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这日,路俭兰在房门口插上艾草,换上新做的间色彩裙,腰佩香囊,给自己和刘殊的手腕一人缠上一条她亲自编出来的歪歪扭扭的五色彩绳,高高兴兴出门玩了。
她原本打算给小圆和成喜都放一天假探亲,可他们两个都没有家人,放假也不知道往哪去,路俭兰索性一人发一百个大钱让他们自己去街上上找乐子。
路俭兰看到有一处摊子挤满了一层又一层的人,摊子两边插着旗子,一边写“龙舟竞彩”,一边写“官府督办”。
“那是干什么的?有好多人在那里。”她好奇地问。
“每年龙舟赛大家都会开赌局,大家觉得看好哪一只船队便买票押哪一只船队胜,这个局是官办的,赚得的钱会给胜利的船队出奖金,多出来的会捐给惠民局。”
路俭兰不解,“可这样不就是官府带着大家赌博么?”
“只在逢年过节偶尔办一次,还可以与民同乐,活跃气氛。”
刘殊可能是想到他从前任职的经历,带了两分感同身受,“其实主政一方最难的就是钱从哪里来,济城虽然富庶但用钱的地方也多,如果不想过分盘剥百姓就只能想各种办法开拓财源,这龙舟局的办法还是钱大人刚到济城的时候想出来的,他虽然因为灯会的事情被贬职,但这龙舟局却成定例了。”
“那我们也去买吧,就算输了钱也可以当做好事了。”路俭兰来了兴趣,径直拽着刘殊的袖子就往人群中挤。
路俭兰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对着一排写着船队名字的木牌却发了愁。
“这位夫人想买哪支船队的票?”卖票人热情地询问她,“青萍书局和恒记药材,都是很有水准的船队,去年和前年它们都进了前三,或者看看这天香楼,这几年成绩也是一路看好……”
路俭兰挑花了眼,这时,一只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从背后伸出指了指,“这个吧。”
“蔡头村味美酱油铺?好有意思的名字。”路俭兰念出声,“夫君看好这一个?”
卖票人提示她,“夫人,这可是一支新队伍。”
“就要它了,买的人少如果赢了的话赚得钱也多嘛对不对?”路俭兰不在意道,“就它了,买十张。”
卖票人也不多言,唰唰开给她,“承惠二钱银子。”
路俭兰付了钱,小心翼翼把票折好藏进自己荷包,仔细挂在腰间。
刘殊笑问:“还不知道能不能中奖,何必这样认真。”
“万一中了呢?”路俭兰说,“如果中了的话赚来的钱要怎么花呢?”
不等刘殊回答,她先兴致勃勃规划起来,“留一半存起来,以后夫君你出门考试用的上,剩下的我要在今天一天全部花光光,看上什么就买什么,夫君你有什么想要的?”
刘殊摇头,“没有。”
路俭兰却期待地看着他,“你仔细再想一想呀,笔墨纸砚,衣服,装饰,你肯定有想要的东西。”
刘殊静默了一瞬,“真的没有,你自己留着买些衣裳首饰吧。”
路俭兰无奈道:“夫君你未免太清心寡欲了。”别的妇人聚在一起常常抱怨夫君好赌好酒好色,还有好斗鸡斗蛐蛐的,怎么她夫君这里,连想花钱都不知道往哪里花。
刘殊闻言微楞,清心寡欲么?
他认真回想了一下,他少有的感到满足和快乐的时候,是他金榜题名还有一次次成功向上攀爬时,华服大宅美人珍馐这些随之而来的附属品,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不会拒绝,但没有这些的时候也没有因此痛苦过。
他们二人随人流来到河岸边,乌泱泱已经挤满了人,路俭兰踮起脚尖,“完全看不到河面呀。”
刘殊带她来到一座茶楼底下,“这里是容家的产业,我已经和容其昌打过招呼,提前定好位子了,上面视野好可以看清楚。”
路俭兰惊喜道:“原来夫君你已经准备好了呀?你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上心,倒是错怪你了。”
“既然出来,自然要提前准备。”刘殊说。
刘殊订的是三楼的雅座,路俭兰紧紧跟在刘殊身后,一副夫唱妇随贤良淑德的样子。
刚出楼梯口,路俭兰就看到了一张讨厌的人脸。
刘敬先是看见了刘殊,而后看见了他身后的路俭兰,立刻明白过来什么,脸色变得古怪又难看,“居然是你,刘殊啊刘殊,你可真会捡便宜。”
刘殊不悦地看着他。
刘敬此刻受到的冲击有些大,自己心心念念的佳人居然就是母亲口中那个破落户路氏,早知如此……
他又想起上次路俭兰打他的那几拳,再看她此刻温柔乖巧的样子,一时觉得大大地失了面子,还是在刘殊这种人面前,不由把这夫妻二人都记恨上了。
路俭兰不知这二人关系,见刘敬叫出刘殊名字知道二人认识不由吓一跳,没想到居然是认识的人,他若是报官的话可怎么办?
