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师兄,你回来啦。”温觅叫了他一声,桑琢朝她点点头算是回应,接着就打开自己那间房的门。
温觅看他目光游离的模样,怕是心里有事,也就不再多言,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说好要帮古榛榛传话的事,扭头想去告诉桑琢一声,却发现他早已将房门阖上。
真是奇怪,温觅摸摸鼻子,直接在门外喊了一句:“师兄,古师姐身子有些不适,想让你去看看。”
屋内传来淡淡的一声“嗯”,明显的心不在焉。
温觅默默地同情了一下古榛榛,直接回房去了。
而古榛榛心心念念等着来探望自己的桑琢,此时正坐在房间里,眉头紧缩地盯着桌上的东西看。
那是一块精雕细琢的圆形璲玉,温润无暇,上面雕刻着展翅的鸾凤,栩栩如生,无论是玉的品质还是雕工,都属上乘。
这块玉,是桑琢一直收着的,师尊说,当初在琅荒山发现他的时候,这块玉就在他的身上。
可惜桑琢醒过来之后,忘记了之前的事,问不出来历,对随身之物也是面露茫然,卞隐道君想着发现桑琢时他那浑身浴血的模样,想着忘记说不定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也就此作罢。
只是这块璲玉,他依然交还予桑琢,桑琢将它收了起来,在太初峰的这些年,他一直潜心修炼,不为外物所扰,甚至忘记了这块玉的存在。
直到温觅到来的那天,他半夜心神震荡的时候,在那些闪过脑海的幻象中似乎发现了这块璲玉的身影。
后来又有几次,他又梦见了那些画面,以及这块璲玉。
桑琢从来没有这么迫切,想要知道这块璲玉代表着什么,还有那些幻象中人,发生的事,究竟是真是假。
他,究竟来自哪里?
桑琢重新将璲玉找了出来,通过翻阅典籍,他确定了这种玉的名字叫做沁玉,产于晋城北山。
所以当时温觅问他是否一同来晋城的时候,他才点头应允。
他了解过,这沁玉难得,晋城出售的玉石商不过几家,所以方才他便是带着这块沁玉去那几家玉石商询问。
一连好几家,都说这玉是沁玉中的极品,不像是从他们店里出去的。直到最后一家,管事的人说二十多年前倒是真见过这种品质的沁玉,不过要问过老板才能确认。
于是请了老板出来,老板一眼就认出了这块雕鸾刻凤的沁玉。
老板说,二十多年前,他们新得了一块极品沁玉,刚陈放在店里头,就被一个路过的青年看中了,那青年当即就要将其买下。
“我之所以印象深刻,就是因为当时我的报价并不菲,贵人熟客都得犹豫一番,那公子却毫不迟疑,一次性就将灵石结清。而且还请了我们店里最好的玉雕师父,在上面雕刻鸾鸟。”老板回忆起当年的情景,还是十分感概,“他说,鸾凤和鸣,举案齐眉,要将其当作结亲之物赠与他的道侣。”
“咦,说起来,您倒是与当初那位公子有几分相似,这玉如今又在你手里,莫非那位便是令尊不成?”老板看着眼前姿容出色的桑琢,颇有种再见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之感。
桑琢没有接老板的话,他不敢确定,是否老板当年所见之人,就是与他有血缘之亲的人。
“请问您可知当年那人的名字?”桑琢问道。
“实在对不住,当年那位公子也没留下姓名。”
桑琢闻言,眸光暗下来,老板也看出桑琢的失望,还是力所能及地提供了一些线索:“我听那位公子的口音,倒是像从西北那边来的......”
晋城的西北边......
桑琢在脑海中勾勒出地图,能让老板听出口音的晋城西北边——
甘城,北都,都是他少踏足的地方。
还有......魔域。
桑琢瞳孔骤然一紧,随即将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可能性给抹除。
温觅不是来自甘城么,或许她能帮得上忙。
这样想着,于是桑琢叩响了温觅的房门。
桑琢敲门的时候,温觅正在进行她的创作大业。
“谁啊?”她头也不抬,生怕灵感断掉。
“是我。”桑琢的声音轻悠悠地传了进来,温觅笔尖一歪,在纸上画出一道墨迹。
怎么是这位大神?
