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觅是被古榛榛的拍门声给吵醒的。
即使上下眼皮粘糊得紧,她也还是挣扎着起来开了门,因为从那拍门的频率来看,她有理由相信这位姐正处在暴躁的边缘。
果然,当早已不耐烦的古榛榛对上她睡眼惺忪的那张脸时,大白眼都快翻上天:“你还能更懒点吗!哪个碧玄宗的弟子像你这样睡到日上三竿!”
又懒又馋,难怪修为一直没长进!真不知道卞隐道君看上了她什么!
她话音刚落,温觅就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惹得古榛榛又是一脸鄙夷:“你昨晚是去做什么坏事了?”
越过古榛榛,温觅看到了她身后长身立在院子里等候的桑琢,后者也朝她看过来。
温觅有些心虚,连忙收回视线对着古榛榛道:“没有啊!我昨晚就在房间里沉迷修炼无法自拔呢!”
古榛榛看着她眼神闪烁,只觉得她欲盖弥彰,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挑眉冷嘲道:“你确定是修炼去了而不是去夜会男人了?”
古榛榛觉得很奇怪,她总记得好像看过温觅和两个男人同框的画面,但却总是想不起来具体的场景,不过直觉告诉她,温觅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师姐你还真会猜,要是你知道我昨晚“夜会”的对象之一是你的男神,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这么神机妙算。
温觅在心里给古榛榛的第六感点了个赞,表面上却装傻充愣:“......呵呵,师姐你真会开玩笑,”随即又在古榛榛想要揪着不放的时候迅速转移话题。
“咦!我们不是要去给骆老狗……哦不,骆老爷子贺寿么?辛苦师姐再等我一下,我马上收拾好!”
说罢,就直接将门给关上,古榛榛看着差点砸到自己脸上的门,气得直跺脚。
骆家的寿宴似乎并没有被昨晚的事所影响,仍然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地办了起来了。
今日前来贺寿的修士中还有不少专程赶来的名家宗门代表,可见骆啸天影响力之大。
温觅观察了一下,虽然骆府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她却注意到,四周的防卫都加强了。
不仅在各个出入口都多布防了一倍的人员,就连那些看起来只是在问安引路的下人,实际上目光却一直警惕地在来往的修士中逡巡。
这种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部署,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四周立马能群起而攻之。
骆啸天生怕自己的龃龉被暴露,现在是草木皆兵,防得死死的。
温觅他们三人来到前院的宴客厅,就见骆啸天一身暗青色福纹长袍,坐在主位上,不时微笑着同上前道贺的修士寒暄。
一长着虬髯胡须的修士抱拳上前,开始大肆表达着他对骆啸天的赞美,什么吾辈之楷模,后世之典范,温觅就算是想破脑袋也凑不出那么多华丽的溢美之词。
而那骆啸天不住地说着“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却又控制不住咧开嘴角的模样,看得温觅就想上去揭了他那张伪善的面皮。
呔!这道貌岸然的老贼!
温觅暗地里在摩拳擦掌,古榛榛却笑意盈盈地朝着骆啸天走了过去,桑琢不喜多言,温觅又是一个小角色,作为碧玄宗的代表,她必然是要上去讲几句好听话的。
“碧玄宗古榛榛代掌门古清俞祝骆前辈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早死早超生!温觅暗戳戳在古榛榛话尾补了一句。
古榛榛一番贺词让骆啸天大大地长脸,他一张老脸都快笑成一朵菊花,对着古榛榛说道:“多谢古掌门,改日我定再捐一批好剑上万境山以表谢意!”言语间尽显和古清俞的交情匪浅。
嗬!温觅闻言挑眉,原来骆啸天和古清俞竟然有这种“默契”,若不是派自家女儿来,还真展示不出古清俞的诚意。
她斜眼看向身边的桑琢,他也带着始料未及的表情回望过来,温觅用眼神传递出自己的怀疑:师兄你确定把这件事报告给掌门真的有用吗?
桑琢读懂了她的意思,脸上也浮现了一丝茫然。
“对了,不知三位贵客还要在晋城待多久,我也好安排人相陪。”骆啸天客套过后,不忘旁敲侧击他们的归期。
温觅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若是他们能尽快离开当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他也要安排人监视着他们。
还好古榛榛的回答让他松了口气:“不必麻烦骆前辈,寿宴过后我们就启程回碧玄。”
“太好......我是说太遗憾了,既然如此,那便请贵客上座,让老夫好好招待一番!”温觅觉得骆啸天听说他们要走的时候,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连吩咐下人开始开席的声音都轻快起来。
今天这顿饭,温觅就没有昨晚吃得那么没心没肺了,她的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反常的模样收获了古榛榛的又一枚白眼:“温觅,你又犯什么病呢?”
