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刘殊中了案首的事情,小院里很是热闹了一阵,连县令老爷都给刘殊下了两次帖子,想看一看自己治下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
刘家大宅也传来了话,让他们夫妻二人回去吃团圆饭,刘建亲自发的话。
“我不想去,他们之前那样对待你。”路俭兰问,“可以不去么?”
“现在还不行。”
刘家树大根深,在济城经营多年,现在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秀才还无力抗衡,如果真的把刘建惹恼了,狠下心来直接出手阻断他的科考之路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等到他考中进士,不,甚至只要他中举,刘建都不会舍得对他出手,就算被他气得半死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出面帮忙描补——就和上辈子一样,要知道,举人的分量相比秀才,完全不是一个层级,更遑论进士了。
刘殊问:“真的不想去么?”
路俭兰点点头。
“那就不去吧,我一个人去就可以,我和他们说你身体不舒服,最近家里客人多,你忙着招待所以累病了,不好染了病气给长辈。”刘殊很快就给出了解决方案。
路俭兰反而犹豫了:“这不好吧?”
“本来就是没什么意思的一顿饭,不去也没什么,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我。”
路俭兰半是感慨半是撒娇地说到:“夫君,为什么我想干什么你都答应呢?”
刘殊眼底泛起波澜,“这样不好么?我希望——”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希望你顺心顺意。”
“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刘殊没有吭声。
路俭兰纠结片刻说:“我决定了,还是和你一起去。”
“为什么改主意?”
“去认一认人嘛,再说了他们那么多人对你一个,万一吵架都没有帮手。”
刘殊失笑,“放心,吵不起来的,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示好,而且难道你以为自己吵架很厉害。”
路俭兰笑嘻嘻地说:“没试过,但他们肯定都打不过我。”
刘家五房人凡是在家的都来了,厅里挤了三张大桌子。
刘建心情复杂地看着刘殊这个颇感陌生的孙子,他面色恭敬谦虚,但眼底的自信和掌控感已经无法掩盖,再看看旁边暗藏嫉恨一直忍不住偷偷把眼睛往刘殊身上瞟的刘敬,刘建忍不住在心底暗自长叹。
这么多年了这个孩子一直在后院默默无闻,以一副平庸的面目瞒过了所有人,心性之坚忍可见一斑。
或许当年他真的不应该因为怜惜大儿媳妇境遇就放弃刘殊的,就算生母是个舞姬又如何,这样芝兰玉树的年轻后辈若给个好出身好好栽培,何愁刘家不兴盛?现在只希望他不要对家族生出怨愤生了离心才好。
刘建再看看他身侧的路俭兰,不由更加扼腕,可惜了。
路俭兰在桌子底下用手指戳了戳刘殊。
“怎么了?”刘殊压低声音问。
路俭兰凑过去在他耳边说到:“你祖父看我的眼神好像看见自家的白菜被野猪拱了。”
马氏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抬高语调不阴不阳地说到:“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有什么是我们这些长辈不能听的么?”
刘殊压下欲要出声的路俭兰,自己抬头对上马氏,他轻笑一声恭敬道:“母亲说笑了,她担心我不胜酒力,在叮嘱我少喝几杯罢了。”
二夫人石氏适时插话,她笑意吟吟,:“这对小夫妻可真是恩爱呢,看得我好生羡慕。”
突然马氏冷不丁说到:“是啊,所以当初我说换成殊哥更合适,新媳妇你说是不是?”
气氛有一瞬间凝滞。
刘建不悦地点了一下马氏:“老大家的。”
马氏撇开头不再吭声,但摆出了一种不屑的姿态,她暗自想,不过是个秀才而已,弄得好像文曲星下凡一样,到底能不能出头还是未可知的事情呢!
就在众人默契地打算给刚才那一幕翻篇的时候,路俭兰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是啊,多亏长辈们体贴我,夫君容貌俊俏待我温柔体贴,最重要的是又有担当又能干,现在我还时常后怕呢,如果当初——”
她隐下未尽的话语,以一种略带羞涩的神态看向身侧刘殊,“我真是幸运呢。”
刘殊眼神意外,扬了扬眉毛。
在场的没有蠢人,自然都听出了路俭兰那意味深长的未尽之言——幸好不是刘敬,样样都比不上刘殊,她看不上。
石氏看热闹的心已经快要压不住她上翘的嘴角了,马氏眼睛喷火,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你什么意思?”
路俭兰无辜道:“我在谢谢长辈们对我的关照啊。”
刘建猛地一拍桌子,“统统给我安静,一顿饭吃成什么样子?成何体统?”他看向马氏,放缓了语气,“老大家的,你是长辈,不要和小辈一般见识。”
路俭兰垂眼看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马氏强忍怒火,周围人开始夹菜劝酒,一副热热闹闹的其乐融融的大戏又重新开场。
没有人注意到,一直不做声的刘敬眼中闪现的怨毒之色,在路俭兰出声的时候,他拼命克制才没有暴起将这一对贱人的头按到桌板上。
接下来可能因为受了刘建警告,马氏脸色依旧难看,但总算不再张口破坏气氛,于是堂上气氛越发热闹和乐了,乍一看还真看不出这场宴会的主角曾经被家里人不体面地打发出去,以为这真是友爱孝悌的一大家子。
尤其是刘建不愧是当家人,相当有两把刷子,说话间言辞恳切,丝毫不矫饰过去对刘殊的疏忽,但听着并不厌烦,反而叫人觉得人之常情情有可原,他是一族之长难免有太多掣肘需要顾忌,但私底下还是对刘殊有怜惜关照的。
若不是知道内情,路俭兰险些都要被他感动了,她暗自提醒自己,万万不可被这表演给迷惑了。
但她一扭头就看到刘殊一脸动容的样子,不由有些纳闷,夫君是真的被他打动了?他不是这样的人呀……
“祖父的教诲我一定会记在心中。”
“嗯。”刘建拍了拍他的肩膀,“祖父对你寄予厚望啊,你要戒骄戒躁专心治学,遇到什么困难就和我说,知道么。”
——两人仿佛世间最慈爱的祖父和最孝顺的孙子。
路俭兰突然发觉,自家夫君在演戏上面还是有那么一点天赋的,来源嘛,遗传。
作者有话要说:路俭兰:我的夫君好会演戏,疑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