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觅丫头,为师想起一件事。”话说到一半的卞隐道君突然切换成一本正经的模式,温觅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就接话,“什么?”
“你最近是不是接触过什么魔域的人?”卞隐道君抽了抽鼻子,像是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一旁默默喝汤的桑琢也停下了动作,同样看向温觅。
“啊?”温觅有一瞬间的紧张,右手在桌下搭着左手腕上的避息镯,“师父为何这样说?”
“为师觉得你身上似乎有种不一样的气息,跟当年我在琅荒山发现桑琢时他身上的气息有些相似……”卞隐道君捻了下胡子。
温觅估摸着卞隐道君道行高深,应该察觉到了从手镯里泄出的几丝魔气。
但她很快就想好了应对的话:“我这几年一直生活在甘城那边,那边时常有魔修出没,大概是因此沾染了一些魔气。”
“噢!”卞隐道君并没有做深究,只是点点头,“甘城那地方我也去过,那里早年确实被魔修占据,染上魔气倒也无可厚非……”
“不过你身上的魔气虽然不多,但总归对修行没有好处,这太初峰上有一处涟思泉,有恶除恶,无恶强身,当年我就是把你桑师兄泡在里面足足七七四十九天,才将他身上的魔气荡涤得一干二净,你也可以去里头净化一番......”卞隐道君对徒弟但是一点都不藏私。
“......”师父我真的谢谢你老人家,桑琢在正道茁壮成长,真是少不了您的添砖加瓦。
在涟思泉泡了四十九天,黑心反派都能洗成纯洁白莲了!
“好了,桑琢,为师累了,你待会带你师妹熟悉熟悉太初峰。”卞隐道君这一餐是吃得十分尽兴,悠哉悠哉地捧着肚子就踱步回了房。
桑琢这个导游当起来倒是很尽职,虽然话少了点,但是基本也带着温觅把卞隐道君的洞府内外都转了个遍。
只是全程,温觅都有些欲言又止,抓心挠肝,在去涟思泉的路上,一前一后之间,温觅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桑……师兄。”
颀长的背影闻言停住脚步,温觅差点刹不住车撞上去,连忙收住脚后退,与那抹转身过来的白衣拉开了距离。
“何事?”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只有句尾微微上扬。
“我是想问,你当年,为什么会在琅荒山落难,还被……”被魔气缠身。
这本大女主升级流爽文,设定就是无CP,对于和女主没有感情戏的大反派,作者并没有多花笔墨去讲述他的来龙去脉,原文中温觅第一次对上桑琢的时候,他已经是魔尊了。
温觅觉得,想把剧情掰回来,还是得从根源入手,找出桑琢成为魔尊的契机,重新制造这个契机,那就能……
只是对于他如何成为魔尊这一信息,温觅并没有能在原文中提取到,所以只好从桑琢这边入手。
挖出内情,才能重拳出击。
但是桑琢的回答没有让她如愿以偿,只见他清冷的眼眸上覆上一层迷茫,似乎陷入了沉思,然后就在温觅期待的眼神中,吐出了三个字。
“忘记了。”
“……”
琅荒山是有什么特殊磁场在吗?怎么从里头出来的人都会失忆的吗?
“琅荒山哎!离魔域那么近,你就没有什么联想?”温觅不死心,连比带划,尝试唤起桑琢的记忆。
“你是说……”桑琢果真顺着她的话稍作思考,沉吟了一会儿后,“你是说我也许是被魔域中人追杀到琅荒山的?”
“……”我是说你可能是去魔域投奔亲戚的啊!
“或者说,师兄你会不会偶尔产生一种感觉,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你其实并不属于碧玄宗……”毕竟魔域才是你的舞台。
“唔……”桑琢竟然点头了,温觅觉得看到了希望,眼睛里快蹦出星星来:“那你是什么时候有的这种感觉呢?”
桑琢俊眉微挑,表情古怪地看着她:“……今天。”
“欸?”
“今天师父说你才是他命中注定的徒弟的时候。”还有青霜剑乖乖任温觅驾驭的时候,桑琢心底补充道。
“……”为什么他的语调毫无起伏,自己却听出了几分不爽的意味。
“算了,你当我没问过吧……”温觅放弃了,自己是天真了,试图改变一个接受正道思想洗礼多年之人的思维模式。
温觅觉得自己还是找找别的方法吧,实在不行,强行把魔气渡给他都行!
当她心里头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避息镯里头的魔气翻腾得更加兴奋了。
桑琢何等敏锐,不过瞬间的气息波动,他就马上有所察觉,于是——
“温师妹。”
“欸?”
