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凉的风拂过,让伤口的灼热感减去不少。
祁瑾忽然弯唇傻傻地笑了起来。
扶桃眼前依旧糊着泪,怕眼泪掉落在他的伤口上,便连忙抬起头,她吸了吸鼻子难过得要死要活,结果却看见这少年没心没肺地笑着,仿佛这伤口不是痛在他身上的。
“小祁瑾,你不疼吗?”
少年收敛笑容,很认真地回道:“疼。”
“疼你还笑。”扶桃深呼吸,单手交换另一个药瓶,发现是泥状的,于是她松开祁瑾的手,“你手臂抬着不要放下哦。”
“好。”
扶桃想找类似于棉签的东西蘸药泥,但显然没有,想着纱布磨蹭伤口会很痛,于是选择用手指。她用药粉清理一下指尖,然后捻了些药泥。
看着那狰狞的口子,她真的下不了手。
“为什么芸碎会无端伤你啊?”
“不是芸碎误伤的。”
“啊?”
祁瑾垂眸:“芸碎向来只听我母亲的话,如果我想用它,必须用身体里的血唤醒它。”
“……”扶桃懵了,原来他现在真的不能驾驭芸碎剑,他并没有像自己想的那般。
是她多心了。
小姑娘看着那张平静的面孔,“是你划伤了自己,为了用芸碎一次?”
“嗯。”
她想问为什么,但话到喉咙处生生咽了下去。
联系早上的事情,扶桃问了别的,“你这个伤是不是在去见天帝前就有的?”
从早上小姑娘的反应来看,祁瑾发现她喜欢接近自己多出于同情,一旦猜疑他在伪装就会害怕,变得疏离。
他不想变成那样。
扶桃见他点头,心脏先是一紧,然后想到前后原因,又觉得很暖,她不免抓紧了他的手。
他是不是因为听到她被抓去审问偷窃一事,为了帮她洗脱罪名,所以才弄伤自己强制操控芸碎剑回去。
扶桃哀嚎一声,她好想抱抱这个少年,但看了看自己捻着药泥的手,及时止住那股冲动劲,“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当时一定疼坏了吧。”
“不疼的。”
他说不疼,可额角的虚汗可见他一直在忍着。
扶桃不敢再拖延下去,低着脑袋为他抹上药泥,边抹边吹吹,看着那不停冒出来的殷红血珠,眼睛又一热。
“伤口那时一定又裂开了,袖子上全都是血。”
回想方才为他卷袖子时,那布料上的破口与他受伤的位置错开了些。
这小家伙居然硬生生撑到现在才谎称芸碎剑误伤得以治疗。
而她这个没良心的,居然怀疑他。
人家连手底下的叛徒都能原谅,他这么单纯,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疼要说出来哦。”方才把药泥涂到伤口边沿,扶桃一直不敢去摸那凹下去的裂口,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食指一点一点将药推进。
正准备上第三瓶药时,羽惹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她白了眼扶桃,将盆放到床边,拧干净水里的帕子欲帮祁瑾清理手臂上的血。
“扶桃。”
祁瑾抓住扶桃的手,“你帮我。”
羽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的君上,拿帕子的手一顿,最终还是放回了水中。她起身出去重新端盆水来清理地板。
那边刚上好药的扶桃轻叹一声,“方才她帮你擦干净血就可以早点绑上纱布了。”
祁瑾抿着唇没有说话。小姑娘也不多问,直接拧出帕子给他擦拭手臂,擦完为他绑上新的纱布。
打扫好房间的羽惹端着盛放衣服的托盘过来,她将里外的衣服分开,从左到右一字排开来,“君上,衣服在手边的桌上,盛放位置与先前一样。扶桃,君上要换衣服了,你跟我出来。”
“啊?”让祁瑾一个人换衣服吗?
“啊什么,君上不喜欢别人看他,衣服都要自己换的,你跟我出来就对了。”羽惹没好气地说道。
扶桃有些讶然,“哦……”
“等等。”祁瑾看向门口的位置,虽目光不是对准羽惹的,但话是说给她听的,“你先下去休息吧,这里就不用过来了。”
“君上,她,她看君上的眼神说不清道不明的,万一对君上不轨……”
“记得将门关上。”
“我……”羽惹有些愤懑了,她走之前还瞪着扶桃,碎了句,“小妖精。”
门哐当一声很用力地带上。
扶桃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她眼神怎么就说不清道不明了,还不轨?
