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得有些吓人,似乎连那香炉中的青烟都被凝固住了。
长宁大长公主仔细地审视着下方那个不起眼的丫鬟。
良久,长宁公主点点头,似不在意般闲闲地说到:“你不错。”
胭脂紧绷的脊背一松。
长宁大长公主想了想说:“你主子死了,便由你代替你主子给临春祈福吧,临春隔壁设了一间佛堂,明天开始你每天过去诵经,也不枉费临春对你家主子的一片心意。”
胭脂的头贴上冰冷的地面一派虔诚,“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竭力。”
长宁点点头,转头对秦嬷嬷吩咐:“就交给你去办,好好关照她。”
胭脂脚步飘忽地走回杏花春雨,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办成了,一切竟然如此顺利,顺利得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明天,她就可以见到侯爷了,想至此,她面上露出一分温柔的笑意。
她进屋的时候,小丫头正在给江嬷嬷喂饭,江嬷嬷不为所动,静默地坐在那里,空洞的双眼望着未知的远方。
胭脂抿抿唇,她接过小丫头手上的饭碗,“我来吧,你们先下去。”
胭脂轻轻的把饭菜捣烂,小心凑到江嬷嬷嘴边,“吃一点吧,你不要难过了,就算小姐不在了还有我,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人死不能复生……”
“蘅儿不会死的。”江嬷嬷却像是突然被刺激了一般强硬道,“她不会死。”
胭脂忍了忍,耐心道:“嬷嬷,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你从前不是还和我说么,人一辈子没有跨不过去的槛,不管再难再苦也要咬牙撑下去。”
江嬷嬷凄然道:“你不懂。”
……
济城。
曾经的施蘅,现在的路俭兰对遥远京城所发生的一切都无知无觉,她现在正因为腹痛脸色惨白地瘫倒在榻上。
今天她小日子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宴会累着了,她这次反应格外大,之前她只有一点点疼痛,基本上喝杯热水就和没事人一样,但这次疼痛来势汹汹。
她可怜兮兮地拽着刘殊的衣角,“夫君,我痛……”
其实没到这个程度的,但她心知追男人也是要技巧手段的,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用一用苦肉计未免太浪费了。
刘殊皱眉看向小圆,“到外头看一看,大夫来了没有?”
路俭兰小声说着:“之前从来没有这么痛过,我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啊,会不会,我就要死了?”越说她脸色也越发可怜。
“夫君,如果我真的死了,能不能去帮我找找我爹娘家人,把我和他们埋在一起,要日头好点的地方,就算你娶了新夫人,也要记得年年给我烧点纸钱,也不枉我们夫妻一场……”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的两片嘴唇被刘殊毫不客气捏紧了。
“少说话,好好躺着。”
小圆进来,“少爷,大夫来了。”
来的是个看起来很靠谱的中年长胡子大夫,他给路俭兰把过脉后,说了一堆玄而又玄之乎者也的东西,总结下来就是两个字,养着。
“夫人最近可吃过什么寒凉之物?”
路俭兰回忆着:“并无,前几日吃了一只螃蟹算么,可那只螃蟹真的很小很小。”她力图证明吃螃蟹对她身体不会造成妨害。
“也不排除是因为螃蟹的原因,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可能对夫人来说反应就是格外大一些。”大夫说,“总之夫人之后离寒凉之物还是远一些吧,特别是天热了,不能贪凉。”
“你有止疼的方子么?”路俭兰期待地问。
大夫说:“我给夫人开一个安心宁神的方子吧。”
“……我不想安心宁神,我只想不要痛了。”
送走大夫后,刘殊一个人走到路俭兰的妆台边上。
上面有一个小瓷瓶,是他之前给她的那瓶避子丸,里面的东西比之前少了一些,显然路俭兰有听他的话乖乖吃着这“养身丸子”。
刘殊猜想,莫非是因为这药的缘故才让她腹痛?是药三分毒,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而且她说她从前是没有这样症状的。
他捏着瓶子站在原地思忖片刻,将瓶子放进了袖兜。
他问路俭兰:“我要出门一趟,可有什么东西要带的?”
路俭兰立刻道:“帮我带一笼包子,还有马蹄糕,记得包子要买王家的啊。”
他唤来小圆,“照顾好少夫人。”
出门后刘殊雇了辆车,去了个很远的药材铺子,铺面不大,丝毫不起眼,正是他上次买避子丸的地方。
“可有妇人家滋补身体的药丸?”
小二殷勤地招呼他,“自然是有的,三参荣养丸,对妇人的身子是最有好处的,特别是月事不利气虚畏寒格外有效,不过就是价钱上,稍稍贵些。”
“都能吃么?可有什么避忌?”
“都能吃,您放心吧,这个方子用的药材都是极温和的,没有那种猛药,哪怕当零嘴一天吃一瓶都行。”
“拿给我看看。”
刘殊接过药瓶打开看了看,大小颜色都差不多。
“给我拿一瓶。”
刘殊把新买的药倒进他带来的药瓶,药瓶之前已经倒干净了。
他又问:“你们家可有男子用的避子药?”
小二面色变得有些古怪,“有是有……不过您是自己用呢还是给别人用呢?”
刘殊淡然道:“你放心,我是自己用,不是拿去害人的,不会牵连到你。”
小二松口气,“这个货用得人少,比较稀罕,正经货都在那些高门大户当官的手里,我们只能从那些江湖门派弄,而且官府管得严,这个您懂吧?所以得先付定金等上半个月,二两银子一瓶。”
对大多数男人来说,不管他喜不喜欢需不需要孩子,“断子绝孙”都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是以除了个别爱护妻子的,或者想要尽情风流又不想惹麻烦的人以外,这种药根本没人买,只能高价定制。
刘殊直接拿出银子,“我要三瓶。”
小二收下钱,语气热情了不少,一边开收条一边说,“您放心,我们的货绝对靠谱,一粒可以管两天,您若是吃着好欢迎常来。”
回去路上刘殊往前三门绕了一下,买了路俭兰要的包子和马蹄糕,带回家的时候还热乎乎的。
路俭兰一看到他眼前一亮,一溜烟从榻上起身来到桌边,“谢谢夫君,闻起来太香了!”
路俭兰直接用手捡起一个热乎乎皮薄汤浓的肉包子,仰头凑在嘴边,吞下一整个包子后,她满足地说:“果然还是王家的最好吃了,热乎乎的下去似乎肚子都不疼了。”
“慢慢吃,我买了很多。”
刘殊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药瓶放回原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