“我觉得你还是去涟思泉里濯洗一番为好。”
“……好的师兄。”
好在今晚桑琢也只是带温觅过来认路,看着涟思泉里热气蒸腾咕嘟咕嘟冒泡的泉水,温觅吞了下口水,觉得自己一下去,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师兄,咱们回去吧!”路都认过了,温觅立刻想要返程,还好桑琢也没有多说什么。
桑琢闭门修炼,卞隐道君关门打呼,整个太初峰上,仿佛只剩下温觅一个人。
白日里的太初峰云雾缥缈,到了晚上,夜风微凉,将雾气吹散,一片月朗风清。
温觅坐在窗边,看着天上圆月,温润柔和。
在魔域,从来都是不见天日,更别说这么好的月色了。
温觅向来喜欢亮堂,魔域地处深渊,常年阴暗无光,她刚到魔域的时候不适应,便让人去收罗一些会发光的宝石,镶嵌在魔域各处,以便照明。
当时岑越为了完成任务,还去扒了青长老的不少私藏,青长老表面上慷慨解囊,背地里逮着岑越揍了好几回,闹得魔域是鸡飞狗跳。
“唉——”温觅幽幽叹气,出来这么多天,还真有点想念魔域打打闹闹的大家了。
就在温觅思“乡”之情泛滥的时候,怀中的传讯石突然震了起来。
温觅将其拿了出来后,由指尖注入一道魔气,里面立刻传来岑越的中气十足的声音。
“尊上,一切还顺利吗?”
“算……顺利吧。”好歹也混到了桑琢身边不是?
“那就好,尊上,我昨日刚看了一本书,上面说要让一个人对你动心,不能急于求成,要徐徐图之……”
“动心?我要让谁动心?”温觅一脸莫名其妙。
“咳咳!”传讯石那头明显换了个苍老的声音,“岑越的意思是说,尊上你卧底的事要徐徐图之,不能急在一时!”
“是么?你们说的是一回事吗?”温觅将信将疑。
“岑越就是最近话本看多了,脑子不太清醒。”青长老完全抢过了传讯石的控制权,旁边还传来岑越不满的抗议。
“尊上,你孤身在碧玄宗,一定要万事小心。”青长老依旧改不了操心的性子。
“我心里有数。”温觅听着他的叮嘱,窝心一笑,突然又想起有件事,连忙问道:“青长老,不知为何,今天我总有种避息镯封不住魔气的感觉,你可知是为何?”
“肯定是青长老不舍得自己的好东西,给了个次品……哎哟!”传讯石那头传来岑越挨揍的吃痛声。
“胡说什么!我给尊上的能不是好东西吗!”温觅甚至都能想象到青长老说这句话时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尊上,这避息镯可能是放太久了,哪里有了破损,你只需在上头再加些禁制便可。”
“唔,那我等下试试。”
温觅又询问了整个魔域上下的运转情况,听到一切如故后她才放心下来,几日来一直都听说妖修和鬼修一族不安分的消息,她担心魔域会再次上演十年前的惨剧,她身不在魔域,但总要问过才好。
明明下定决心要让剧情重回正轨,离开魔域回归碧玄宗,但温觅总是放不下心里的牵绊。
絮絮叨叨地又嘱咐了几句后,传讯石就歇了声响,温觅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镯子,黑气涌动,默念了几句后,再一道幽光闪过,里头彻底平静下来。
夜深了,圆月也半隐进了云里,万籁俱寂。
桑琢盘坐在床上,运气调息。
真气在他的体内流转,先是汇集注入体内的元婴,运转几个周天后,又四散而出,涌向四肢。
桑琢阖目,缓和吐息,用心参悟道法。
就在他即将突破境界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少女的声音。
“……师兄……其实你并不属于碧玄宗……”
不属于,碧玄宗?
那他应该属于哪里?
一些不甚清晰的片段闪过眼前,桑琢的呼吸越来越重,额头也开始冒出细汗。
血……
他看到了好多血!
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是谁?那个流血的女人为什么又叫他跑?
跑?跑去哪里?为什么要跑?
桑琢觉得头疼的要裂开,体内的元婴也因为真气紊乱而疯狂颤动。
他猛然睁开眼睛,向来清淡如水的墨瞳竟布满血丝。
白衣猎猎,有人夺窗而出。
太初峰的另一侧,涟思泉——
一道身影如箭一般扎如其中,溅起一片水花。