温觅手忙脚乱地收起纸笔,确认看不出问题后才将房门打开。
“师兄,有什么事吗?”温觅藏好心虚,对着桑琢扬起一个堪称完美的笑脸。
“我有事要问你......”桑琢表情严肃,目光在触到温觅脸上的几道墨渍时,嘴角却忍不住一抽,“你这是......在做什么?”
温觅注意到桑琢古怪的视线,手往脸上一抹,蹭了一手黑。
一定是刚才慌里慌张不小心蹭到的,温觅立刻干笑了几声掩饰尴尬:“我在抄心法呢,这不是脑子不好使,多抄几遍才能记住嘛!”
温觅侧身让人进门,又迅速捏了个诀把脸弄干净,这才坐到桑琢的对面来。
“师兄是有什么事要问我?”温觅问道,她瞧着这一向从容不迫的桑琢,此时眉眼却有一丝焦色。
桑琢将玉拿了出来,温觅眼前一亮:“好生漂亮的沁玉!”
“你认得这是沁玉?”
“当然,这玉一看就是上等品质,可贵着呢!”青长老的私藏里就有那么几块,可远比不上这块玉的玉质清润透亮。
“那你在甘城,是否知道有哪户人家会拥有这样的沁玉?”老板说那位公子交易的时候十分爽快,怕也是家底丰厚之人。
“呃......我也不是很清楚......”温觅有些惭愧,她并不是真的生活在甘城,自然也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唔......”桑琢倒不觉得十分失望,毕竟温觅年岁不大,她能认出这沁玉来已经是他意想不到的了。
“师兄,这玉是有什么来历吗?”温觅看出了桑琢对这块玉的重视,于是出言试探。
桑琢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这可能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东西。”
父母?
她一直想深挖的内情?
桑琢主动送上门来了?
嗅觉灵敏的温觅立刻抬头看向他,却发现有一层淡淡的压抑笼罩在他的身上。
“我不记得了......”一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桑琢,嗓音却带着一丝黯然,他看着桌面上的沁玉,似乎在透过它想象双亲的模样。
“那个......师兄,不然我让甘城的朋友帮你打听打听?”温觅自告奋勇,挖内情这件事当然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干了,正好岑越最近在晋城这边,打发他去跑腿免得在这里做青长老的眼线。
“那便多谢师妹了。”桑琢嘴角扬起,眼里似有光芒闪烁。
温觅见多了桑琢云淡风轻的模样,要不就是板着脸拿书敲她脑袋的严师形象,第一次见这张清冷出尘的脸上泛起柔和的涟漪,还真是让她惊艳。
果然美男子就是要多笑笑才好看嘛!
温觅也回以一个灿烂的笑脸:“不碍事,举(岑越)手之劳的事!”
然后下一刻,她就听见这个美男子叫了她一声:“师妹......”
“嗯?”
“你方才说你在抄心法?”
“......是,是啊。”不能慌!
“既然你这么勤奋,那不如现在就背上一番,然后我再教予你进阶的内容。”师妹相助之情无以为报,桑琢觉得只有助其晋升才能表达感激。
“......”师兄我以为你忘了这事的!
你这是恩将仇报啊!
傍晚之际,骆子鹤过来叫他们三人,说骆啸天已为他们设下接风宴,请他们去前院一聚。
在去的路上,温觅看着身边经过的仆从丫鬟,个个脚下生风,不由得好奇地问道:“骆老弟,你们骆家的下人,都是有修为在身的么?”