昨天恨不得把盘子都舔干净,今天又在这里装什么没胃口的病美人?
“多谢师姐关心,我没病,就是突然想辟谷......”其实是觉得骆家的一切都沾满血腥,她实在下不去口。
“谁关心你了,自作多情!”古榛榛面露嫌弃哼了她一句,又偷偷瞄了一眼同样一筷子未动的桑琢,心里头嘀咕,这两人又在玩什么默契游戏?
不管,就算不知道也不妨碍她掺一脚,于是古榛榛也将碗里的菜给挑了出去,加入了辟谷阵营。
三人奇怪的表现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因为就在古榛榛刚放下筷子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由远及近,渐渐往这宴客厅而来。
“怎么回事?”宾客中有好奇的已经在伸着脖子往外瞧,而寿星骆啸天脸色却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腾”地一下从主座上站了起来,咳了几声想要安抚躁动的宾客,却另有一道慵懒的声音传进来,轻飘飘地就盖过了他原本想要出口的话。
“晚辈到来不过是想给骆家家主祝寿,没想到竟要受到如此大阵仗的欢迎,还真是——”
“荣幸至极呢。”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紫衣青年轻晃着玉骨扇,施施然地走进了宴客厅。
在他的身边围着数个骆家的修士,虽然拔剑相对,却不敢轻举妄动。
洛十三果然来了!
温觅眼睛里迸发出亮光,激动得差点将手边的酒盏给打翻,还是旁边的桑琢伸手扶稳了打晃的酒盏。
在默默看了温觅一眼后,桑琢又把目光转回到洛十三身上。
今天的洛十三,完全卸去了昨日其貌不扬的伪装,俊美妖冶的长相轻而易举就攫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是妖山的洛十三!”宾客中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随着他话一出,一些议论声也开始起来。
“什么?妖山?他是妖修?”
“妖修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他说来贺寿?骆家怎么和妖山的人扯上关系?难道......”众人怀疑的目光落到了骆啸天身上。
在玄淇,正道之士一直耻于与妖修魔修为伍,只因他们修行的并非他们所认可的正统之道。
如今洛十三一副与骆啸天十分熟稔的模样,让人不禁对平日里骆啸天道义凛然的形象产生猜疑。
“别听他胡说,老夫并不认识他!”骆啸天矢口否认,铁青的脸色却出卖了他。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洛十三的真容,他的眉眼实在是与记忆中那张脸太像了。
“您这么说,那晚辈可是要伤心了。”洛十三慢慢地走了进来,随着他的抬手,宽大的袖子滑落,一块小巧的木牌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没想到这块家主令,如今倒还真是有些用处,至少你骆家养的那些人,还是乖乖地放我进来了。”
这骆啸天千防万防,却没防到他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了进来。
其他人还不明就里,骆啸天在看到那块家主令的时候却瞬间白了脸,洛十三似乎十分欣赏他这副怛然失色的模样,狐狸眼似笑非笑地挑起,继续开口。
“还记得那个被你害死的骆闻天吗?”
“还记得那个被你弄得修为尽丧,赶出家门的骆易舟吗?”
洛十三每问一个问题,骆啸天的脸就再白上一分,温觅凑近桑琢,问道:“师兄,这骆闻天和骆易舟是谁啊?”
“骆闻天是骆家的上一任家主,也是骆啸天的大哥,骆易舟是骆闻天唯一的儿子,当年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修道天才。”桑琢微微侧头避过少女靠近时钻进鼻子里的清新气息,简要地给她解释了一下。
“噢!可是这跟洛十三有什么关系,不对......”温觅突然反应过来,拍了下自己的脑瓜,“洛十三?骆十三!”
“洛十三难道是......”温觅重新将目光投到此时站在宴客厅嘴角噙笑的那个紫衣身影,只听他声音似水,化作软刀,一字一句地扎向骆啸天。
“你这般六亲不认,可真是让侄孙我太失望了呀。”
“你说是不是啊,叔祖父。”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