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殊将路上救下来的小孩送回家,不一会灯会上与他走散的亲人也回来了,一大家子抱成一团,哭成一片。
对刘殊这个救命恩人,他们自然是千恩万谢。
孩子父亲抱拳道:“恩公啊,你可能还不知道啊,刚才灯会出了大乱子了,若不是你把宝儿带回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孩子母亲也抹着眼泪又哭又笑,“说起来咱们宝儿真是福星,自己得贵人援手被救不说,咱们一家要不是为了找宝儿提前出来,说不定也会折在那里,现在一家团聚,谁都没出事,真是最好不过了。”
成喜并不知道灯会的后续,诧异地问:“灯会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有反贼杀人闹事,还放了火,那叫一个乱啊,我看到好多人掉河里,还有被踩死的。”
成喜不由变了神色,他看向刘殊:“可少夫人她们还在灯会——”
“恩公的夫人在那里?这,这……”孩子家里人面面相觑,恩公救了自家孩子,自己夫人却可能遭遇不幸,这让他们如何承受。
“告辞。”
刘殊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而去。
“等等,还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孩子父亲高声呼喊。
刘殊像没听到一样,很快转过小巷消失了。
孩子父亲长叹一声,对家里人说:“先回吧,孩子他娘你明天去寺里一趟,替恩公他夫人祈福,也算我们一点心意。”
成喜偷偷看刘殊的表情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大人,我们现在是去灯会找夫人么——?”
“先去家里。”刘殊说。
成喜说:“是了,她们说不定已经回来了。”
刘殊推门而入,黑咕隆咚的,院子里很安静,没有半点人气。
主仆二人站了片刻,成喜小声说:“要不去灯会那里,还有官府那里看一看。”
如果路俭兰她们没事,应该早就回到家了。
刘殊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不过是一个只短暂相交几天的过客,伤心遗憾似乎谈不上,但若要当做无事发生似乎也不能够。
刘殊轻轻拍了拍凌乱的袖子,转身踏出院子。
“走吧,去看看。”
这一夜进展并不顺利,街上满地狼藉,除了在慌乱中落了满地的杂物,还有很多伤员和尸首,官府的人在善后,也有和他们一样可能是家里来寻人的,一边哭一边在找。
他们先看了路两边临时被征用的医馆,那里面都是些救下来伤员,并没有熟悉的面孔,刘殊与成喜二人又去灯会的街上寻找,他们一路走过来,遇到年轻的女子就翻过来看看长相。
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们也从街头走到了街尾,仍然一无所获。
刘殊知道,不需要再做无用功了。
“先回去吧,等官府消息。”他淡淡地说。
刚刚踏进院门,一个人猝不及防扑进了他的怀抱。
路俭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夫君,你去哪了?”
成喜震惊地看着路俭兰,“少夫人,你们没事?少爷去灯会找了你们一夜。”
“夫君,你是听说灯会出事所以去找我么?”路俭兰从他怀中出来上上下下地看他,又心疼又感动地发现刘殊眼底已经生出了一片青黑,她拉住刘殊的手靠进他的怀里。
“我……”刘殊的身体有些僵硬。
路俭兰抽了抽鼻子,声音既无助又可怜,“谢谢。”她声音低不可闻,“真的谢谢你,夫君,有你关心我,我真的很高兴。”
刘殊僵硬地伸出手拍了拍她,“没事就好。”
他不明白自己这种不自在是从何处而来,分明是她自己不够敏锐所以误会了,又并非他故意蒙骗,平白得人感激,何乐不为呢?比这更加脸厚心黑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做过……
路俭兰并不知道她心中良人此刻复杂的思绪,她只觉得满足极了,这种被人牵挂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她不吝于让刘殊明白她现在的快乐,她抬起亮闪闪的眼睛笑着说:“你们忙了一个晚上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弄些吃的。”还未说完便迫不及待往厨房跑去了。
刘殊叫来小圆,沉声问:“昨天晚上具体怎么回事?”
小圆老老实实交代了她们帮秀才娘子和孩子躲藏和翻窗逃跑的经过。
刘殊更关注小圆提到的怪人,“你的意思是有红莲教的人因为听到你说他们坏话所以抓了你?你后来是如何脱困的?”
小圆摇头,她困惑道:“我吓晕过去了,具体怎么回事没有印象了,不过小姐说是那人逗我玩的,很快就把我放了。”
“那人长什么样还记得么?”