“是呀,伯祖父用人一向谨慎,就是挑选下人也要进行一番筛选。”骆子鹤回答道。
正说着,一个端着盛有汤盅托盘的下人风风火火地朝他们而来,眼瞧着就要撞上走在前头的温觅。
身后的桑琢眼急手快地将温觅往旁边一拉,而那个下人也脚步向旁边一旋,轻轻松松地稳住身形,托盘里的汤盅竟然半滴都没有洒出来。
“是我冒犯贵客了!”那下人急忙向着温觅屈身表达歉意。
“没事......”温觅不是那种计较的人,挥手就让他离开,可是就在那个下人退下的时候,却悄悄抬头朝着温觅眨了下眼睛。
温觅一脸莫名:???我的魅力竟如此之大吗?他朝我抛媚眼是几个意思?
桑琢将那人的举动尽收眼底,包括他离开时对温觅的小动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桑琢的眼眸里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温觅!”古榛榛看着眼前两个人都快气疯了。
她在房间里等了半天不见桑琢来看自己,正想出门找人,结果就看到桑师兄从温觅的房间出来。
古榛榛觉得自己上了温觅的当,这臭丫头表面上装的对桑师兄退避三舍的样子,还说要让桑师兄来看自己,背地里却勾引桑师兄去自己房里!
古榛榛想去找她理论,可是后来想起自家爹给自己的承诺,才勉强冷静下来,想着总有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
可是现在,看到桑琢为了避免温觅被撞到,主动伸手把人拉到自己身边。
又看到两人默契看向后方时,丝毫没注意到彼此之间的距离有多近,古榛榛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古师姐,你叫我?”后知后觉的温觅看向满脸怒容的少女,十分无辜,“有什么事吗?”
古榛榛正要发作,桑琢已经后退一步与温觅拉开距离,与此同时,眼神也一并凉凉地扫了过来。古榛榛到嘴边的话,一下就给憋住了。
“咦,看来古师姐休息得挺不错的呀,这脸色红彤彤的,真显健康!”温觅疑惑为什么古榛榛不说话,不过还是发自内心地赞了一句。
“你......”古榛榛柳眉倒竖,真的想动手了。
“走吧,别让骆前辈久等。”在古榛榛爆发之前,最后还是桑琢发话,终止了这场刚冒头的小闹剧。
宴席上,碧玄宗三人被奉为上宾。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骆啸天的心情看起来是十分愉悦。
温觅看着这一个接一个上前来与桑琢见礼的骆家晚辈,心道这骆老头的接风宴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巴不得有多几个人能与碧玄之光结交。
甚至还有不少俏脸含春的年轻女修,一个个向着桑琢投送盈盈秋瞳,瞧古榛榛那眼神,都快化作钢针扎向那些娇俏婀娜的女修了。
“师姐,你淡定点......”没看到你桑师兄对那些人都冷冷淡淡的模样么?
温觅从古榛榛手里抽回被她扯皱的袖子,真是的,你不爽就不爽,拽我衣服干吗呢!耽误我吃东西!
别的不说,这道紫灵花蜜酿肉还真不错,改天倒可以做上一试。
古榛榛瞪了她一眼,就知道吃!
温觅一心扑在美食上面,才不想理她,她看中了前面一道烩八鲜,据说是用了天上飞地上跑水里游的八种灵兽烩制而成。
那道菜离得有点远,正当她琢磨着要怎么把筷子伸过去的时候,有人却洞悉了她的意图,先一步夹了一筷子放到她碗里。
“......谢谢师兄。”温觅余光刚好看到桑琢放下了筷子,虽然她很感动,但是古榛榛眼刀扎的对象已经从骆家那些晚辈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真是谢谢你了师兄,温觅默默把自己的碗挪远了些。
宴席进行到一半,突然有人神色慌张地进来,凑到骆啸天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温觅就瞧着原本红光满面的骆啸天,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他起身对着桑琢几人拱手:“老夫有事要处理,诸位贵客请继续慢用。”
说罢,便匆匆离去。
这是有情况啊!温觅单手摩挲着下巴,眼底兴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