幸好,刘敬可能顾虑面子,恨恨剜了一眼刘殊,扭头就走了。
路俭兰一直盯着刘敬走远才松口气,随口问道:“他是谁啊?”
一扭头却看到刘殊蹙眉在仔细审视着她,“你认识他?”
路俭兰不自在道:“那就是我和你说的被我打了一顿的登徒子。”
“就是他?”刘殊冷笑一声。
路俭兰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不安,“他是谁啊?”
“刘敬。”
这可真是巧了不是……路俭兰此刻讨厌死了刘敬这个花花公子,真是不长眼睛,都调戏到她这个嫂子头上来,弄得她现在忍不住尴尬。
但她更在意的还是刘殊的态度,她试探着问:“夫君,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我不应该打他的。”
她打定主意,如果刘殊责怪他,她立刻就回家与他和离。
“打就打了,不会有事的,对付他我有的是办法。”刘殊淡声道,“不过以后别那么冲动,如果真的遇上狠角色怎么办,遇到麻烦当时应当以保全自己为重,要下手的话要么别被人知道,要么直接下死手。”
“我就知道夫君你不会怪我。”路俭兰高高兴兴搂住刘殊的手臂,“我也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就是刘敬,看起来与夫君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谁能想到居然会与夫君有关系呢?”
虽然知道路俭兰这话吹捧的成分居多,但刘殊还是被取悦到了。
他嘱咐道:“刘敬自幼被宠溺惯了,做事我行我素不知轻重,他若再敢惊扰你,就回来告诉我。”
路俭兰认真点头,突然她听到底下阵阵喝彩声反应过来,“比赛开始了,我们快过去看吧。”
她已经将刘敬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如此难得的好时光,与夫君开开心心才是最重要的。
刘殊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思索,是否习武之人都是像她这般洒脱的。
也对,身负武艺的女子自然不会如同深闺千金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识自然更加开阔,而且有武艺傍身,不必担心别人欺辱,自然行事也会更有底气一点,不会时刻看别人眼色仰人鼻息。
他甚至想到了如果自己日后也有一个女儿,是否该让女儿习武的问题。
比赛已经进行到争夺冠军的最激烈的一段了,出乎意料的是,之前默默无闻的蔡头村味美酱油铺船队居然一直咬在前三名,甚至有反超的趋势。
路俭兰的情绪也越来越高涨,她眼睛紧紧盯着河面,一边高声呼喊着,最后冲刺的关头,她揪着刘殊衣服的那只手快把他袖子都扯烂了。
“啊——赢了——”
路俭兰爆发出惊喜的叫声,一把跳进刘殊怀里,整个人往他身上扑,刘殊不得不抱紧她防止摔倒,他心中庆幸还好是在雅座周围没什么人,不然这般不成体统的样子被人看去不知道要如何议论。
“夫君,你看到了么?我们赢了!”路俭兰的眼睛明亮无比,写满了喜悦,“你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赢的?”
“运气好罢了,觉得他们名字很特别,所以就选了。”他记忆力一向很好,早就知道他们会胜出。
路俭兰不疑有他,“明年我们还来参加吧。”
“好。”
路俭兰没有多等,第一时间拉了刘殊去领奖金,她把票递过去,不一会就拿到了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周围围观的人忍不住对他们发出艳羡之声,“这对小夫妻好运道,我怎么就没想到买那个酱油呢?”
路俭兰得意道:“都是我夫君挑的。”
白得这样一大笔银子,路俭兰接下来的行程越发宽裕,在各色摊位上花出去不少银子,一番折腾下来,累得鬓角都冒了细汗。
刘殊双手拎满包裹跟在她身后,见状说:“先歇歇吧。”
路俭兰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正在演口袋戏的戏台上移下来,“好吧。”
他们停下来的地方刚好在八珍阁下面,路俭兰便决定在此解决晚饭了。
他们要了一个临后街的靠窗的小包间,四下无人,路俭兰将半个身子都靠在桌上,“今天好累啊,不过,我好满足。”她歪着头看向刘殊,“夫君,你今天开心么?”
刘殊垂着眼皮,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快喝些水吧。”
路俭兰一边喝水一边清点今日买来的各类小零碎,她烦恼地说:“不知不觉我竟买了这么多东西,夫君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么?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什么很难办?”
路俭兰低头喝水,“没什么,随口说说。”
刘殊的生辰在七月初七,很快就要到了,她想提前准备份礼物,但没想到今天逛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刘殊对什么东西格外感兴趣的,这可就难办了。
这时路俭兰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阵奇怪的动静,她起身走到窗边向下看。
酒楼后面是一片民居,小巷横七竖八穿插其中,现在并没有什么人,很快她就看到了她想找的那奇怪的动静的来源。
“咦?”刘殊听到路俭兰发出的惊疑之声,他转头看她,就见她径直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刘殊一个激灵冲到窗边,路俭兰已经几个翻身飞远了,他的脸色立刻铁青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刚好前两天端午假期写的,把女主分配给咸粽子党,把男主分配给甜粽子党,一边一个很公平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