“很年轻很俊俏,不,是很漂亮,比女孩子还要漂亮。”小圆回忆着昏迷之前看到的那张精致的脸。
漂亮……刘殊很快想起一个人,红莲教左护法林赛仙,他年纪轻轻却是个极其难缠的人物。
路俭兰正殷勤地向刘殊介绍着面前的食物,“怕你饿坏了所以我弄了些简单的,这个葱花饼是我先调好了面浆放着,想吃的时候可以直接摊,切了新鲜小葱撒在上面,烙一会香气就出来了。”
她伸手拿起一张饼,舀了一勺肉酱卷起来,“这个杂酱是我刚炒出来的,用了些肉末和嫩笋尖,这样卷起来吃咸淡刚好,你试试看?”她将卷好的饼送到刘殊嘴边,期待地看着他。
刘殊伸出手接了下来,自己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他说。
路俭兰闻言满足道:“那你吃着,我来帮你弄。”
刘殊不紧不慢地吃完手上的这个卷饼,却没有伸手去接路俭兰新做好的,他看着路俭兰的眼睛问:“昨夜你和小圆遇到红莲教的人,是如何脱困的?”
路俭兰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低头咬了一口饼。
“其实……没什么的,就那么嗯,说了几句,人家也没难为我。”
路俭兰心中有些没底,她记得那个红莲教的人对她说了一句“是你”,什么就是她了,怎么就是她了,听那个人的语气倒像认识她一样,可那是反贼啊……
她一个良家女子,怎么能被反贼认识呢?莫非……其实她以前也是红莲教的反贼?
这个可能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路俭兰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带枷锁当众被官府压走的场面,所有街坊邻居都围在两边对她指指点点。
她的俊俏郎君,她好不容易打理的小院,她新买的花花草草,所有这些都会没有了!
刘殊加重了语气,“说实话。”他盯着路俭兰躲闪的眼睛,“蘅儿。”
路俭兰脑袋飞快运转,如果她真的是反贼,那人怎么不把她一起带走呢?有没有可能是自己多想了,说不定只是她曾经当厨子的时候给他做过菜呢?
“夫君,我发现——”路俭兰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静一些,“我从前可能是个武林高手诶。”
话说出口,路俭兰轻松很多,她期待地看着刘殊,希望他给出点意见。
刘殊难得遇到了连他都难以理解的话语。
路俭兰,武林高手?
“你为什么这么说。”
“当时那个红莲教的人抢走了小圆,把她带到了屋顶上就要松手,眼看小圆要滚下来了,我一着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飞起来接住她了,然后可能看我身手不错,那坏人就走了。”
“飞起来了?你说的应该是轻功。”
刘殊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他巡视地方的时候曾经和江湖人士打过交道,知道习武之人中有很多武功高强者,据说顶尖的武者甚至能够飞身行于叶上。
刘殊想起他曾经见过的武者们,女人很少,仅有的几个或者泼辣刁钻,或者热络老道,如同长姐一般将门派的兄弟们照顾得面面俱到。
唯独没有自己面前这种——她看起来天真又乖巧,带着一丝苦恼,正用毫不设防的眼神期待地看着他。
“你……做给我看看。”他想亲自看一眼。
刘殊和路俭兰来到院子里,路俭兰深深吸几口气,略带着不好意思地说:“我试试看,做得不好看的话你不准笑呀。”
“我不笑。”
路俭兰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的感觉,似乎是有一股子很舒服的热流在身体流淌……
路俭兰在原地自顾自比划着,渐渐地她找回了某种感觉,刘殊看见她神色变得坚毅起来。只见她左脚轻点翩然而起,空中一个利落的翻身之后,她伸手从隔壁人家种的高大的合欢花树上摘下了一朵花。
路俭兰落在刘殊面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成功了,她满眼都是激动,小脸也变得红扑扑的。
她把花递给刘殊,兴奋地说:“夫君你看到了么?你看到了么?我刚刚,真的上去了!”
“我看到了。”
刘殊语气平静,但他心底其实已然惊骇无比。
他不懂武功,但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刚才路俭兰的身姿无比轻松舒展,动作一气呵成,分明是极为高明的功夫!路俭兰她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
刘家从祖上开始就没有人习武,刘渊更是个彻底的文人,喜好书画诗文,刘渊往来相交的也都是和他一般的文人。而且这桩婚事当年是刘渊订给刘敬的,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刘渊会为自己的嫡长子选择一个习武的岳家,可那婚书又的的确确是真的。
莫非不是跟着家里人学的,而是另外拜了师父?
“你能想起来这是谁教你的么?”刘殊问。
路俭兰用力摇头,“想不起来,只是刚才想用的时候好像自然就会了。”
“你对家人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么?”
“没有,有时候做梦好像能看到影子,但我一着急醒过来,又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路俭兰失落地说,“我也不知道还去哪里找他们的坟茔,如今我成婚了按理应该和你一同去见一见,让他们放心。”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小声问:“夫君你是不是不高兴我会武功的事情?”
刘殊说:“你会武功也能有自保之力,这是好事,不过在外人面前还是尽量不要露了痕迹,以免招摇。”
“夫君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惹麻烦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明天更的,不过写都写了先放出来好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