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众人又谈到年底的县试。
县试就在济城进行,通过考试就可以得到秀才功名。
虽然不能做官,但秀才功名的确是踏入士人阶层的第一道门槛,也能拥有一些比如见官不跪之类不大不小的特权,被人尊称一声某秀才,还能领官府补助的米粮,总之,是桩挤破头的好差事。
在场的人都是差不多年纪,有一半人都是第一次参加县试,那几个参加过的也仅有齐磊一人已经通过,他将和今年通过考试的人一起参加明年的乡试。
乡试三年一次,明年秋天在距离济城不远的巩城举行,紧接着后年春天就是在京城举行的会试,各地通过乡试的天之骄子在此角逐进士的名额。
当然,会试什么的离席上这些年轻人还很远,他们首先要考虑的还是眼前。
在交代了一番准备县试应当注意的细节后,童老先生勉励学生们:“你们年纪还轻,不必弄得太过紧张,反而失了水准。”
“县试本就是所有优秀的学子同台竞技,通过率不过十之一二,能通过是幸事,不通过也不需要妄自菲薄,连首辅大人廖子梅也是参加了三次县试才成功,之后的乡试也考了两次,但这些也并不影响他后来脱颖而出,如今官居一品。”
“所以,便当做是一场小小的磨炼吧,竭尽所能施展所学便可。”
路俭兰忍不住插话问:“先生,原来秀才这样难考的么?只有十之一二?”
她原本想着自家夫君读书这么勤勉,应该还是有几分希望的,但听了童老先生的话之后又觉得这希望渺茫了起来,毕竟从来没听谁说过夫君读书好的,她猜测也就是平平的样子。
童老先生看看她又去看了眼刘殊,乐呵呵地笑了,“你在为伯原担忧?”
刘殊淡定道:“内子失礼了,她也是关心则乱,先生莫怪。”
童老先生道:“不怪不怪。”他语调亲切地对路俭兰说:“那这段时间你可得当个贤妻,好好敦促伯原认真读书啊。”
路俭兰认真道:“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夫君的,让他全心全意准备考试。”
童老先生笑而不语,作为刘殊的先生,他自然是知道这个学生的真实水准的,区区县试对刘殊来说如同探囊取物。刘殊的天资、悟性都是上佳,最难得的还是心志坚韧,他相信不出意外的话,刘殊会是他所有教过的学生中最有成就的。
刘殊身世复杂,又没有可以撑腰做主的长辈,一直藏拙,他便也看破不说破,与刘殊心照不宣罢了。
他如今看到路俭兰一心一意为刘殊的县试担忧着,好笑之余又觉得欣慰,自己这个学生一直以来都是孑然一身,若有个知冷暖的枕边人陪着,多少能令他不那么寂寥吧。
临走的时候,齐磊作为代表送给了路俭兰一套梳妆用的脂粉香膏,是采芳斋的上好货色,说是大家伙凑份子一起买的,当做送给她的谢礼,顺便贺他们夫妇新婚。
路俭兰对这礼物爱不释手,直到临睡前还在妆台边上摆弄。
刘殊看不下去了,他从床上起身来到她身边,把她手里的东西拿了下来,“这东西虽好,也不过是平常店里能买到的普通货色,哪里值得你稀罕成这样,该歇息了。”
路俭兰说:“怎么不稀罕,你看这瓶子多漂亮呀,我决定明天就开始用它。”她好几次听到周围妇人们议论采芳斋的胭脂水粉了,说起来的时候语气中都是满满的艳羡。
“而且这可是你朋友们的一片心意,自然要珍之重之。”
“京城有一家叫清水阁的铺子,那里的才是顶顶好的东西,连皇室公主都会去那里买胭脂水粉。”
“京城离我们多远呀,而且既然是顶顶好的东西,价格自然也是顶顶贵的。”路俭兰随口说到,“不过我还真的挺好奇,采芳斋的东西已经很好了,都是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做法也差不多,顶多用的料再名贵一些包装再精致一些,能不一般到什么地步呢?”
“你想要么?”刘殊问。
他突然很想完成一个路俭兰的心愿,她是自己的妻子,两年多后就会彻底消逝,她做得一直不错,也没有丢自己的脸面,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让她开心一点。
“当然想要,可是——”
刘殊打断她,“那就行了,我后年进京会试的时候会给你送一套过来。”算算时间,应该能赶上。
路俭兰不知道对面这人的复杂心思,只觉得自家夫婿实在有些好高骛远了,她噗嗤笑出声来,“夫君,你连秀才都还没考上呢!”
刘殊捡起一缕她散落的碎发,“你觉得我考不上?”
路俭兰诚实地说:“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只要你用功读书,总是有希望的。”
“你之前不是还说考不上也无所谓么?我可以……当教书先生,或者帮人算账。”
“考不上自然也没关系的,但是既然要参加自然是能考上最好了呀,不努力试一试如果之后后悔了怎么办,而且我相信我夫君不会比别人差,如果能当官肯定是个好官。”她一本正经地说到。
刘殊识破了她游离眼神之下的小心思,他的手摸上她的唇瓣,有些好笑地问:“很想当秀才娘子?”
路俭兰脸微微红了,老老实实点头,“挺想的。”
她补充道:“你不知道,周围的街道邻居对隔壁李娘子可尊敬了,而且你若是成了秀才,我就能买那种织金的裙子穿了,做成裙边可漂亮了。”官府有令,平头百姓和商人是不能穿织金料子的。
刘殊听了并不觉得这种女子的小小虚荣心有什么不对的,反而觉得叫人怜爱,他很想看到当她知道自己真的当上秀才娘子,会是什么表情……
“你会有织金裙子的,到时候给你去七宝阁做一条。”刘殊低声说。
他想象了一下路俭兰穿上织金裙子的样子,“不过织金的裙子给你有些老气了,有一种轻云霞的料子更适合你,做成裙子穿在身上如轻云堆叠,做一身青色的,你那天舞剑时候用的那种颜色就很漂亮。”
路俭兰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到:“那我过节的时候穿织金的,平常穿纱的,如果要练武,就换成普通料子,万一划破了也不会那么心疼。”
刘殊微微笑了下,“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