好吧,虽然她馋祁瑾的颜,但她能控制住自己感情,不能说的她好像是头饿狼对吧。
她怕祁瑾被吓着,连忙拍拍少年的肩头解释道:“你别怕嗷,既然我们是朋友,那我就不会对你行不轨之事的。”
祁瑾像是不在意她的那些话,忽然将头凑过来,低问:“桃桃,能帮我换衣服吗?”
桃桃……
称呼突如其来地改变。
等下,换衣服?
“不太好吧……”扶桃脸有些发烫,垂着眼正对上他的喉结,眼睛不听使唤地往衣领下瞥,她嘴上难为情地说着,但实际手已经颤巍巍地伸了出去。
她馋好久了呜……
[系统:亲爱的扶桃,您好色。]
突然跳出的面板吓得她赶紧收手,这已经是第二次被系统骂色了。扶桃气鼓鼓地挥挥手赶走面板,扫兴!
[系统:恼羞成怒了。]
这系统退出去前还飘了这么一行字,扶桃尴尬地捂住脸。
“没事的,我一人换的话,伤口或许会裂开,到时候还要劳烦你再帮我上一次药。”相比较而言,祁瑾表现可以说是很自然了。
“啊……”扶桃点点头,“那好,是不是都换啊?”
祁瑾“嗯”了一声便慢慢起身。
“我……”扶桃探手摸向他别在侧腰的绳带,脑子里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了,挣扎片刻,她深呼吸决定站在祁瑾的身后,“我,我就在你后面,不看你,你放心。”
[系统:吁~有色心,没色胆。]
去去去!
这狗系统好烦人啊!
[系统:又不需要脱裤子,你为什么要害羞啊?]
脱,脱……狗系统,滚啊!
扶桃红着脸撵走系统后,平复好心情才敢用食指勾住绳带一拉。
原本合身的衣物就随之松垮下来。她低垂眼眸,屏住呼吸,将那繁褥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动作轻慢,生怕碰到他受伤的手臂。
只是在拉下他的里衣时,扶桃站在身后,忽然注意到那白皙的背部上有着一道像兽掌拍抓过的伤疤,疤痕极大,狰狞可怖。她没忍住伸出食指摸了摸,“怎么弄的。”
柔软的指腹擦过背部的肌肤,暖暖的带着点痒意。祁瑾回忆起儿时埋藏在心底的恐惧,那时候去魔界祭拜母亲时被人丢进了魔界的万恶渊。
万恶渊里困着几头上万年的巨兽,刚进去时鼻尖瞬间充斥着糜烂的恶臭味,它们见了活人,都跟疯了似地咆哮,追着要撕碎他。
那会儿已经失了明,在无尽的黑暗中只能凭借那些沉重的呼吸声判断位置,从它们的爪子下翻滚逃脱。幸得母亲留下的芸碎剑的剑灵在最后一刻触发相救。
也是那时,他获得了运用芸碎的资格。剑灵苏醒后,他常常在剑身上摸到凹下去的字,每次的字都不一样。
这把芸碎会用这种方式向他传递当年伴随母亲时发生的故事。
“年幼时留下的,不太记得了……”
扶桃将整张手覆在那伤疤上,发现盖不下,她又摸了摸,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就是不太好受。
祁瑾显然察觉到这点,他笑了笑,“疤痕是不是很难看?”
“不难看。”扶桃闷闷地说着,“男人身上带点疤,更帅气……现在还会疼吗?”
祁瑾摇了摇头。
小姑娘心情忽然又低落起来,她更小心地帮他换上干净的衣服。
穿衣服不比脱衣服简单,她站在身后,手臂要环上他的腰,所以身体前倾的时候难免贴到他的背上虚虚抱一下。
在穿到最后一件的时候,祁瑾忽然转过身来。
扶桃没留意,伸手瞬间一下正面抱上去,她的腰肢还被祁瑾稳稳扶住。
两人皆是一愣。
软香入怀,祁瑾没舍得松开手。扶桃直接激动地抬手欲推开,但是动作太快,不小心打到了他的伤口。
倒吸气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十分明显。
这下扶桃心里内疚死了,托着祁瑾的右手臂检查有没有溢出血。
“对不起啊。”
但她想到那结结实实的怀抱,天呐,羞死她算了。
祁瑾浅笑:“我以为穿好了,所以便转了过来。”
“没,没有,还差系个衣带。”扶桃又匆忙拢过他的衣领,然后垂着脑袋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桃桃。”
“啊……”扶桃抬眼,“嗯?”
“谢谢你愿意亲近我。”
作者有话要说:祁瑾:虽然不择手段了些,但桃桃的同情心算是又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