齐肩,腰部镂空,长袍下摆开叉大胆而夸张,肌肉饱满,身体线条流畅漂亮。
他右手握住长长的漆黑刀刃,左手却提着漂亮的金色天秤。
“无意打扰。但是,能否请你们安然步入死亡呢?”
青年温声吐出让人难以理解的话,赤着双足,如同圣经中的苦行者般踏在滚烫的地上,一步步向他们靠近。
黑手党们由此更加清楚地看到了青年的容貌。
青年长相英俊,蜜色的脸颊上有一朵极为妖艳夺目的罂粟花图案,浓郁张扬,猩红花纹迤逦到耳后。
在他们因为惊恐而剧烈颤抖的瞳孔中,青年的面孔上露出关切的笑容,神色悲悯地注视着愚昧可怜的无知羔羊。
“所有人的肮脏都将暴露于吾神的光辉下,无所遁形。”
“而我看到了你们污秽的灵魂。”
金色的天秤,逐渐往另一端倾斜,发出嘎吱嘎吱,细小的哀鸣。
那象征着他们犯下的罪行有多么深重,多么难以原谅。
“罪恶之徒啊——”
狂信徒责问道,“你们是否感到忏悔呢?”
那朵罂粟随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摇曳,艳丽和神圣交融,形成了一种可怕的矛盾。
“…………”
但在这种令人极端惊恐的情形下,却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不是不想发出,是他们不能。
身躯从外到内都被这股恐惧的,非人的温度炙烤,干涸得仿佛要冒烟的喉咙稍微动一动都是剧烈的撕扯感,发不出半点反驳,让他们心惊胆战。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英俊的青年发出叹息。
“——尔等有罪,罪无可赦。”
金色的天秤彻底歪斜之时,黑色的刀刃斩下。
作者有话要说:银发黑皮大美人,呲溜呲溜!
狂信徒:不反驳?不忏悔?好的你们死了。
黑手党:你也没有给我反驳的机会啊!!!
—杏子的唠唠叨叨—
存稿告急!开始吭哧吭哧码字呜呜呜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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